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層層套娃(1)

字數:5976   加入書籤

A+A-




    inf

 很快的,幾乎整個汴京城都知道了,有兩位‘體麵無私’的中書舍人,堅決的繳還了太皇太後除授一個無恥小人為經略使的詞頭!
    各種小道消息,瞬間滿天飛。
    汴京新報甚至開始了追蹤報道!
    在十二月癸卯日(十九),汴京新報更是率先放出重磅消息——禮部尚書曾孝寬,因保舉葉康直一事,入宮向兩宮及天子請罪。
    兩宮與天子,皆慰勉之!
    這就更加刺激汴京人的心神!
    連保舉的人,都去請罪了。
    這事情還假的了?
    於是,曾肇、蘇轍名聲大躁!
    旋即,禦史台開始跟進。
    因為傅堯俞已拜執政,而新的禦史中丞,還未拜授。
    而作為禦史台的二號人物的殿中侍禦史知雜事,則自劉摯被貶後一直空缺。
    故此,如今的禦史台,群龍無首,三院(台、殿、察)禦史,各行其事。
    於是,左諫議大夫鮮於侁、監察禦史上官均、右正言呂陶等紛紛上書議論、鞭笞。
    在這些人奏疏中,曾孝寬是庸碌無為,不過是依仗父恩,竊據高位的庸吏。
    而葉康直則是毫無廉恥,喪失士大夫理想道德的奸賊小人。
    至於李憲?
    閹豎奸臣,憑侍威靈,禍亂國家敗壞法度!
    該殺!
    曾孝寬旋即宣布閉門謝客,待罪於家。
    同時,其上書表態一切都依從朝廷法度,堅決配合朝廷調查!
    並再次上書請求降罪。
    奏疏的措辭,無比謙卑,就像一個被大人抓到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
    曾孝寬的這些表態,落在曾肇、蘇轍以及禦史台的烏鴉們眼裏,這就等於是投子認輸。
    這深深的刺激了禦史台的烏鴉們。
    烏鴉們尖叫著,爭先恐後的跟隨鮮於侁等人的腳步。
    潮水般的彈章,瘋狂湧入通見司。
    十二月乙巳(二十一),汴京義報全文刊載了,監察禦史上官均的兩天前的彈章。
    作為熙寧三年的榜眼,上官均本該是狀元才對。
    但因其文章,非議新法,妄議宰相(王安石),而被挪到了第二名。
    而原本的第三名,葉祖洽則因為一句祖宗多因循苟簡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
    因而引得龍顏大悅,欽點狀元。
    這麽些年來,上官均一直對此耿耿於懷,發憤圖強。
    於是其個人的文章,也是寫的越發的好了。
    這篇彈章,文字激昂,引經據典,列舉唐代權閹亂國,任用小人,致使國勢衰微,皇權不振,天下割據,藩鎮混戰的往事。
    同時也舉了大宋祖宗,為了防止內臣‘憑侍威靈,竊弄權柄’而做的種種防範。
    同時列舉,自太祖以來,懲處的內臣故事。
    於是,他得出結論——隻要有內臣敢於‘憑侍威靈’,那麽‘皆曰可殺’。
    而李憲,則是其中的典型!
    必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而他聽說‘太皇太後、皇太後因念憲乃先帝老臣,不忍致法’。
    這怎麽能行?
    唐代的李輔國、程元振難道不是老臣?不是心腹?
    但他們禍國殃民,青史可見!
    老實說,就連趙煦看完上官均的彈章後,都為之撫掌讚歎。
    寫的是真的好!
    不愧是有狀元之姿的人。
    文章寫的這麽好,當然得幫他宣傳宣傳!
    於是,趙煦轉手就將這篇文章送到了汴京義報。
    嗯,自司馬康回鄉守孝,晏幾道跑路登州,這汴京義報,便已被趙煦交到了童貫手中負責。
    汴京義報依然遵循司馬康在的時候的辦報思路和方針。
    平素石得一和童貫,也隻監督汴京義報的財政,並不幹涉其印刷、發行,依舊讓其維持舊黨士大夫的意識形態色彩。
    隻有趙煦需要的時候,才會摻些私貨進去。
    這種現代新聞媒體們常用的伎倆,效果非常好。
    便是在現代,也常常能讓讀者在不知不覺中,被媒體影響了三觀。
    何況是如今?
    於是,隨著汴京義報全文刊載上官均的彈章,輿論開始沸騰。
