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十六章 傳國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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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煦在紫宸殿上,接見遼使耶律永昌時。
    數千裏外的混同江畔,遼國皇帝行營。
    耶律洪基,正在看著,從平壤送來的繳獲之高麗軍械。
    其中,幾把造型奇特的弓弩,讓他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拿起其中一把保存的相對完好的,鼻孔哼了一聲。
    “桑木為身,檀為秢,鐵為蹬子槍頭,銅為馬麵牙發,麻繩紮絲為弦……”他如數家珍般的,審視著手中的強弩。
    還命人,量了一下弓身與弓弦。
    然後,得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數據。
    弓身三尺又兩寸,弦長兩尺五寸。
    所用箭矢,長七寸五分,重約六錢,以精鐵為箭頭!
    “神臂弓!”耶律洪基冷冷的說道。
    “南朝的神臂弓,怎到了高麗王逆之手?!”
    神臂弓這種軍國利器,一直以來,都是南朝的王牌。
    便是黨項人,也隻在戰爭中,繳獲了一些。
    但他們無法仿製!
    因為仿製太貴了!
    貴到無法接受!
    全天下隻有南朝的軍器監,才能大量生產。
    現在,神臂弓卻跑到了高麗,出現在了高麗開京外圍的守軍手中,成為殺戮大遼勇士的利器!
    而這些神臂弓,都是遼**隊在十一月在開京外圍的戰鬥,從投降的高麗貴族手中繳獲的。
    顯然,這是南朝的官方行為!
    考慮到南朝的登州、萊州與高麗隔海相望。
    他們完全可以通過海運,向高麗大量輸送軍械。
    耶律洪基想到這裏,頓時就惱怒起來“南朝口蜜腹劍,實在可恨!”
    “朕要遣使責問!”
    在他身邊的遼國南院樞密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梁穎趕緊拜道“陛下不可!”
    “若是如此,臣恐南朝將加大對高麗王逆的援助!”
    耶律洪基聽著,立刻明白了過來。
    是啊……
    他若遣使責問,豈不是告訴南朝——大遼在神臂弓麵前吃虧了?
    以南朝的秉性,恐怕會欣喜若狂,然後加大對高麗的援助力度。
    畢竟,遼國過去經常幹這種事情。
    以己度人,南朝沒理由不給大遼添堵!
    “這……”耶律洪基沉默片刻後,問道“那依相公之見,朕當如何?”
    “以臣之愚見,陛下當命平壤招討使,將大遼水軍,嚴守海防!”梁穎道。
    “不僅要封鎖高麗與南朝的海路,還要封鎖高麗與日本國的海路!”
    耶律洪基好奇的問道“為何連日本國海路也要封鎖?”
    “此乃以防南朝借道日本,向高麗輸送軍械!”
    “另外,明春頭魚宴,陛下還等告誡女直諸部,命其首領,召回在高麗之部民……”
    “不然,一旦為我大遼發現,有女直在高麗軍中……”
    “則必連坐該部!”
    “嗯,相公所言甚是!”耶律洪基點頭道“女直諸部,尤其是海東女直,是該好生敲打敲打了!”
    女直雇傭兵,一直活躍在高麗軍隊中。
    這一次遼伐高麗,在平壤一役,遼**隊遭遇到的最強烈抵抗,也是來自女直,尤其是生女直的雇傭兵。
    那些凶悍的戰士,一度給遼人造成了麻煩,最後還是調動了攻城的床子弩與投石機,才將之壓製下去的。
    平壤城破後,也是這些女直人,簇擁著高麗平壤留守南逃。
    也依舊是這些女直人,帶著高麗潰兵,遁逃日本,引得蕭不噠野渡海追擊,然後才有遼國大軍登陸日本,直接讓那位白河天皇退位。
    正是因此,現在的遼國上層,對女直,特別是生女直各部,都提高了警惕了。
    因為這些女直戰士,在戰場上表現出了超高的戰鬥力和戰鬥意誌。
    要不是他們人太少了,甚至可能逆轉戰局。
    正是因為發現了女直的威脅,所以耶律洪基才會親自來到遼陽府,並在冬季來到混同江,為明年春天的頭魚宴做準備。
    必要時,耶律洪基甚至打算出兵清剿一下,散落在白山黑水之間的生女直部落,肢解掉幾個大部落。
    隻是……
    耶律洪基沉吟良久,看向梁穎,繼續問道“那於南朝,該如何應對?”
