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桃花笑春風。
    這天是沈靳舟的成人宴，也是標記著開始涉獵沈家產業的宴會，辦得極其隆重，申城所有的達官顯貴都來了。
    許盈年紀還小，對這種宴會不熱衷，但因為主人公是沈靳舟，就滿懷期待。
    甚至提前一個月開始想送什麽禮物，思來想去，最後決定親自畫一幅手繪。
    這幅畫足足花費了她半個月的時間才完成，不能說有多好看，但絕對很用心。
    宴會上，少年穿著筆挺的黑色中山裝，許盈在攢動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雙眼一亮，不期然間與那雙淡漠疏離的黑眸對視上。
    她很明顯能感覺到心跳在加速。
    聽人說，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特別容易對異性產生心動。
    今天靳舟哥好帥。
    她在心裏狂呼。
    少年的目光為她停留，沉寂的眸色裏有一抹春水逐漸蕩漾開，片刻才轉移，恢複如常。
    他旁邊站著沈奶奶，沈老爺，還有沈夫人，正在與宴會上的賓客寒暄。
    而沈二夫人今天似乎特別低調，隻是站在後麵微笑，話也比平時少。
    畢竟正妻夏顏在，哪還有二房說話的場麵。
    顧傾南帶她上前問好。
    許盈揚起燦爛的笑容，“奶奶，沈叔叔，夏阿姨。”到了沈靳舟這裏，她大方的笑容裏多了些少女嬌羞的靦腆。
    聲音很甜：“靳舟哥哥，生日快樂。”
    雙手奉上禮物，水潤的眼睛裏都是期待。
    沈靳舟接過禮物，並沒有說話，視線停留在她臉上，一時間走了神。
    小姑娘長得越來越漂亮了，輪廓線條柔和幹淨，特別是那雙水潤的眼睛。
    她看他的眼神總是濕漉漉的，一旦對視上，叫他挪不開眼。
    她的長相，完全按照他的審美生長，好看到了他心裏去。
    他比她要高很多，許盈要仰著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對視了數十秒。
    惹得幾位長輩連連侃笑。
    最先說話的是夏顏，與沈老爺相視一笑，“咱們兒子平時哪有這麽拘束，你看，在許盈妹妹麵前，竟然緊張到一句話都說不出。”
    沈老爺半開玩笑道：“我看啊，幹脆我們兩家的事早日定下來好了。”
    顧傾南熱情應和：“我們就別忙活了，讓孩子們自己發展。”
    沈老爺爽朗一笑。
    許盈臉頰一熱，連忙退到顧傾南身後。
    她和沈靳舟明明很熟了，從小玩到大，況且昨天還一起逛街。
    怎麽在長輩麵前，兩個人都變得這麽縮手縮腳，好像不認識一樣。
    沈奶奶上前牽過許盈的手，又把人拉回到沈靳舟麵前，“舟兒，還不快謝謝妹妹。”
    老人家一個激動難免會多說句：“這可是我未來的孫兒媳，你不準對她無理。”
    沈靳舟這才開口：“妹妹有心了。”
    語氣禮貌疏離，隻有眼底快速掠過的一抹誰也察覺不到的笑意。
    對於奶奶所說的孫兒媳，並沒有表現出很感興趣，神色也隻是淡淡的。
    許盈衝他使眼色，迫切地求他帶她去院子裏玩，她現在隻有玩的心思，談婚論嫁尚早。
    沈靳舟當沒看到，轉身麵向其他賓客。
    賀父送上祝賀，賀依依落落大方站在身邊。
    沈靳舟慢條斯理道：“賀伯伯不必客氣，聽聞依依的成人宴也在近期……”
    賀依依聽到他說自己的時候，唇瓣抿開一抹笑，道：“靳舟哥到時候一定要過來，我爸很想找你下棋。”
    沈靳舟勾著恰到好處的笑：“賀伯父的棋藝高超，圈內人盡皆知，我慕名已久……”
    許盈在這個角度看過去，看到他的側臉，五官深邃立體，剛褪下稚氣的麵龐，與賀家交談的一言一行，似乎已經是個當家作主的男人。
    她的靳舟哥長大了，她開始擔心，會不會離他越來越遠。
