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三章 影帝曾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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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張方平與馮京,趙煦坐在坐褥上,微微眯著眼睛。
他的手指,對握在一起,慢慢的摩挲著。
石得一悄然的來到他麵前,躬身行禮:“大家……”
趙煦回過神來:“都知來了……”
“有什麽事嗎?”趙煦問道。
石得一躬身答道:“奏知大家,資政殿學士臣布,今日入京了……”
“曾布回京了?”趙煦露出笑容來:“甚好!”
他正發愁沒有人背鍋呢!
你看,背鍋俠不就來了?
考慮到曾布這個人,為了進步,是舍得下狠手的。
這就更妙了!
於是,趙煦吩咐道:“傳朕的旨意到通見司,讓郭忠孝通知都堂,請都堂盡快擬定曾學士的陛見日期!”
“諾!”
……
張方平與馮京,走出左昭宣門,出了大內的範疇。
兩位元老扭頭看了彼此一眼,都深深感覺,對方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恨之人。
但偏偏……
官家卻讓他們兩個和衷共濟,一起製定胥吏磨勘之法與公考推廣之製。
這真的是……
叫人渾身難受啊!
這個時候,一直在宮門前等候的小輩們,都已迎上前來。
當著小輩,兩位元老還是要麵子的。
何況,接下來他們還得頻繁會麵,商討相關細節。
於是……
“安道兄……”馮京首先對張方平拱手:“願請兄明日過府相會!”
“好說!”張方平擠出一點假笑:“今日得罪了!”
“不敢……不敢……”
迎上來的兩家子弟,都是目光灼灼,看著兩位長輩的模樣,一個個低下頭去。
實在是兩位元老之間的氣場,太嚇人了。
他們趕緊上前,問了安,然後各自攙扶著各家長輩,戰戰兢兢的離開這是非地。
……
馮京回到家,他的女婿蔡懋就再也忍不住了。
“大人……”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您與張節度是?”
馮京笑了笑,道:“老夫與張安道,已奉了旨意,今後不止是元祐字典書局,恐怕還有好多事情,都要在一起辦差了。”
“啊!”蔡懋縮了縮脖子。
自家泰山和張方平素來不對付,也不是一天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馮京也沒理會蔡懋的詫異,他看向自己的那幾個兒子、孫子,輕聲吩咐:“爾等給老夫記住,從今日開始,統統給老夫閉門讀書!”
“敢有踏出府門一步者……”
“休怪老夫家法無情!”
馮京的那幾個兒子、孫子,都是一副驚恐和不情願的樣子。
看著這些混賬,馮京就忍不住氣不打一處來!
因為他知道,這些混賬之所以這個德行,是因為不能出去到勾欄聽曲,到瓦子裏買醉!
想他馮當世這一生,可謂是傳奇!
連中三元,兩娶宰相婦,曆事四朝,從一介身無長物的布衣匹夫,而至朱紫加身,拜授節度。
一路艱辛,篳路藍縷,才有的今天!
奈何……
兒子們不成器,孫輩也沒個長進的。
竟全部是恩蔭官出身,一個進士都沒有!
這也就罷了!
關鍵,他賣了老臉,好不容易給這些混賬爭取了些差遣。
結果……
他們到了地方上,有一個算一個,都被拿去當了墊腳石,做了揚名的對象。
成就了好幾個選人改京官。
要不是他還活著,恐怕這一個個都得和他泰山富弼的小舅子晏幾道一樣,被人耍來耍去。
想到此處,馮京便陰沉著臉舉著天子所賜的幾杖,在地上重重的一頓,對這些混賬道:“老夫不是與爾等說笑!”
“從今日起,敢出老夫家門者,老夫絕不輕饒!”
從今天開始,他和張方平都可能卷入旋渦。
這些混賬,若傻兮兮的出門,難保不會成為有心人利用的對象。
把兒子、孫子們統統訓斥了一遍,馮京才在女婿蔡懋的攙扶下,走回後宅。
他現在,唯一的指望,也就是蔡懋這個女婿了。
希望,蔡懋能成器。
這樣,他的子孫們起碼還能在姐夫的蔭庇下,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
就像晏幾道能夠活蹦亂跳到今天。
除了他爹是晏殊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富弼的餘蔭還在,富家人還能和元老們說上話。
不然,就晏幾道那到一個地方,就和歌女、舞女糾纏不休,到一個地方就和富商、衙內為了女人爭風吃醋的德行!
