灰燼高中,教學樓。
    窗戶不算高，安子亦轉頭的時候，一下便看見了窗戶外的東西。
    那讓趙曉隨臉色大變的東西。
    教室裏是點著燈的,所以他看的很清楚。
    那是一張男人的臉。
    看起來大概三四十歲,說不準，眉毛略粗,臉上沒有血色,長臉，並不是眼熟的樣貌，所以安子亦確定，絕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教語文的宋老師和教英語的吳老師他都見過了，會出現在教室後麵的窗戶的,也就是——
    班主任？
    入學手冊第七篇第六條，若你從教室窗外，教室後門縫隙，見到班主任出現,請不要驚慌，保持你對學習的專注。
    但眼前的情況，怎麽讓人表現出對學習的專注啊？！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這條看起來沒什麽必要注明的規則偏要寫進入學指南裏，還需要他們牢牢記住。
    因為出現在後窗的，隻有一張臉！
    沒有下麵的身體。
    就像是一個懸浮在半空的人頭,一雙眼睛掃視著教室，尤其是那蒼白的毫無血色,完全不似活人的臉。
    趙曉隨叫安子亦是為了確定，窗戶的東西是自己的幻覺。
    但看見安子亦的神情後，他知道這不是幻覺了。
    但這,這怎麽可能？！
    是惡作劇？投影，還是什麽？
    然而環顧四周，似乎沒有人注意到窗戶後麵的那個人頭。
    這些學生，是真的沒看見，還是故意忽略？
    趙曉隨慶幸身邊還有一個安子亦，不然背後被這麽一個人頭的盯著，恐怕自己早就嚇死了。
    那個人頭什麽時候來的，看了他們多久？
    該不會自己和同桌寫字條，悄悄聊天的動作也被看見了？！
    安子亦轉頭去看的瞬間，人頭的目光也和他相交！
    目光對視，安子亦隻覺得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怖從那雙眼睛裏蔓延向自己。
    等趙曉隨撞了他手肘一下，安子亦才回過神來，收回目光，坐直了身體。
    這下，兩人不僅不敢有動作，也不敢回頭看窗外的東西還在不在。
    趙曉隨忍不住，總感覺後背有目光紮在自己身上，於是他在紙上寫到【你看到了？】
    安子亦點點頭。
    趙曉隨又寫【我沒看錯吧？一個人頭，沒有身體，是氣球，投影？什麽人在後麵惡作劇嗎？】
    那也太逼真了！
    但他卻看到安子亦忽然拿過作業本，用筆狠狠塗抹掉了這一段話！
    趙曉隨“你……”
    你要幹什麽還沒說出口，便看到安子亦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安子亦翻出那本入學手冊，翻到物理規則和班主任那條。
    然後在本子上寫【你想違背規定嗎？】
    又寫【什麽都別看，埋頭寫作業】
    趙曉隨被他的反應弄懵了，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但還是照做，但知道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渾身都不自在，還有些僵硬。
    過了不知道多久，趙曉隨忍不住低著頭，用餘光瞥了側麵的窗
    戶一眼。
    那東西不見了。
    他鬆了口氣，正準備低頭在紙上寫上新的內容，卻忽然愣住。
    這，這什麽會……
    如果是一次，可能是意外，惡作劇，或者自己寫的忘記了。
    但如果那詭異的筆記出現兩次呢？
    整整一頁的本子上，寫滿了四個字跡狠戾淩亂的大字——
    認真學習！！！認真學習！！！！
    安子亦和趙曉隨互看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驚懼。
    這滿滿一頁的突然出現的筆記，絕不是他們兩人之中任何一個人寫的。
    那，難道是窗外剛剛消失的人頭嗎？
    於清看著門上的這些粉筆字，越發看不懂了，“這是什麽意思？”
    別去樓頂？
    之前有這些字嗎？
    剛才過來的時候，光線不強，沒來得及看清，但她觀察了一眼，陸野的眼神有些怪，他推開樓道門，“可能是其他來這兒玩的學生隨便胡寫的吧，我們先上去。”
    於清又看向蘇搖鈴。
    和跨過那個禁止入內的牌子一樣，門上的這些淩亂粉筆字沒有給她任何阻攔，蘇搖鈴直接跟著陸野走了進去，於清不敢落單，也跟了上去。
    因為剛才有其他人的腳步聲出現，所以三人上樓梯的時候，也都放輕了腳步聲，盡管如此，樓道裏依然安靜的可怕，可以依稀聽到三人的呼吸聲和輕微腳步聲。