    而她才快要上初中，以後他應該不會經常帶她出去玩了吧。
    她在回想，沈靳舟剛才在大家麵前對著自己半天都說不出話，對別人怎麽就侃侃而談了呢。
    她有點小失落。
    特別是沈奶奶說她是未來孫兒媳的時候，沈靳舟臉上明顯還有些尷尬。
    也許他並不想這麽快就被定下自己的終生大事吧。
    特別是在今天這種日子，全申城的名門望族都在，多的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
    許盈隨意掃了一眼宴會廳，每個女孩都穿得很漂亮。
    她並不是最出眾的那個。
    顧傾南捏了下她的手：“去找自己的朋友玩吧。”
    許盈回過神，看到媽媽身邊來了很多人，她跟大家打過招呼，就忙不迭地去找了祁莫。
    祁莫一身西裝，像個小大人，男孩的發育一般會比女孩晚，這個時候，他們的身高差距不大。
    許盈還特意用手跟他比了下身高，“莫莫，你比我高了耶。”
    祁莫拍拍胸脯，“當然，我以後會更高，到時候一定可以為你遮風擋雨。”
    “好，等你。”許盈漫不經心回答，然後用餘光瞥向那個比她高了不止一個頭的男人。
    這兩年她高得快，應該很快就可以到他的下頜了，以後他們如果要接吻會不會就比較容易了呢。
    許盈暗自苦惱，誰料，沈靳舟的視線剛好掃了過來，她做賊心虛似的立即別開臉。
    給他留了一個背影。
    這裏靠近甜品台，附近有很多人，也不確定他是不是在看她。
    都怪她最近看偶像劇多，晚上睡覺經常夢到和靳舟哥談戀愛，白天還時不時會胡思亂想。
    她確定了，沈靳舟那種哥哥肯定是她以後想要談戀愛的對象。
    祁莫給她用碟子裝來幾塊馬卡龍，逗她開心，“公主請慢用。”
    許盈笑眯眯接過，“謝謝莫莫，我們出去玩吧。”
    沈靳舟眼尾的餘光追隨而去，眯了眯眼，轉回目光，看向傭人手裏幫忙拎著的禮物。
    也不知道小姑娘給他送了什麽，包裝的形狀像是一幅畫？
    畫的她自己嗎？
    如果是，那真的送到了他心坎上。
    但大概率不會是。
    沈靳舟扯了扯唇。
    小姑娘身邊的小男生太礙眼了，於是他唇際的弧度又收斂了些。
    想到什麽，不自覺地摸向口袋，裏麵有一枚戒指。
    昨天逛街的時候，在外邊等小姑娘上洗手間，剛好看到賣戒指的店，竟鬼使神差去買了一枚。
    今天這個宴會，他是主角，可惜了，並沒有什麽時間陪小姑娘。
    終於等來一個機會。
    傭人來找他，說：“有人想找大少爺。”
    沈靳舟走了出去，來到庭院，看到是誰的時候，沒有走近，遠遠就停下了腳步。
    孟初析笑著迎上來，“靳舟哥，生日快樂。”
    沈靳舟沒有去接她的禮物，隻是道：“多謝。”
    孟初析有些尷尬地收了回來，餘光中瞥到許盈，靈機一閃，大膽向沈靳舟走近一步，仰著頭笑得一臉天真：“靳舟哥，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許盈跟幾個朋友站在不遠處有說有笑，她今天身上穿的是國外一位神秘設計師設計的禮服裙，正愜意地轉著圈，絲毫不吝嗇給大家展示。
    一轉身便看到了這一幕，高大的身軀完全籠罩著麵前的女孩。
    沈靳舟背脊挺得很直，頭也沒有低下，但不知道他在跟她說著什麽。
    側麵看起來，他的神色與平時無異，冷冷清清。
    然後，她就看到孟初析退後了一步，搖了搖頭，說了兩句話，手裏拎著禮物，轉身就跑開了。
    許盈看著正入迷。
    一女生在耳邊小驚呼：“沈靳舟跟那個女生該不會有什麽關係吧，我看到他們剛剛都快要抱在一起了。”
    沈靳舟的一同學道：“孟初析天天都來等他一起放學，有時候我還看到他們牽著手走呢。”
    另一女生不屑道：“沈大少爺才不可能喜歡上小三的女兒，他最恨插足別人家庭的女人了……”
    女生的話未完全落，沈靳舟轉身看了過來。