    梁穎自然聽懂了耶律洪基的言下之意。
    雖然說,可以派水師封鎖高麗。
    但,假若南朝執意要援助,其實遼國的水師是根本封鎖不住的。
    這既是因為,遼國的水師船少,之前幾次海戰,都隻是勉強和高麗水師打個平手(遼國是有水師艦隊的,之前三次討伐高麗都出動過,遼興宗討伐西夏時,也出動過水師,戰績還可以。)。
    如今,雖然遼陽府在抓緊打造水師戰船。
    但是,遼人自己心裏麵清楚,他們的船,隻適合在近海航行,沒有南朝的海船大,也不如南朝的船堅固,更沒有南朝的船快。
    若南朝執意援助,他們是可以突破封鎖的。
    梁穎想了想,奏道“陛下,老臣聽說,奉**節度使曾言,南朝外戚勳臣,欲從我朝引入新羅婢……”
    “今我朝手中,獲得高麗平壤王宮宮女、婢女甚多,不妨賣與南朝貴人……”
    “以此或能安撫南朝……”
    “此外,老臣還聽說,南朝皇帝,欲從我朝采買木料……隻是陛下以為南朝價低,未曾答允,前時遣耶律永昌南下,便為此事……”
    “陛下不妨應允!”
    “且先吃些虧……穩住南朝,待我朝平定高麗,重設郡縣再與之計議……”
    耶律洪基聽著,雖然已經意動,但他還是有些猶豫。
    畢竟,他是真的缺錢。
    而木材生意,是如今為數不多,可以為他創造大量外匯的買賣了。
    隻要做個簡單數學題就知道了。
    若按南朝價格,十貫到二十貫一株橡木,按每年售賣一萬株算,也就十萬到二十萬貫。
    即使南朝能答允,將這部分財帛,用於充當交子的保證金,印刷成交子,按照宋遼交子條約的規定,也就放大一倍,到二十到四十萬貫。
    可若能漲價的話……
    一萬株漲一成的價格,就是十萬貫以上的收益。
    這還是一萬株!
    若是兩萬、五萬呢?
    這得多少錢?
    夠他買多少財貨了!
    善財難舍,耶律洪基自然難免躊躇。
    梁穎見狀連忙勸道“陛下,當務之急,還是平定高麗王逆,重建漢四郡!”
    “若陛下大業得成,區區小利,暫且讓於南朝何妨?”
    “須知,此番征討高麗,一旦滅國成功,不止我大遼社稷將進入極盛!”
    “便是過去,諸般煩惱我朝之積弊,也將迎刃而解!”
    “無論是渤海世家,還是女直各部,都將臣服於陛下!”
    耶律洪基聽著,終於被說動了,道“還是相公老成謀國,且依相公的!”
    梁穎說的,確實是對的。
    隻要打下高麗將之滅亡,開疆拓土的曠世功業姑且不論。
    單單就是重建的漢四郡,就該產生多少官職?
    這些官職完全可以拿出一部分來拉攏、籠絡渤海的世家大族。
    同時,作為一個新征服的地區,吞並高麗後,渤海人的地位,也可以提升起來。
    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
    隻要有著高麗人墊底,渤海世家的心態應該就能平衡一下。
    最最重要的,還是吞並高麗後,大遼的東北方向,就再也沒有一個成規模的有建製的大國。
    渤海人也好,女直也罷,都將失去騰挪輾轉的空間。
    大遼可以安心的慢慢消化。
    同時,也可以將這些地方,當成大後方經營。
    這樣,大遼就可以騰出精力,專心致誌的麵對南朝與黨項。
    說不定,未來能有機會,飲馬黃河,入主汴京,乃至於重回長安,實現卯金刀的預言!
    這樣想著,耶律洪基就忍不住從自己的腰間,取出一方被裝在錦袋內的寶璽。
    寶璽上,有著歲月的斑駁痕跡。
    寶璽的正麵,篆刻著八個古老的篆文——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此乃……
    傳國玉璽!
    已失蹤了百餘年的傳國玉璽!
    但是,這方神聖的,象征著正統的寶璽,卻在他祖父在位時,出現在中京(赤峰)。
    正是因為有了傳國玉璽,從聖宗開始的遼國皇帝,才會心心念念著那卯金刀的讖諱。
    同時,他們也才會將自己視作正統!
    畢竟,傳國玉璽都在他們手上。
    他們不是正統,難道還是竊據中原的汴寇?
    撫摸著寶璽的印文,耶律洪基心曠神怡,忍不住開始吟誦他祖父當年得到寶璽後,寫下的詩篇。
    “一時製美玉,千載助興王……”
    “中原既失鹿,此寶歸北方……”
    “子孫宜慎守,世業當永昌!”
    梁穎見著,當即下拜“天佑大遼,大遼永昌!”
    ……
    幾乎是同一時刻,高麗王都,開京(今開城市)。
    漫天的大雪,已將大地冰封,江華灣更是早早就結凍了。
    高麗國王王運此刻站在城頭,遠眺著遠方的冰封大地。
    遼國兵馬,如今都已經退回了平壤城。
    開京之圍,暫時被解。
    但,王運知道,等到春天,遼軍一定會卷土重來!
    而且,其攻勢將變得無比淩厲!
    開京城,怕是守不住!
    必須遷都了!