    到了二樓，於清問“我們要去頂樓嗎？”
    是一樓一樓地往上搜索，還是直接往上走？
    於清有些不安，今晚看到的一切都太詭異了，沒有一條是說得通的。
    蘇搖鈴忽然道“等等，下麵有腳步聲。”
    每一層樓到樓梯口都有門，她直接推開通往二樓走廊的門，然後閃了進去，好在另外兩人的動作也很快，兩人迅速地跟了過去。
    門剛剛掩上，於清才聽到腳步聲。
    是剛才那個腳步聲！
    每個人的腳步聲的輕重和節奏都不同，而剛才那個人的腳步聲就非常古怪，所以很容易聽出來。
    還好有蘇搖鈴，不然剛才就被發現了。
    樓道門是沒有關緊的，還有一道門縫，而站在門口的三個人都能看到門縫後麵的樓道一角。
    一張人的側臉在瞬間從那縫隙裏閃過。
    於清捂住嘴巴，“……！”
    她一開始以為上樓的隻有那張臉，後來才反應過來，是因為對方穿了黑色的衣服，在黑暗裏才很容易忽略她的身體。
    沒錯，她！
    那張在報紙上見過的臉！
    等往樓上走的腳步聲漸漸聽不到之火，於清才敢開口。
    她想確定一下，“剛才那個是吳老師嗎？”
    蘇搖鈴“嗯。”
    那你為什麽那麽鎮定啊！
    吳老師不是死了嗎？？
    陸野撓撓頭，“或許隻是長得像，有時候我也臉盲，報紙上的人不一定是吳老師吧，怎麽可能有死而複生嘛。”
    於清“可是……連你來這裏都知道拿一個手電筒，吳老師怎麽不開燈，她為什麽這個時候還
    在樓裏走動？”
    像，像是一個活屍！
    蘇搖鈴點頭“可能她也是偷偷摸摸來的。”
    是，是嗎？
    怎麽看都不像是偷偷摸摸的樣子啊，反而他們每走幾步就要藏很久。
    陸野忽然道，“不好，光顧著說吳老師的事情了，我們得先回去，時間不夠了。”
    或許是兩人沒有寫完作業，這個時候趕回去還能補一下作業，於清說，“那也行吧，往上走說不定會撞見吳老師。”
    三人原路返回，從窗戶爬出樓去，於清才鬆了口氣。
    在裏麵太壓抑了，連呼吸都不敢太重。
    三人沿著樓梯到了一樓，往前走繞了一下，身後的大樓沉默著，什麽聲音和光亮也沒有。
    可沒走幾步，三人麵前忽然有什麽東西啪的一下掉了下來。
    於清愣了愣“什麽……”
    陸野打著手電往前麵走了走，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大樓，“是從樓上掉下來的。”
    除了大樓，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讓這東西從天而降。
    於清看清了地上的東西，臉色煞白，心頭一跳，“這，這是個人？！”
    地上的血流了出來，落在灰黑和白綠交加的雜草上，不隻是暗色的血，還有白色的，那是……
    腦漿？！
    雖然那人的半個腦袋砸的稀碎，但臉部還是大半可以看清，脖子歪著，已經摔折斷了脊椎，一雙圓睜的眼睛看著三人。
    蘇搖鈴看了眼那張臉，確定道，“是吳老師。”
    於清“什麽？！”
    她剛才上樓，就是，就是為了跳下來？！
    那不是和報紙上說的死法一模一樣嗎？
    但是笛聲呢？是因為中午出現過了嗎？
    於清也是第一次看見死人的場麵，她忍住幹嘔的感覺，說，“我們趕快回去告訴老師！”
    蘇搖鈴上前，摸了摸地上屍體的生命體征。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也沒有動靜。
    她搖頭“沒救了。”
    陸野往後退了退，臉色也不是很好，他說，“等等，這樣，這裏雖然是禁止入內，但是屍體是落在大樓正前方的，如果有人從這條路上經過，肯定能看見屍體，如果我們去告訴老師，他們就會知道我們來過這大樓，一會回去，還是不要說這件事
    。”
    人已經死了，屍體遲早會被發現，但是他們來的可是禁地。
    於清不能理解陸野的處理“可總不能讓吳老師的……屍體躺在這裏一晚上吧？”
    陸野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相信我，我不會害你們，違反規則的後果，比吳老師沒人收屍還要可怕。”
    蘇搖鈴說，“有多可怕？”
    陸野的表情在黑暗裏看不真切，他隻是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先回到教室，一會班主任就要來收作業了，你們的作業寫完了嗎？”
    於清點頭。
    三人很快回到教學樓，路上沒有人，因此很順利，哪怕是他們進入教室的時候，也沒有人看他們——除了安子亦和趙曉隨。