    他的氣場相較於同齡人強得不止一點半點，本來還在聊當事人八卦的女生們立即噤了聲。
    但抵不過他長相實在太養眼，連不笑的樣子都會給人幾分清風霽月的清朗。
    千金小姐們紛紛上前熱絡。
    沈靳舟斯文有禮，仿若沒聽到剛剛她們在討論的事，對此沒有做任何回應。
    許盈看他好像很忙，便不做打擾，拉著祁莫走遠，到一個亭子裏坐下。
    祁莫歎了聲：“靳舟哥好帥呀，那些女生都喜歡往他身上靠。”
    許盈不假思索：“我也覺得，太會招蜂引蝶了。”
    光是她，就經常看到有女生給他遞情書。
    祁莫突起警覺：“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唔……”許盈想了下，“什麽是喜歡？”
    祁莫說：“例如我喜歡你的那種喜歡。”
    許盈與他大眼瞪小眼，內心很平靜，“我也喜歡跟你玩的這種喜歡嗎？”
    要說她與沈靳舟的要好程度，肯定是比不上她和祁莫這個同齡人的關係，畢竟從幼兒園開始就一直同班。
    就連寒暑假，顧傾南有時候很忙，沒空管她，就放在劇組，或者幹脆讓她跟著祁家一起去度假旅遊。
    祁莫沒有錯開她的目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驀地，一道清冽好聽的聲音在亭外驟響，“祁莫，你哥找你。”
    “喔，好。”
    祁莫以為真的是祁晏找他有事，便匆忙走開了。
    許盈走出亭子。
    少年長身玉立，一手抄在褲袋裏，微勾著唇，如沐春風，那雙染著春水的桃花眼，在無形中把小姑娘的心魂勾去。
    “靳舟哥哥！”
    她提著裙擺，走到他麵前。
    沈靳舟聽著軟糯糯的小奶音，心裏癢了一下。
    在她快到跟前的時候，他自覺後退了一步，保持開他們的安全距離。
    沈靳舟認為，至少在一米以上。
    小姑娘身上女性曲線的特征已經慢慢顯現，特別是她今天穿了掐腰設計的禮服裙，圓領上還露出一大片似雪的皮膚……
    肉眼測量的身高至少已經有一米六五。
    以後肯定是個很會勾人的小美女。
    長腿細腰，膚若凝脂，該有的地方傲人。
    他承認，最近老是冒出一些不該有且難以遏製的想法。
    不管怎樣，現在都要把它們殺死在搖籃中。
    許盈注意到他退後一步的動作，也頓在了原地。
    最近沈靳舟刻意在跟她保持距離，她察覺出來了，心裏有點小難過。
    難免想起，他剛才跟孟初析卻靠得這麽近。
    該不會是真的交女朋友了吧，怕人家女孩吃醋才跟她保持距離。
    沈靳舟找誰當女朋友不好，偏偏要找她的頭號死對頭。
    要是換成其他姐姐，她都不會這麽難受。
    許盈已經開始在糾結還要不要跟他玩了。
    但在看到他對她笑的時候，難過的心情又煙消雲散。
    “靳舟哥，你是專門出來找我的嗎？”
    而且還故意支開祁莫。
    沈靳舟把另一隻手也抄進褲袋，漆黑的眼底冒起幾分邪意，看似花心，但又規矩得很，“你是不是喜歡我？”
    冒昧的話終究還是問了出口。
    理智隻是他的偽裝，衝動才是他這個年齡的本性。
    許盈直接就愣在了原地，嘴角輕扯開一個局促的弧度，春風拂麵中，耳後根開始發熱。
    她不答反問：“那靳舟哥是不是也喜歡我？”
    沈靳舟輕笑了一息，“你這小東西真沒禮貌，我是在問你問題，誰讓你反問我了。”
    許盈癟下了嘴，“你好凶。”
    他給她取過很多外號，什麽小作精、爛哭貓、小懶貓、跟屁蟲、傻豬豬……還有小東西等等。
    沒有一個是她喜歡的，難道她就沒有優點嗎。
    “我怎麽凶你了？”沈靳舟眉梢挑起幾不可察的興味，還是忍不住向她邁前了一步，打破兩個人的安全距離。
    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枚戒指。