    他必須離開這裏,前往南京(漢城)甚至前往江華島。
    高麗曆史上,不止一次這樣做。
    第二次和第三次高麗、遼戰爭,開京都曾被圍。
    特別是第二次戰爭期間,遼軍攻入開京,放火焚燒開京宗廟、宮室。
    而這一次的遼兵,比前三次更加凶猛,手段也更加狡猾。
    大量的北方士族、官員都已經降順。
    甚至接受了遼人的冊封。
    同時,遼軍的戰鬥意誌和戰鬥精神,也比之前三次更加旺盛。
    這是因為,遼主不吝賞賜。
    想到這裏,王運就忍不住煩躁起來。
    他扭頭看向大海的方向。
    那宋國所在的海的另一麵。
    他已經知道,正是宋遼交子貿易,讓遼人有著足夠的財力征討他的國家。
    可偏生,他卻無法指責宋國。
    因為,宋國對於高麗,已算仁至義盡。
    不止在開戰不久就派人送來大批軍械,這些軍械甲胄,一到高麗就被視為軍國利器,用於武裝開京的禁軍。
    尤其是高級軍官。
    而這些軍械,特別是其中的強弩,在十月、十一月的開京戰事中,發揮了關鍵的作用。
    遼國的重甲,在那名曰神臂弓的勁弩麵前,也能被洞穿。
    此外,他還知道,宋國的皇帝,曾遣使到遼國調停戰爭。
    除了沒有派兵配合、策應高麗外。
    宋國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
    “要不……答允宋國的要求……”王運想著。
    “再派人去宋國,請求援助……”
    “特別是那神臂弓!”
    隻是,現在是不可能的。
    至少也要等到春天,大海化凍,海船能夠航行的時候,才能遣使前往汴京求援。
    到那時,開京估計已經陷落,他應該應該在南京,整軍備戰,繼續抵抗了。
    這樣想著,王運轉過身去,對身旁的內臣吩咐“派人去請王弟義天入宮,孤要與之長談一番……”
    ……
    朝鮮與日本的海峽中,已被遼主賜名為‘天安島’的對馬島上。
    數不清的工匠,正在融煉著銀礦。
    即使是在這寒冬季節,他們也被強迫著煉製白銀。
    因為,這天安島上的遼人對白銀有著近乎病態般的狂熱。
    一塊塊銀鋌被熔鑄,然後由監工勒名,接著裝入銀箱。
    不過對島上的礦工和匠人來說,在這島上煉銀、挖銀,卻是個美差。
    因為,遼人為了保證可以源源不斷的出產白銀。
    所以,每天給他們吃三頓飯,頓頓都是白米飯!
    有時候,甚至還會加一條海魚或者一塊肉幹。
    這對這些過去別說魚肉、鹿肉了,連米飯是什麽滋味都沒有嚐過的島上礦工、工匠來說,這樣的日子簡直就是天堂般的生活。
    於是,一個個無比賣力,生怕表現不好,被遼人送上一條船,送回壹岐甚至是九州。
    若是這樣的話,他們寧願死!
    這些勤勞、忠厚的礦工與工匠,讓島上的遼人非常滿意。
    特別是蕭不噠野,這個曾經肆虐日本,被日本的天皇驚呼為‘天下讓其不如意的四個事情之一’的遼國大將,此刻看著又一箱被抬到他麵前的銀鋌,頗為得意的抿起嘴唇來。
    這些銀鋌,就是他加官進爵的功勞。
    唯一的問題是——這島上的銀礦產量,一直上不去。
    這嚴重影響了他的升官效率!
    而他派去日本,打探新的銀礦地點的探子,卻至今未歸。
    這讓蕭不噠野不得不懷疑,是日本人截殺了他的探子。
    其目的恐怕就是為了遮掩,其國中銀礦的存在。
    所以……
    蕭不噠野,迎著寒風,看向日本方向。
    “欲蓋彌彰!”
    “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
    日本人的反應,在蕭不噠野看來,就是坐實了他們在隱匿銀礦!
    這可不好!
    大遼需要白銀,越多越好!
    小小日本,卻藏匿銀礦,拒不報告甚至截殺大遼官兵!
    可恨!可恨!
    “等到開春,海風平靜下來,吾將再討日本!”
    “必叫日本國知道,藏匿銀礦,就是對抗大遼天子!就是欺君!”
    “而欺君就是死罪!”
    “就是……”蕭不噠野皺起眉頭“我該用什麽借口呢?”
    再怎麽說,如今的日本國王是遣使到了天子麵前稱臣的。
    若是無故討伐,傳出去國際觀瞻不好,而蕭不噠野知道,他的主君是個要麵子的人。
    所以,得找一個借口。
    眼珠子一轉,蕭不噠野就知道,借口應該怎麽找了?
    很簡單,請太師驅趕一批朝鮮潰兵,逼迫他們渡海逃亡去日本。
    然後自己再借口追擊……
    你看,這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到時候,大軍踏上日本國的土地,抓幾個日本官員,審訊一下,應該就能知曉其銀礦方位,然後匯報天子。
    隻要有白銀,天子定會允他出兵奪取。
    而上次登陸日本,他的大軍,幾乎沒有什麽損失。
    日本國,太孱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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