    從太學裏的太學生,到官場上的士大夫,看過上官均文章的人,就沒有說不好的。
    當然,汴京新報也沒有閑著。
    在趙煦的指示下,早就開始連篇累牘的刊載,無數李憲的黑料。
    將那些李憲當年在熙河,幹過的、沒幹過的事情,一一刊登。
    譬如說,李憲曾脫鞋,讓涇原路兵馬都監彭孫為其捧靴,彭孫更拍李憲的馬屁太尉足何其香也!
    就差沒有舔上去了!
    也比如說,李憲曾責難熙河官員,竟嚇得那個官員,棄官逃亡。
    也比如說,李憲當初攻下天都山後,放火焚毀西夏行宮的時候,將屬於西夏國主的很多珍寶,私自藏匿了起來。
    諸如此類的黑料,在十二月癸卯(19)到丙午(二十二),短短三天時間內,就連續刊載了數十條!
    這些事情,有真有假,甚至有極為荒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胡編亂造的東西。
    但,輿論正在沸騰。
    普羅大眾,哪裏還有什麽分辨能力?
    還不是人雲亦雲?
    於是,直接被帶偏。
    但還是有聰明人發現了問題。
    呂公著放下手中的汴京新報,他籲出一口氣來“這汴京新報上刊載的這些東西,老夫怎麽感覺不對勁呢?”
    “大人,哪裏不對勁了?”他的兒子呂希純問道。
    呂公著將手中小報,遞給呂希純,道“汝且看看吧……”
    “這小報上,刊載的葉景溫(葉康直表字)‘奴事’、‘諂事’李憲的故事太真實了!”
    “仿佛葉景溫真的做過一般!”
    而他清楚葉康直的為人,知道對方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呂希哲接過來,看著上麵,詳細描述的有關葉康直當年在李憲麵前,如何如何卑躬屈膝的故事。
    他也是皺起眉頭來,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甚至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他看著上麵的那些文字,腦子忽然一個機靈。
    他看向自己的父親“大人……”
    “這上麵的故事,兒似乎曾有耳聞……”
    “嗯?”
    “但不是葉景溫與李憲的……”呂希純低著頭,道“兒在太常寺,似乎聽說過類似議論……”
    “這好像是穆昌叔、孫正甫與王中正之間的故事……”
    “穆昌叔……孫正甫……”呂公著沉吟著,皺起來眉頭“金部員外郎穆衍、禮部員外郎孫路?”
    “正是!”呂希純道。
    “可是……”呂公著仰起頭“老夫曾見過這兩人,也曾命他們做過事!”
    “這兩人,皆是守禮君子啊!”
    金部員外郎、禮部員外郎,都是尚書省下麵的官員。
    特別是金部員外郎,尤其重要。
    因為,其管的就是錢!
    不止天下錢監受其節製,左藏、右藏的賬本也在其手中。
    而且,元祐元年後,其職權還在擴充。
    以呂公著所知,等抵當所完成與質庫的合並,撲買之後,金部就要擔起監督抵當所的責任。
    相關條例,也要由未來的金部完善、頒布。
    故此,呂公著很重視金部。
    對金部員外郎穆衍,更是多有了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呂公著完全不明白了。
    沒辦法!
    現在的局勢太混亂了。
    汴京義報、汴京新報,都在開炮,對著李憲和葉康直,狂轟濫炸!
    一副不把這兩個人掐死,就絕不罷休的架勢。
    而偏偏,呂公著是認識葉康直的。
    所以,呂公著知道,如今所有的指控和罪名,大概率都是不對的。
    同時,他也是知道汴京新報、汴京義報到底是誰在控製的?
    所以,他是完全不懂了。
    “官家聖意,究竟是什麽?”
    他有些把握不住了。
    正想著,他的孫子呂好問就來報告“大人,張節度方遣人遞來拜帖,言稍候將到府求見。”
    “張安道?”呂公著站起身來“他怎麽想見老夫了?”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