    許盈看著他手上閃閃發光的東西，眼睛又睜大了些，還沒問出口。
    他先她一步問：“我剛在你站過的地方撿到的，是你的嗎？”
    許盈下意識就說，“不是我的，應該是別人弄丟的吧。”
    “是嗎？”沈靳舟不信的樣子，捏起她的左手，很是利索地套進了她的無名指。
    許盈訝然，尺寸像是為她量身定製一樣合適。
    沈靳舟笑著道：“撒謊可不是個好習慣，明明就是你的東西，看著也不便宜，以後不要再丟三落四了，你媽媽雖然是大明星，但賺錢也不容易。”
    他沒有提她爸爸，是因為知道她爸爸對她不好。
    許盈大眼睛裏有一團迷霧，盯著手上的戒指，想破腦袋都想不起她今天有帶過這玩意出門。
    關鍵是她平常也不戴戒指啊。
    印象中更是沒買過。
    最後兀自得出了一個結論。
    肯定是顧傾南放在她的小包包裏了，她拿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恰好就給沈靳舟看到。
    想法成立，許盈唇角提起輕快的笑：“還好靳舟哥撿到了，不然我媽媽保不準又要責怪我弄不見她的東西。”
    沈靳舟意味深長地笑了下，“妹妹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許盈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現在兩人的距離有一點點靠近，她的耳後根更燙了。
    心跳抨擊得厲害，但她還是不緊不慢道：“靳舟哥也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沈靳舟低頭凝著她，鼻息間都是她身上的奶香味，眸色愈發深沉，叫人看不懂他眼裏的情愫，半晌退後了一步。
    保持開安全距離，才道：“我喜歡你，那妹妹喜歡我嗎？”
    許盈呼吸一滯，腦袋一瞬間空白。
    沈靳舟薄唇抿了抿，意識到自己太衝動了，怎麽能對一個都還沒開始長毛的小姑娘說這話呢。
    看把人家嚇得。
    但不知道為何，既然說出來了，他也不想撤回，就想聽聽她的答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沈靳舟很有耐心等她。
    許盈緊張得說不出任何話，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不是第一次表示過喜歡他了，那隻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喜歡和祁莫一塊玩區別也不大。
    但沈靳舟跟她說的喜歡，肯定不是她意識裏的，因為她好像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
    沈靳舟釋然一笑，心頭是他從未感到過的喜悅。
    “好，我等你長大，就來娶你回家。”
    少年的目光真摯，容不進一粒雜質。
    許盈清澈明亮的眼睛轉了轉，“那我要長到多大啊，具體是多少歲，哪一天，春天還是秋天？”
    沈靳舟微微愣怔，這是他沒想過的問題，竟給小姑娘這樣問出來了。
    真是個較真的娃。
    不過他喜歡。
    他認真思考了下，“我三十而立那年，妹妹二十五，最好的年紀嫁給我。”
    許盈咬著下唇的肉，“那豈不是還要等十二年，會不會太久了，我到時候未必還喜歡靳舟哥呢，說不定喜歡上別人了，你就不怕嗎？”
    沈靳舟哭笑不得。
    “例如你會喜歡上誰？”
    許盈想了想，“有很多種可能呀。”
    沈靳舟敗下陣來，饒有興趣道：“那妹妹覺得我們什麽時候合適結婚？”
    她又揚起了笑容，樣子天真，暗自想：我等不及了，二十歲就想要嫁給靳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