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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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比賽依舊是抽簽製,有一人輪空,自動進入下一輪的比賽中。
上午那一場對局,顏玉歌對魏清夏。
陸聞樞自動進下一輪。
微生溟的“滅”威力巨大,魏清夏私底下不知練習過多少次了,使出來“滅”,顏玉歌勉強抵抗,而後還是敗了。
裁判台上的葉坪舟見此,搖搖頭,眼底無奈。
魏清夏雖是勝了,但到底是鑽了規則漏洞,又用了別人的殺招,勝之不武。論劍大會以劍論道,以武服人沒錯,但如何贏這件事上,也有高下之分。
一心為贏,反倒失去了劍道論劍切磋的本真。
有些被提前淘汰的劍修並沒有離開,而是留在蓬萊觀戰。其中不少人就吃了魏清夏的虧,見魏清夏一路過關斬將,即將要將魁首收入囊中,心中正是憤憤不平時。
在顏玉歌對決魏清夏失敗之後,觀戰的修士不由得竊竊私語,更有人發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冷哼。
“真想讓陸聞樞給他點教訓看看。”
“得了吧,指望一個仙齡尚稚的修士去破微生溟的殺招?他是有天才之資,可與當年的微生溟比還是差點。近千年來能有微生溟一個天才已經不易,怎會那麽容易有第二個?”
“倒不如許願微生溟親自出現,教訓教訓這魏清夏。”
看台上議論紛紛,陸聞樞立在比試台上,紛紛擾擾入耳,他神色巋然不動。
他一貫不笑,在試劍台上尤其是,誰也看不出來他心裏在想什麽。
對麵,魏清夏早已露出勝利已在囊中的表情。
魏清夏毫無耐心,直接使出微生溟的殺招。
為了今日,他忍耐了三十日,甚至是三千年!他已經不想斡旋太久,隻想痛快一招結束比試,迫不及待想摘取屬於他的果實。
隻是,沒想到,放出去的劍招不像之前那樣勢如破竹,而是被對麵的少年修士輕鬆卸掉,如羽落水麵,不得寸進。
魏清夏一驚。
他咬牙,又繼續放招,同時將靈力盡數灌入長劍中,卻又被陸聞樞輕鬆抵禦。
魏清夏步步潰敗、漸漸心急如焚。
陸聞樞有條不紊、始終不慌不忙。
突然,魏清夏手臂刺痛,那被他揮出去的三道劍氣,竟被陸聞樞分毫不差地甩回來。
魏清夏拚盡全力,陸聞樞心中已經有數。
魏清夏是學到了微生溟的殺招,可惜,終究不是微生溟本人,同一個招數不同的人用出來的效果也有差異,這殺招讓魏清夏來用,效果恐怕連微生溟五成也不及。
刺骨的鈍痛傳來,手中的劍已經不聽使喚了。
錚的一聲。魏清夏的劍脫手而出。
失去武器,便是毫無轉圜之地、徹頭徹尾地敗了。
還是最羞恥的敗法。
劍修劍修,劍比命更重要。比試尚未結束,劍先丟了,還有什麽尊嚴可言?
看台上,先是一陣寂靜。
一片闃然中,有人弱弱問:“贏了?”
有人答:“好像……贏了。”
眾人仍難以置信。
之後,某個時刻,看台上忽然爆發出如嘯歡呼聲。
陸聞樞在這滿堂彩中走下比試台來。
他麵色依舊淡漠,仿佛悲喜無關,但行走時驟然加快的步速與方向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心潮起伏。
滿堂彩聽而不聞,陸聞樞恍若無人之境,腦海裏隻剩了一個念頭:他要給青峰傳信。
他贏了,他想要第一個告訴阿嬋。
沒等陸聞樞回到自己的屋子,葉坪舟自他身後,將他叫住:“陸少門主留步。”
陸聞樞卻並不理他,葉坪舟再度喊道:“陸少門主留步!”
