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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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公著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他剛剛進門,他的門客就來稟報:“主公,方才康國公遣人送來請帖,言是請您今夜過府相會……”
說著,門客就將一張鎏金的請帖,呈遞到呂公著麵前。
“韓子華……”呂公著籲出一口氣來,接過請帖
他的心中,浮現起在宮中陛辭前,官家與他囑托的事情。
“抵當所撲買,乃是國策!”
“相公兼任便民低息貸公事,要把這個事情抓起來……”
“朕會命賈種民,每五日至相公處報告……”
所以,韓絳請他過府相會,也是和此事有關?
這樣想著,呂公著打開請帖,卻是韓絳請他今夜亥時,至其府邸會麵。
他將請帖合上,道:“且為我準備,以赴康國公之會。”
“諾!”
門客當即就下去準備。
大宋士大夫們受邀前往他人家宅相會,本身就是很鄭重的事情。
便是布衣,也要沐浴更衣。
像呂公著這種級別的大臣,就尤其隆重了。
尤其是,唐代發生過刺殺宰相案件!
故此,在大宋休說是宰執了。
便是待製大臣出行,身邊也是元隨景從,前後呼應。
有時候甚至還有開封府的鋪兵,一路護送。
呂公著要出行,也是一般。
單單是元隨,就有上百人。
此外,榆林巷的幾個鋪的鋪兵,也都會出動護衛。
不過鋪兵們很喜歡做這種事情。
因為有賞錢。
……
呂公著回到後宅,洗漱一番,在妻子趙氏的服侍下換上新衣。
他一摸衣料,質感厚實柔順。
“是棉布啊!”
“這衣裳確是棉布所製,皆是年前宮中賜下的禦物……”旁邊的趙氏答道。
呂公著笑起來。
在今日入宮,與官家對談,敞開了心扉交流後。
呂公著現在看著棉布,是越看越歡喜。
“若真能每歲有百萬匹以上的棉布進入市場……”他悠悠道:“何愁天下不能大治?社稷不能興盛?”
自古以來,布就是錢,錢就是布。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布比錢還要堅挺。
先帝的封樁庫中,就有著數百萬匹絹布。
不過,現在,這些庫存正在被有司慢慢的出清。
既有流向市場的,也有通過宋遼交子貿易,賣去遼國的。
趙氏聽著,笑了起來,道:“相公,若每年真能有百萬匹的棉布……”
“別說天下大治了,三代怕也能有望!”
呂公著點頭:“是啊!”
“若歲得棉布百萬匹,天下必可大治,甚至有望三代!”
三代之治是什麽?
就是天下大同!
聖人說的很明白,天下大同的時候――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於是,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這是所有儒生,在進學後不久,就都會讀到的文章。
也是士大夫們的烏托邦。
即使是國朝曆史上的那些出名的奸相、小人,也在追求於此。
趙氏聽著,笑了起來。
呂公著卻是想到什麽,扭頭問道:“夫人,呂希哲、呂希純這兩個逆子,今日在家如何?”
趙氏道:“大哥兒與二哥兒今日也不知怎的,連門也不出,隻在自己院子中讀書……”
“還命人送去了算盤……”
呂公著點點頭,心中舒服了起來。
他這三個兒子,雖說一個兩個都是腦後長反骨。
但在孝道上,卻是無話可說。
這也是他最欣慰的一點。
……
呂公著到韓府的時候,剛好是亥時前一刻。
韓絳聽說呂公著到了,帶著家人,親自開中門相迎,可謂是給足了麵子。
將呂公著延請入府,進入韓府後宅。
韓絳便將呂公著請到了自己最愛的雅室中,然後屏退了左右,隻留了婢女在門外,隨時等待傳喚。
兩位老朋友時隔多年後,再次得到了單獨相見的機會。
韓絳非常開心,他親自將呂公著請到了客席,然後,替他煮起了茶湯。
看著乳白色的茶湯,在自己的精心烹煮下成型。
韓絳心情大好,他舀出一碗,送到呂公著的案前:“晦叔嚐嚐看,看看老夫的點茶工藝,可曾精進?”
呂公著點點頭,接過茶盞,拿著湯勺輕輕攪動,看著茶湯在茶盞的釉麵,激起一層層漣漪,於是讚道:“子華的點茶之術,又精進了不少啊!”
他端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
一股濃鬱的甜味混合茶香以及淡淡的奶香,在口腔逸散開來。
呂公著驚愕的看向韓絳:“子華相公放了糖霜、鮮奶?”
韓絳微笑著點頭:“此乃章子厚來信,與老夫介紹的一種新的點茶術!”
“用糖霜、鮮奶煮茶,煮出來的茶湯不僅僅味道香甜濃鬱,色澤更是遠勝它物!”
“不僅如此,常飲此茶,更能提神醒腦,解乏解困……”
“晦叔往後可以試試!”
呂公著一聽,眼睛就亮了起來。
他年紀也大了,精力不如從前了。
若加糖霜與鮮奶,可以提神,他卻是是該多喝。
於是謝道:“多謝子華相公指點。”
韓絳給自己也舀上一碗,然後坐到呂公著對麵,嚐了一口後,問道:“晦叔今日入宮麵聖,該知道章子厚、趙公才都在做什麽了吧?”
呂公著點點頭,道:“吾今日始知,子華相公與官家的大政……驚為天人,願效當年曹參故事……”
曹參在漢初,接替蕭何為丞相。
其在任時,延續了蕭何的幾乎所有政策,於是留下了蕭規曹隨的典故。
千年以降,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很少很少。
甚至可以說沒有!
韓絳笑了:“晦叔倒也不需如此。”
他意味深長的道:“輔佐天子,治平天下,你我之福也!”
“晦叔不必事事隨老夫……也該有些自己的想法和辦法……”
呂公著當然聽得懂韓絳話裏的意思。
他和韓絳,都是特殊時期的宰相。
是天子幼衝,不能親政,兩宮垂簾,卻又難以服眾時的權宜之策。
他們兩個的任期內,是有著極大的自由發揮空間的。
但,呂公著的任期結束後,很可能朝堂局勢就要進入全新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