早死了八百遍了!
想到這裏,馮京的心,就不免又晦暗了幾分。
同時,他想要爭聖眷的心,也增強了數倍。
沒辦法!
方今天子少年登基!
若他的壽數能和仁廟齊平。
那他就至少還能執政數十年。
而這位陛下很重感情!
他泰山家的小舅子晏幾道,就是這位陛下顧念舊情的最佳證據——
其即位後,就下詔召回,授給官職。
也就是晏幾道自己不懂珍惜,不然,換一個稍微成器點的,就能借機起勢了。
所以啊……
馮京今天在宮裏麵,是在為他的子孫負重前行!
為了子孫們,甘當官家的的嘴替,未來還得做他的工具。
這樣想著,馮京就忍不住又歎息了一聲。
“子德啊……”馮京看向自己的女婿:“且替老夫去一趟太師府,知會太師一聲……”
“就說,老夫接下來月餘,恐怕都無暇登門拜訪,望請太師恕罪!”
蔡懋立刻道:“小婿遵命!”
馮京看著蔡懋的模樣,點了點頭,道:“去吧!”
“諾!”
望著蔡懋的背影,馮京又歎息了一聲。
其實,子孫不成器,還可以提拔女婿,將女婿當成繼承人培養。
可……
他馮京馮當世不就是老泰山富弼選的繼承人嗎?
那他在老泰山故去後,關照過小舅子富紹庭幾次?
答案是——很少,很少!
女婿,終究隻是半子。
他活著的時候,才是親戚,一旦他死了,逢年過節,能來馮府看望一下,都算是感恩、孝順了。
……
曾布騎著馬,在元隨們簇擁下,回到了他在汴京城的家宅前。
他看向空蕩蕩,沒有陳列物的大門。
“吾家門前,不日當有列戟!”他如是想著。
是啊!
必須要有列戟!
而橫門列戟,在大宋就代表著兩府大臣!
曾布正想著,大門就已經被人推開。
身穿命婦服的發妻魏玩,已領著家中嬪妾和子女們出迎。
“妾等恭賀官人回京!”魏玩盈盈一福,柔聲行禮。
曾布騎在馬上,看著妻子豐腴的身子,聽著那溫婉的聲音,再看著她那端莊賢淑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蕩。
他立刻下馬,走上前去,將妻子扶起來,念著對方的閨名:“為夫離京兩年有餘,家中諸事,辛苦了阿玩了!”
“都是妾身該做的!”魏玩柔聲說道。
也是在這個時候,曾布看到了妻子的臉。
憑良心說,魏玩的容貌,其實很不錯。
奈何……
她今年已四十有六,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讓她曾經白皙柔嫩的肌膚,變得粗糙。
那曾無暇的臉頰上,也留下了些斑斑點點的痕跡。
哪怕是脂粉,也遮掩不住的痕跡。
記憶中的滿頭青絲,竟也有些許斑白的痕跡。
這讓曾布心中升起的柔情與漣漪,瞬間蕩然無存。
他忍不住,想起了被他安置在夷門坊的張氏。
今年還不到二十的張氏,青春貌美,肌膚如脂,身柔體香。
哪裏是眼前的黃臉婆可比擬的?
於是,曾布下意識的鬆開了握著妻子的手,隻是按著流程道:“我今既歸來,必當好好補償阿玩!”
但心中,卻已在思念,被安置在夷門坊的張氏。
隻恨不得,立刻到夷門坊租好的宅子裏,抱著少女香噴噴的身子,一解相思之苦。
然而,他不能!
因為,他這次能回京,可以說多賴妻子在宮中的影響力。
特別是在太皇太後麵前的影響力!
同時,大宋對士大夫的私人道德,有著很高的要求。
士大夫的官職越高,要求越嚴!
寵妾滅妻,或者縱妾壓妻的事情,一旦出現,必然天下嘩然!
所以……
他必須也隻能捏著鼻子,在家中與妻子相守幾日,扮演一下夫妻和睦,舉案齊眉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