陸聞樞這才腳步稍住,回頭,隻見葉坪舟一張臉難掩激動。
“為何離開得這樣匆忙?”葉坪舟笑道,“陸少門主方才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陸聞樞心急道:“我要趕快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
他一頓。
“告訴誰?”葉坪舟好奇追問。
陸聞樞卻猛地冷靜下來。
他因自己差點全無防備地向葉坪舟坦率吐露出陸嬋璣的名字而悚然一驚,後怕地出了一身冷汗。
陸嬋璣身份特殊,不能被太多人知道她的存在。尤其是承劍門之外的人。日後極有可能給他與承劍門留下極大的隱患。他隻是初嚐勝利滋味,就如此得意忘形……
陸聞樞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躁動的心跳漸漸落回實處,渾身興奮的血液也冷了許多。他複又開口:“告訴我們承劍門的掌門。”
“好消息自然要快些告訴親近之人,那我便先不打擾你了。”葉坪舟理解他的心情,同時不忘替微生溟鋪墊,“以後有機會,來我們太微宗,與我們的劍修切磋一二。”
陸聞樞謙恭應下。
待葉坪舟離開,陸聞樞大步流星,避開想要與他攀談的人群,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間,在用傳音石給陸嬋璣傳音前,不知怎的心念一動,先展開掌心,放出了陸嬋璣的星墟命盤。
這一看,陸聞樞眼眸劇震,臉上血色盡失。
這些天來,他忙於一場又一場的比試,隻是幾日沒能查看陸嬋璣的命盤,結果,就在這幾日之內,星墟命盤上,在屬於他的那顆璀璨星辰旁邊,一顆本來已經暗淡無光的星星又一次亮了起來。
是陸祁的那顆星星。
他記得這個位置。
無名業火在心底燃燒,完全衝散了拿下論劍大會頭籌的喜悅,陸聞樞五指一攏,收回星墟命盤時,用上了幾乎要把星墟捏碎的力道。
他青著臉,顧不上其他,立即召喚出自己的本命劍,隨後禦劍而飛,離開蓬萊,沒有半點留戀。
當承劍門的人知道少門主離開蓬萊這個事情,已是兩個時辰之後。
蓬萊上遍尋不見陸聞樞的身影,有人傳音問訊,才知陸聞樞拋下眾人,獨自離開。
葉坪舟捏著傳音石,對微生溟哀歎道:“別來了,人已經走了。”
又忍不住對著傳音石感慨:“這場景還真是似曾相識。論劍大會拔得頭籌,換成旁人,定然要留下來好好享受其他修士的喝彩與追捧,至少要在蓬萊暢遊上個五日十日,你們兩個倒好,逃得比地精還快。”
“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來參加論劍大會。”葉坪舟最後說道,“現在再想找他切磋,你自己去承劍門吧。”
承劍門。
陸祁回來的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他依舊日日來找陸嬋璣比試。
日日被陸嬋璣打敗。
陸嬋璣也看出來了,陸祁心裏憋著一股氣。
被她這個凡人打敗,對他這個承劍門的內門弟子來說,一定是一件很恥辱的事吧?頻頻來找她,恐怕隻是想贏上一次。
畢竟,贏過她才是理所當然的。
陸嬋璣曾想過,是否要讓招,假裝自己實力不敵,故意讓陸祁贏上一次,這樣,陸祁應該就不會再來找她了。
但除了陸聞樞之外,陸祁是第二個願意不用靈力,和陸嬋璣對劍招的人。
從陸聞樞開始準備去參加論劍大會,到真正啟程,他一直忙於練劍,再加上啟程前去論劍大會的這一個月,陸嬋璣已經有半年光景,沒怎麽和活人說上一句話了。
也許是陸祁的存在讓聆春閣稍微熱鬧了一些,陸嬋璣默許了他來找她切磋的行為。
但到了第八日,麵對著死寂了整整有三日的傳音石,陸嬋璣卻全然沒了應付陸祁的心情。
論劍大會在三日之前結束,按理說,陸聞樞的消息當天就會通過傳音石傳到青峰,傳到她這。
可是,離論劍大會結束那日整整三日過去,傳音石越從未亮起。
出什麽事了嗎?
陸嬋璣問站在院子裏的陸祁,問:“你在蓬萊待了幾日?”
陸祁答:“十八日。”
陸嬋璣緊接著又問:“當時少門主情況如何?”
陸祁不答卻問:“若是我告訴你答案,你今日是否能與我切磋?”
切磋切磋,隻知道切磋。陸嬋璣一哽,應道:“自然。”
都說劍修一道易出癡兒,這陸祁雖說個性討人嫌,對劍道倒是真的癡迷。這點倒是讓能讓人高看他一眼。
但眼下不是找他優點的時候,陸嬋璣催促:“快說!”
陸祁看了她一眼:“前十八天,少門主自然是贏得輕輕鬆鬆,毫不費力。”
提到陸聞樞,他一臉與有榮焉,似乎連自己連敗於陸嬋璣手底的鬱氣都消散了不少。
陸嬋璣追問:“那第十八日之後呢?”
“之後……”陸祁搖了搖頭,“之後,我就離開了論劍大會,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雖然我不曾關注,但少門主一定能拿個好名次。”陸祁語氣驕傲而肯定。
誰要聽他說的一定,他說一定就能一定?問他簡直白問。
陸嬋璣恨恨跺了跺腳:“你為何不能多贏幾日?”
她越想越鬱悶:“明明你天賦不算太差,卻隻是這種水平,你平日裏練劍很不勤快嗎?”
“我當然有在勤學苦練!”這話簡直戳在陸祁痛處之上,她可以說他天賦有缺,但不能說他不夠努力。若非想要對自己的水平探知個明白,他又何必那麽早從蓬萊趕回來?
陸祁正欲與陸嬋璣理論一番,這時,簷下掛著的那隻鈴鐺突然響起,清脆的鈴鐺聲將他未出口的話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