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沒過多久，從精靈龍的翅膀下傳出一陣壓抑著痛苦的呻吟。
    嘴邊帶著震出鮮血的安南爬出來。他先檢查精靈龍的狀態。畢竟是超凡生命，它的傷勢不算重，還想掙紮著爬起。
    安南讓它不要亂動，爬起來，不顧滿身碾碎的草汁和泥土，朝著頭頂的艾丹王子抱怨：“你就這麽招待跑來找你的朋友？”
    故作無事的安南內心沉入穀底……護符沒有反應，周圍被禁魔了？
    他的保護無懈可擊，就算是一國君主也湊不來這麽多防護。但唯獨懼怕一點——禁魔。
    不過禁魔也是所有施法者的克星。
    艾丹王子垂眸注視著故作不滿的安南，本該對敵人的殺意一點一點收回。
    “我告訴過你待在使者村。”
    “我也想，但你的哥哥非讓我來找你。”安南藏起內心的情緒，舉起秘銀項鏈：“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已經來不及了。”
    “怎麽會來不及？你是王子，我現在把你帶回去，王國會幫你隱藏罪證——”
    “因為已經開始了。”
    安南微怔，隨即環視四周。
    沒有莫名的火光與轟鳴，也沒有精靈發現這邊的動靜靠近過來。艾丹王子有充足的時間和安南交談……和殺人滅口。
    “你的哥哥和我說了許多，你的理念，你的理想國……”
    “你怎麽看待？”
    “還是那句話，太極端了。”安南搖頭。
    “知道了迷途鄉的結局的你，依然如此認為嗎？”艾丹王子不再對安南有殺意。
    “這是兩碼事。我們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誰。而且你對秩序的偏見太深。”
    “偏見？”
    “你見過真正的絕望嗎？我見過。我來自北境，那裏已經淪為鼠人和惡魔的樂園。
    無窮無盡的鼠潮像是海浪一樣湧來，裂開的大地噴湧出恐怖的烈焰。在那裏，生命一文不值，最微小的秩序也是奢望。
    而帕埃姆王國在威爾海姆，還是十三至高王管轄……再糟能糟到哪去？
    “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安南。”艾丹王子輕聲說：“有一天，一個富人和乞丐同乘一輛馬車。富人唉聲歎氣，乞丐問他怎麽了，富人說：‘我太煩惱了。’乞丐不信，他說：‘你有飯吃，有衣服穿，還有錢和住處，怎麽會苦惱呢？我真羨慕你。’”
    “富人回答道‘為什麽不會苦惱呢？我們因為欲望得不到滿足而苦惱，隻是你現在的苦惱能用錢滿足。當你像我一樣有錢，也會有一樣的苦惱的。’”
    安南若有所思：“所以故事的最後，是富人繼續苦惱，而乞丐依然不理解富人的苦惱？”
    “誰知道呢。”
    未來的自由城或許也會發生這種事。
    擺脫了貧困的公民不再為生存擔憂後，必然會思考起更上層的問題。他們會迷茫，會走錯路，所以需要引導……不過起碼在幾十年內，這些不會發生。
    安南不想和艾丹王子爭論這些：“你知道這麽做會死多少人嗎？”
    他垂著眼眸，仿佛是一尊沒有情感的雕像：“人類的崛起史就是殺戮史。”
    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勸說艾丹王子，也沒有機會控製他，安南改口道：“那麽，能否看在朋友的份上，把伊瑞蘭澤交給我？”
    “看呐，就連你不也隻關心在乎的人和事物嗎？”艾丹王子搖頭輕笑：“我們都知道，就算把她還給你，你也不會善罷甘休……所以還是讓我繼續拿著她當人質吧。”
    “你太卑鄙了。”
    “比劊子手好聽一些。”艾丹王子不在意。
    安南深吸口氣，故意激怒道：“那我隻能繼續追著你，直到你改變主意了。”
    果然，艾丹王子皺起了眉，帶著羞辱意味出聲：“你真以為能抓到我嗎？要不是我主動現身，你還像狗一樣被我牽著鼻子走……”
    “你是說牛？”
    “什麽？”艾丹王子微怔。
    “農夫會把鐵環套在牛的鼻子上，這樣牛就會被牽著鼻子走，你沒見過牛？”
    他剛升起的殺意又褪去，朝著安南伸出手掌。
    安南手裏的秘銀項鏈突然被一股力量強行奪走，落在艾丹王子手中。
    回不去了……
    猶如在向過去的自己告別，他緩緩抬手，溫柔而堅定地將秘銀項鏈攥成碎片。
    四分五裂的碎屑劃過艾丹王子的臉頰，割斷一縷金發，每一枚都倒映著他冰冷的臉龐。
    “到此為止吧。別再跟來了，那時候我無法保證……”
    “會不會殺了你。”
    魯道夫之眼的頂端放亮，隨著強光閃過，艾丹王子的身形消失，一切恢複沉寂。
    感受著空氣中的魔力重新充盈起來，安南像是溺水者得救般大口喘息。
    安南他已經不懷疑艾丹王子能否做到……為了理想，他能讓養育自己的王國陷入戰火，別說是一個剛……新交的朋友。
    收回目光，落向秘銀項鏈散落的那片草地，安南撲了過去，趴在草叢裏一陣翻找。
    秘銀可是好東西，1000磅金幣都換不來1磅秘銀。
    收集完碎成幾十片秘銀項鏈，恐怕沒有複原的可能了……
    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伊瑞蘭澤還沒找到，安南隻能繼續……或者和精靈王庭合作？
    不過自己有什麽能幫到王庭的情報呢？
    將真相告訴王庭？
    那樣或許能避免戰事開啟，但王國不會感謝自己，精靈導師也沒法救回來。
    不對……
    安南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既然艾丹根本不在意王國和精靈的死傷……他又怎麽會替和自己無關的迷途鄉報仇？
    ……
    “參與當初決策的精靈都已被保護起來。”
    精靈花庭，長老們圍在花池前，商討做出的安排。
    某個時候，一位風精靈長老的耳朵抖了抖，往花庭外走去。
    她看見精靈衛兵們攔住一個人類。
    “發生了什麽事？”
    “那位安南·裏維斯來了。”
    “派人把他送回使者村。”
    整個長老院都在忙，她無暇陪一個人類男孩胡鬧。
    結果還沒回去，安南就強行闖了進來，隔著精靈衛兵朝她喊道：“那是個幌子！他根本不是想替迷途鄉報仇！他真正的目標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