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富察貴人(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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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筠並沒有就此罷休,反倒是頗為不依不饒。
    “何以見得?”
    她抿了抿唇,長睫微彎,眼尾上翹,饒是不笑卻也顯出三分溫度,這會兒卻冷冷道。
    “後宮眾人,哪怕是一個侍弄花草的宮女都知,皇上您對您的發妻純元皇後愛重非常,心如磐石,不可轉也。”
    “臣妾隻是一個妃妾,還是一個脾氣不好、最愛恃寵生嬌的妃妾,如何能比得過人家原配正妻的身份,更是溫柔嫻雅的菩薩性子呢?”
    “聽說那碎玉軒的甄答應之所以得寵,也是借了純元皇後的光,皇上自王府起便時常惦念,如此多年,豈會當真有所轉圜?臣妾是不聰明,卻也不是傻子,皇上何必拿來哄人呢?”
    她那張檀口一張一合間絲毫不饒人,胤禛看的目不轉睛的同時,也忍不住後背冷汗涔涔,膽戰心驚,心中更是苦笑不已。
    “筠兒,是我的錯,我此生愛重之人哪有旁人。”
    看出她的不以為然,他抿了抿唇,泛紅的眼圈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頗為委屈的解釋道。
    “侍弄花草的宮女?亦或是後宮的閑人?她們都大膽!放肆!全都是在汙蔑於朕,陷害朕落入此般境地,朕即便是個渾人,也敢對天發誓心中所屬唯你一人而已。”
    “你向來聰慧靈秀,難不成卻隻信她們的胡言亂語,竟不願信我一句了嗎?”
    “甄嬛一事更是虛無縹緲,朕隻是聽聞她閨中素有女中諸葛之稱,盛譽之下多為虛名,好奇之下這才多關注了一二,怎會像你說的那樣,未免太冤枉了我……”
    佩筠:“……”
    看著他這般作色,佩筠神色滯了滯,她睜大了眼睛,眉頭微微蹙起的打量了他一眼,直把他看的眼眶濕潤,才迅速的移開了眼,不可思議的憤憤道。
    “你編瞎話來騙我也編的有理有據一點,你是皇帝,誰敢得罪你?”
    胤禛抬起她的手指拭去自己眼尾的水潤,小聲示弱道。
    “定是看不慣我們夫妻恩愛的小人作祟……”
    “朕要徹查此事,絕不輕饒!”
    佩筠被他方才的那一番真真假假的話堵了一堵,這會兒也不想搭理他,轉過身躺回了床上,困意襲來,方才湧起的氣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又懶洋洋的敷衍道。
    “去吧去吧,去查吧。”
    胤禛定定的看著她的身影,直到眼眶發酸,直到察覺到她已經睡熟,這才緩緩的舒了一口氣,彎下腰小心翼翼的為她掖了掖被子,便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正殿。
    等聽到“吱呀”一聲,原本像是睡熟的佩筠睫毛微微動了動,再睜開眼時眸中一片清醒,耳邊傳來團團久違的小童聲。
    【叮,察覺到愛意已經到達百分之九十九,接近滿分】
    【挽挽,終於快滿分了】
    她唇角微動,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並沒有作聲。
    *
    踏出了永壽宮的門,胤禛的臉就徹底的陰沉了下來,派出血滴子從頭到尾的徹查此事,始作俑者其心可誅。
    純元早已作古,他從不願承認自己的虛偽與薄情,冷漠與放縱,才任由她久久的豎立在後宮眾人之上,無形中像一個永遠也不可掙脫的屏障,圈住了所有人,也騙過了他自己。
    這些年來,好似後宮所有人都對純元諱莫如深,無論是知情的,或是不知情的,好似將她捧成了一座不可觸碰的神隻,皆以為他情深似海,不可轉圜。
    可他當真情深至此嗎?不是的。
    他當初喜愛純元,可卻並不算最為體麵,那本就是年少時的一樁風流韻事,純元早逝,如今細細想來也是恍若夢中。
    多年過去,他甚至已經隱隱記不清了純元的模樣,那張曾經驚豔過他的臉也隨著歲月的澆灌而慢慢淡去——可他不想如此,他甚至有些恐慌。
    那樣會讓他覺得,他所自以為是的情意綿綿也不過如此,他不是個光正挺直的人,他不應該忘記純元。
    所以他不受控製的尋找替代品,尋找與純元相似的所有。譬如甄嬛的臉,譬如安陵容的嗓音,譬如……
    可那真的證明他對純元愛若珍寶嗎?也不是的。
    追根究底,他隻是在掩蓋那個以往情深義重而今薄情寡性的自己,彌補他從沒有得到過的、那種可稱為真心的東西,他從未得到過,也從未失去過,可他想體會那究竟是什麽滋味,也想讓別人就此認為。
    偽裝多年,虛偽的假麵揭開,留下的卻是那個被掩蓋的最為不堪的真相。
    細細想來,他與純元何至於此呢?隻不過是年少時的陪伴,正當盛年的惦念,而今眼下的懷舊,僅此而已。
    日日月月,歲歲年年,經年過往中,他也從未曾預料到,他會在多年後真正遇到了一個如此心悅的女子。他已不再年輕,她卻正當妙齡,他把她當小孩子來寵和愛,他也已經與她有了孩子,他幸福到如在夢中。
    思之如苦,愛之如命。
    卻是不想,竟會在她的跟前暴露了自己這一最隱秘不堪的一幕,他不知所措的握緊了兩隻手,乃至於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卻說不出話來。回想過往,他自我厭棄的同時,開始控製不住的放飛了思緒埋怨起了早已不在人世的純元,因著她的存在,讓他徹徹底底的有了汙點,讓他心不純。
    他也知道這樣有多荒謬和無恥,可他就是抑製不住。若非當年的純元,那麽在旁人眼中,筠兒便是他唯一所悅之人,不會有任何人能與她相提並論,也不會有能輕而易舉的越過她,更不會認為他對別的女人心如磐石、不可轉也。
    麵具之下是真實到可怖的自己,他並不仁善,也不坦蕩,他隻想要筠兒,無論是刁蠻驕橫的她,還是輕狂傲慢的她,亦或者是,對他沒有情的她,統統都要。
    旁的任何人,都別想要沾邊。
    她向來單純心思淺,可今日她所言種種,他早已察覺出來,定是有陰詭小人陰謀奉上,挑唆離間於他們夫妻感情,更是將他陷於險境,當真是惡毒至極。
    一想到這裏,他眸色陰沉如水,冷冷的思索著,後宮之中知曉純元往事的人甚少,嬪妃中,除卻資曆最老的端妃,便隻有皇後了,而與筠兒有著最劃不開的利益糾葛、且惡毒到在她剛誕下孩子便急不可耐的下手之人,更是屈指可數……
    他唇角繃成了一條直線,鋒利的眉眼間更是透露出一股沉沉殺意。
    或許人人皆知他待純元不同,這些年來,太後與皇後更是把她當做了一個無往不利的武器,一個用來挾製與打動他的工具,不過是權勢利益驅使,她們又何嚐不是在利用他呢?
    從前便也罷了,可如今卻是踩在了他為君為夫為父的底線上……若是當真與他所設想有關,絕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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