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廟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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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一早,唐植桐起來掃雪。
    雪雖然停了,但洋洋灑灑一晚上,積攢了厚厚的一層。
    看著眼前的雪,唐植桐並不犯愁,反而有些感慨,自己都多少年沒見過這大的雪了?
    唐植桐記得讀小學的時候,語文課本裏還有讚美“雪”的文章,像是“瑞雪兆豐年”、“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之類的。
    唐植桐之前小時候以玉米為主糧,特別稀罕饅頭,所以那時他特別盼望著下雪,玩隻是一方麵,更是盼著吃饅頭。
    生活越來越好,氣溫越來越不正常,雪也越來越少……
    抄起掃帚,把院子裏的路給掃出來,其他的順其自然慢慢化。
    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讓雪慢慢化,能凍死很多雪下蟄伏過冬的害蟲和蟲卵,有利無害。
    去年拆東便門的時候,唐植桐收了不少青磚,就在院子裏鋪了一條三叉路,主路從大門到屋門,岔路是從主路中間到西南角的廁所。
    院子裏種菜的緣故,唐家一直用自己的廁所,不去外麵公廁,為的就是那點土肥。
    掃完院子,唐植桐又去掃大門口的主路,已有早起的鄰居在那忙活。
    “馬大爺過年好,吃了嗎您呐?”唐植桐看鄰居馬大爺已經開始清掃,不僅掃他自己的門前,連帶著唐家門前也給掃了。
    “吃了。桉子你起的挺早啊。”馬大爺暫停,直起腰,握起拳頭錘錘自己的後腰。
    “比不得您。您先歇著,剩下的我來掃。”唐植桐屬於那種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人家馬大爺幫著把門口掃了,自己也不能光看著,剩下的自己包圓。
    “成啊,老嘍,幹不動了。”馬大爺也不跟唐植桐客氣,兩家做了二十來年的鄰居,深知彼此脾氣秉性,合得來。
    “要我說,您就在家享清福,喝著大茶,逗逗孫子,多好。”唐植桐手上忙著,嘴裏也不閑著。
    “還能動,就不能吃幹飯。我聽老三說你找對象了,唉吆,我都快被你三哥愁死了,給他介紹一個說沒看上,再介紹一個還是沒看上,人家媒婆都不願接茬了,啥時候才能成家。”馬大爺捶完腰,拄著掃帚跟唐植桐倒窖。
    “您放一百個心,我三哥不愁找對象,最遲明年,想找啥樣的就找啥樣的。”唐植桐手下不停,跟馬大爺說了自己的心裏話。
    “可拉倒吧,他能找上個人,我就心滿意足了,可不敢挑。”馬大爺沒get到唐植桐的言外之意。
    “那說明姻緣還沒到呢,您也別著急。三哥比我大半歲,還不到二十,在他們那種單位,不到法定結婚年齡結婚,可是影響進步的。”唐植桐真心勸道,他自己無所謂,隻追求有限的進步,爬得越高,摔得越重,照看好一家老小就足夠了。
    “還有這說法?”馬大爺雖然這麽問,但已信了八成,如今桉子當了投遞員,社會地位高了,說話也有了份量。
    “我還敢騙您不成?”唐植桐掃帚舞的飛快,將胡同小道的雪掃往兩邊。“那就再等等。”馬大爺樂嗬嗬的應下,一家人就隻有老三的單位好,門都進不去的那種,全家人的驕傲。
    倆人聊天的工夫,一幫按奈不住,早起放鞭炮的小男孩從身邊竄過,把小鞭塞在馬大爺堆起來的雪堆裏,由於塞得太靠裏,點上後,發出“噗”的動靜,還不如放屁聲音大。
    “小兔崽子,上一邊玩去,剛掃起來的雪,別給禍禍開。”馬大爺嘴上罵著,手卻揉在了大孫子頭上,往一邊趕,一點生氣的模樣都沒有。
    小兔崽子們也不生氣,嘻嘻哈哈跑胡同口玩。
    街道的路麵前陣子做了簡易硬化,小石子、碎磚塊夾雜其中,沒法打出溜滑,所以小孩子們少了一項雪後娛樂項目。
    但孩子們的童年樂趣,不會因此而減少,同樣能玩的花樣百出。
    有的攥個雪球,然後把小鞭塞裏麵點上,等小鞭把雪球炸開,再攥另一個,不厭其煩。
    有的把小鞭塞進屋頭的石磨磨眼裏點燃,有的用腳踩著放,有的捏著小鞭點燃再扔向路邊的家狗家貓,還有的單純比誰扔的遠……
    沒鞭炮的玩打瓦、打棒,幾塊磚頭、一根木棍就能玩上一天,樂此不彼。
    馬大爺受不了冷,和唐植桐聊了幾句就回家暖和了。
    等唐植桐掃完雪,也麻溜的回家吃飯。
    早飯是水餃,白菜豆腐油渣餡,唐植桐昨天調餡的時候,往裏麵加了半勺熱豬油,味道撓撓的。
    一般來說,吃完早飯的下一個環節是拜年,這個拜年不是鄰裏,是同姓近親之間。
    唐家是外來戶,加上人口單薄,所以門前冷清。
    “咱們去逛廟會吧?”唐植桐覺得糗著也無聊,於是提議。
    在唐植桐的印象中,內外城的廟會並不少見,護國寺廟會和白塔寺廟會是一年到頭不間斷的。
    護國寺廟會每逢1、、7、8、9、10舉辦,白塔寺廟會每逢3、4、、6開市。也可以理解為護國寺廟會蹲完,白塔寺廟會蹲,白塔寺廟會蹲完護國寺廟會蹲……
    全年隻有兩個例外,一個是唐植桐家附近的蟠桃宮廟會,每年的三月初一開場,持續五天,跑馬、高蹺、戲劇、雜耍應有盡有,是四九城百姓春遊的首選;另一個就是廠甸廟會,每年初一舉辦。
    兩個妹妹一聽,自然是想去,滿臉期待著看著張桂芳。
    “你們去吧,我不耐煩人多,在家等你們。”張桂芳不願去,卻也不願掃了孩子們的興致,從抽屜裏取出兩塊錢,遞給唐植桐:“桉子,看好她倆,午飯就在廟會吃吧,我在家鬆快鬆快。”
    既然張桂芳不願去,唐植桐也不強求,一手領著一個妹妹去逛廟會。
    倆妹妹穿戴都挺整齊,但衣服不是新的,從去年年底開始吧,發放的布票就少了,家裏沒有足夠的布票給孩子做新衣服,隻能漿洗一下舊衣,湊合著穿,好在倆妹妹懂事,都沒鬧。
    真的羨慕那些有家人支持的作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