    但讓於清感覺怪異的是，安子亦和趙曉隨的臉色怎麽比自己還要慘白？
    難道寫作業比目睹有人跳樓摔死在自己麵前還要可怕嗎？
    她抬頭一看，忽然愣住。
    因為教室裏鍾表上寫著的時間居然是——九點五十二！
    他們是八點離開的，雖然在那棟大樓裏行動的速度不是很快，但也不至於過去了兩個小時啊？
    前門被人推開，班主任走了進來。
    安子亦抬頭一看，更覺得怪異了。
    因為班主任的臉，就是他們剛才看見的窗外的人臉！
    但是此刻的班主任看起來模樣很正常，身體也是全的。
    剛才那個真的是誰的惡作劇吧？
    說不定是投影什麽的……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現在開始收作業，所有人把作業放在桌麵上，檢查無誤的就可以離開。”
    他從前往後，依次檢查。
    於清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出去大樓的事情。
    班主任的表情的確是很可怕，而且她還有一種不知道哪裏來的奇怪直覺——如果不遵守規則，一定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教室裏的人越來越少，很快人都走光了，唯獨剩下蘇搖鈴一個人。
    陸野也沒寫作業，所以他在教學樓樓下就光速撤離，根本沒回教室——“被留堂是很危險的！我先跑了！”
    蘇搖鈴本就在最後一排。
    班主任來到她桌邊，“你的作業？”
    看著空的桌麵，班主任冷冷笑道，“你不會告訴我，作業不小心掉進了水裏，又或者寫錯了吧？”
    蘇搖鈴往後一靠，“沒寫。”
    班主任“？”
    沒寫作業的他不是沒見過，如此理直氣壯的還是第一個。
    他用那雙極具壓迫感的眼睛盯著蘇搖鈴是，“你知道後果嗎？”
    蘇搖鈴說，“以前不知道，一會就知道了。”
    “好，很好，”
    班主任站直了身體，“從現在開始，留在教室裏，不允許離開教室，第二天早上，我要看到你的作業。”
    他將前後門鎖上，隻留下蘇搖鈴一個人。
    入夜之後，越來越低的氣溫，還有整棟樓都熄燈，隻剩下她一個人的教室，以及那些黑暗裏的恐怖……
    足夠讓這個孩子以後乖乖聽話。
    班主任露出了笑容，離開了教學樓。
    而教室裏——
    這就是懲罰？
    的確是有些過分，畢竟這地方有點冷。
    好在她已經有了準備。
    蘇搖鈴從課桌裏掏出她從宿舍帶來的薄被，往身上一蓋，開始睡覺。
    寫作業？不可能的，既然一開始就沒打算寫，那後麵也休想收到她的作業。
    回到宿舍的於清等了很久，也沒看見蘇搖鈴回來。
    不是吧，她真的沒寫作業？
    完了完了，這要是被留在外麵，多恐怖啊。
    十點四十，寢室就熄了燈，宿舍裏就三個人，卜程程和卓悅全程就沒有和她說話的意思，把在學校裏不談論學習以外的事情貫徹的很到位。
    於清躺在床上，雖然對今天發生的一切感覺很迷惑，但怎麽也想不明白，想著想著，很快就睡著了。
    模模糊糊之間，她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後背傳來癢癢的感覺。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輕輕觸碰她的後脖頸和睡衣——
    在夢裏，於清轉過頭，看見的正是吳老師那張滿是血汙的臉！那顆摔成碎西瓜的頭！
    吳老師的雙手，正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在夢裏大叫一聲，忽然醒來。
    宿舍裏很安靜，她是睡在下鋪的，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夜色，可以看到對麵的床鋪上的被子。
    蘇搖鈴睡她的上鋪，今晚沒回來。
    她背對著牆壁，側睡著。
    於清伸手一摸，臉上都是冷汗，但很快，更讓她頭皮發麻的事情發生了。
    她能感覺到一隻手，在自己的後脖頸輕輕動著，偶爾觸碰到她的皮膚。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真的有人在動她！
    她的後麵就是牆……
    於清身體僵硬住了。
    那隻手的存在感太明顯了，絕不是幻覺，也就是說，她，她的背後，她和牆壁之間——
    有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