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三章 人人要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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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報……賣報……”報童的聲音,從街巷的那一頭傳來:“今日的汴京新報嘍……”
    正在租賃的民宅院子裏與友人下棋的舒亶楞了一下,然後吩咐著身邊的學生:“且去買一份汴京新報……”
    “諾!”
    做完這個事情,舒亶就看向自己麵前的友人,笑著道:“讓明公見笑了!”
    後者拱手道:“無妨!”
    舒亶點點頭,但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本來,他這次入京,應該是要被起複,甚至委以重任的。
    哪成想,起複的旨意還沒有下來。
    當初下旨將他詔入京城的太皇太後,就因為張敦禮案而暫避正殿。
    沒了太皇太後,他在京中又少朋友,可謂是舉步維艱。
    好在,官家前些時日,終於是想起了他,下詔起複他為朝請郎,除為監察禦史裏行。
    這是他在十幾年前,曾擔任過的官職。
    所謂裏行,這是北周的發明,本朝之用,蓋出於歐陽文忠公所議——不問差遣次第資序,唯才是舉,資淺者為裏行,資深者入三院。
    所以,他的資序等於一夜清零。
    重新回歸了那個熙寧初年,懵懵懂懂闖入朝堂的年輕人的起點。
    但,舒亶卻很歡喜。
    因為,這同樣也將他的汙點,一並抹去,使他得以重新開始。
    故此,如今的舒亶,可謂是躍躍欲試,意圖建功立業。
    當然,經曆了起起落落的磨礪後,舒亶的心態,也不再如當年那般急迫。
    所以,雖然昨日宮中就傳出了消息。
    府界胥吏殘害無辜,天子聞之震怒,太後亦怒,詔兩府髃臣,哭訴之,言亂臣賊子欺天家暗弱雲雲。
    消息傳出,整個禦史台都轟動了。
    然後,就是集體彈劾。
    彈劾權知開封府蔡京、開封府推官張商英、開封府判官李士良等,林林總總列了數十條罪證。
    然後,就是朝野集體上書表忠。
    從太師、平章軍國重事文彥博以下,到在京京官,所有有資格上書的人,都在連夜寫表章表忠心。
    勳貴外戚宗室,尤其如此!
    傳說,大宗正趙宗晟、同知大宗正趙宗景、嗣濮王趙宗暉還有滎陽郡王曹佾、駙馬都尉、晉州觀察使王師約等宗室、外戚裏的重臣,全部出馬,挨家挨戶的找人收表章,一直收到今天早上。
    真真是做到了人人過關,個個表忠。
    此外,就是切割了。
    所有人都在表章中,賭咒發誓,‘與府界群賊絕無幹係’。
    不止是現在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後麵兩個事情,舒亶當然是做了的。
    這是立場問題!
    寫了的,未必是大宋忠臣,但沒寫的必然是亂臣賊子。
    馬上就會有鐵拳降臨,叫其知道,這天下到底是誰的。
    但,彈劾蔡京等人,舒亶卻沒有做。
    沒做的原因,倒不是他和蔡京有舊。
    而是舒亶知道,蔡京等人都是天子的近臣,甚至可以說,在元祐元年天子親領開封府後,這些人就是實際上的天子家臣!
    若是彈劾的太過,那豈不是等於把天子也一並罵了?
    所以,他想再等一等。
    看看宮中風向!
    主要是今天的汴京新報的內容。
    沒多久,舒亶的學生就帶著一份新鮮出爐的汴京新報回來了。
    舒亶接過來,看了一下頭版頭條,就笑了起來:“蔡元長此番,大抵是難逃貶黜了!”
    今天的汴京新報,頭版頭條,除了集中火力,抨擊府界諸吏,羅列其種種罪名,甚至將他們的行為,斥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這等於將府界胥吏,開除人籍!
    也等於告訴所有人——對這種人‘可擊鼓而攻之’。
    隻是看著這些文字,舒亶就感受到了腥風血雨。
    而在頭版外,汴京新報還在次版,用了不小篇幅,嚴厲批評了開封府有司的軟弱、瀆職。
    就差沒有指著鼻子罵,開封府上下都是廢物了!
    如此嚴厲的斥責文字,已經能說明很多東西了。
    就是……
    “瀆職、軟弱?”舒亶咀嚼著這些罪名。
    “為何不是包庇甚至連同流合汙都沒有用上?”
    他不太懂。
    但舒亶知道,他應該寫彈章了。
    正打算與友人拜辭,他的學生卻又遞來一張小報。
    “老師,今日還有汴京義報……”
    舒亶接過來,驚訝道:“今日汴京義報也刊行了!?”
    和每天都會刊印發行銷售的汴京新報不同,汴京義報很少連刊,一般三五天,甚至可能七八天才會發行一次。
    主打的就是清高,寧缺毋濫。
    非得要有足夠的好文章、好詩詞,才肯刊印。
    偏偏,士大夫們就好這個調調。
    於是,所有在京的文臣,都會披一個馬甲,給汴京義報投稿。
    若自家文章、詩詞刊印上去了,便得意洋洋,大肆宣揚。
    若沒有,就默不作聲,假裝沒有這個事情。
    像舒亶在京閑居期間,就用了懶堂居士、閑散山人等馬甲給汴京義報投稿。
    成績不錯,有四篇文章/詩詞被刊載了上去。
    還得到了不少人的點讚。
    “恩!”那學生拜道:“老師,今日的汴京義報頭版的文章標題,有些邪性……”
    “恩?”舒亶接過來被遞來的汴京義報。
    和用相對廉價的麻紙刊印的汴京新報不同。
    汴京義報,因其主要麵向士大夫們,所以無論是紙張、油墨還是字跡,都要更好。
    特別是紙張,用的是質地細膩的竹紙。
    所以,手感很好,上麵的字跡也很清晰。
    舒亶隻是低頭一看文章標題:涓涓細流,可以濟滄海!
    “好大的口氣!”舒亶撇撇嘴。
    然後,他就看到了署名作者的大名——閬中藏書人。
    舒亶的嘴,頓時張的老大。
    因為,如今在京的文臣裏,敢用閬中為號者,大抵隻有一人:右相蒲宗孟。
    而藏書人這個後綴,更是在昭告天下:這篇文章就是俺蒲傳正寫的。
    因為,閬中蒲家,最出名的就是家中有著一座豐富到叫人驚歎的私人藏書閣。
    天下文人墨客,但凡去閬中的,都會到蒲家借閱藏書。
    但問題是,蒲宗孟什麽時候,是以文章詩詞出名的?
    舒亶正欲細看,門外傳來了他雇的下人的聲音:“官人,都省來人,請您到都堂議事!”
    舒亶聽著,先是一楞,旋即問道:“可知是哪位相公簽發的關牒?”
    “卻是新除的曾相公!”
    “曾子宣?”舒亶立刻起身,顧不得再看手裏的文章了。
    因為,他知道的,曾布如今奉旨全權接管了府界胥吏案件。
    他在這個時候,派人來傳自己去都堂。
    顯而易見,是要借用他舒亶的專業技能了!
    什麽專業技能?
    當然是拷問、刑訊人犯的專業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