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少年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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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是什麽樣的人精。
能隻身一人,以華人的身份為國畫在歐洲市場闖出一片天,老爺子什麽樣的風浪沒見過。
別以為藝術的水就多清澈。
藝術和演藝圈最大的不同是,雖說過去三十年藝術市場的價格水漲船高,但這和炒作,投機等等很多引素相關。
相比大眾傳媒,它仍然是一個相對小眾和神秘的門類。
小眾意味著尤其是上層市場,就那麽多買家,那麽多畫廊,也就那麽多錢在這個圈子裏轉。
一個蘿卜一個坑,同樣是大師,你過去十年更受人追捧,自然就會有同行受到冷遇。
各種各樣的勾心鬥角也少不了。
什麽和身體工作者買春然後被告強奸啦,去酒吧溜達一圈身上莫名奇妙的多了白粉啦。
這種事情過去半個世紀曹老聽過見過的多了去了。
和田中正和想的不一樣,曹老其實並不關心事情真相如何,是栽贓也好,不是栽贓也罷,如果曹老想要追究到底,這件事就很大。
可曹老本來就不想追究,再加上這件事情的結果超出他預料的好,所以這也就不是事。
地位不同帶來了不同的眼界。
然而,曹老也不想就這麽放過顧為經。
如果明明做了錯事,卻隻是因為結果很好,就受人鼓勵,那麽對這個孩子的成長沒有好處。他不可能永遠有這樣的好運氣。
萬一他畫砸了怎麽辦?
這次有自己兜底,那麽下次呢,下下次呢?
有些東西隻要失誤一次,也就沒有下一次了。
一個很現實的事情,在歐洲藝術品市場,你要是白人,你有機會,你也可以犯錯。
可你要是黃種人,你不僅機會更少,而且伱絕對不能犯錯。
對媒體痛苦流涕,改過自新,煥發藝術生涯第二春這類的故事是屬於本國人的。
你要是華人,沒有任何人會給你第二次機會,任何錯誤都是不可饒恕的,你有任何汙點都會被畫廊拒之門外。
你錯了,你就是華人trah,立刻滾蛋,沒有第二次。
老先生想要知道這個孩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知道這幅壁畫可能有問題。”
顧為經被小老頭那雙**的眼神逼視的,覺得心底的一切小心思都被洞穿了。
“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畫,想要出名?怎麽,你有才華,林濤想要收你當徒弟你還不知足,貪心不足,迫不及待的想要揚名立萬?”
人群立刻就安靜了,因為這話說的很不好聽。
“告訴我,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曹老問道“我警告你,小子。年輕人犯錯可以,但如果你要再不誠實,我會很失望。”
“不是。”
顧為經當時完全沉浸在獲得《摩詰手記》的喜悅中,真的完全沒有想到要出名什麽的。
“那是為什麽。”
曹老的語氣更加冷了。
“手癢?”
顧為經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手癢,曹老愣了一下,他想到對方可能會爭辯,但他完全沒想到會有這個答案。
“看到這麽好的繪畫機會,我不想放棄。”
曹老沉默了片刻。
“那麽要是失誤了呢,這麽好的畫,要是砸在你手裏,你身為一個畫家,不覺得可惜?”
“我覺得我能畫的最好。”
“最好?年紀輕輕就敢說最好,真是好大的口氣。”
曹老從鼻子中喘出一口粗氣“顏料我就不說了,這幅畫的觀音大士麵容威嚴而慈悲,帝後恭敬隨侍中帶著人間君主的法度……你就算配置好了顏料,這些地方的用筆你也能把握的了?”
曹老剛剛欣賞壁畫的時候,就發現,顧為經雖然顏料配置的驚豔,但用筆熟練度還是很一般。
隻是普通人的不錯,別說和自己比了,在場中的隨便哪個青年教授都打他一遝,所以才有這麽一問。
“所以我沒有畫。”
顧為經指著壁畫上的空白“我隻畫了嬪妃衣角等物。沒敢畫其他部分。”
“如果畫完了這些細枝末節,還沒有人發現你這邊的情況,你也不繼續畫?”曹老再次看向一邊的壁畫。
“不畫。”
“那你應該先和工作人員知會一聲。”曹老語氣中有些不服氣。
“抱歉。”
“抱歉什麽,你什麽都沒做錯,有什麽可道歉的。”
又過了良久。
曹老一直在看著一邊的畫,不作聲。
就在大家奇怪的時候。
“顧為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曹老突然說道。
嗡~
人群中剛剛才壓抑下去的議論聲一下子又起來。
“請教。”
不是詢問,而是請教。
作為可以寫進世界美術史的人物,這個世界上其實已經不存在在世的藝術家地位比曹老更高的人了。
光藝術界的最高獎項之一的,威尼斯國際美術雙年展上,頒發給最佳國際參展藝術家的金獅獎就獲得了整整三座。
這就像是科學界已經獲得了一次以上諾貝爾獎的巨犇物理學家,再往上可能就是牛頓、愛因斯坦這種傳說級的大師了。
在世的物理學家中,可能能有幾位和他是差不多的一個等級,但就算作品能賣出更高的價格,也真的很難說他就要比曹老更加厲害。
從二十世紀中期往後數,作品價格最高的可能首推安迪·沃荷(andy&nbp;arh),他是波普藝術的靈魂人物、領袖與教父。
這位有點像《時尚巴莎》這類美術雜誌的搖滾男模特的老先生,應該是人類自從有藝術這個概念以來,第一位能把自己的印刷品賣到六、七千萬英鎊這個量級的藝術家。
對,是印刷品。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可比梵高什麽的成功多了。
但是他就一定比曹老更加成功麽?
很難說。
他畢竟隻是波普藝術的發揚者,而不是開創者。
他也沒有開宗立派這樣偉大的成就。
一樣有的是人指責他評論他的凹板印刷,木板拓印這種東西根本就稱不上藝術,不過是偷雞取巧而已。
他們這些藝術家教授們眼中的曹老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巨擘,任何人在小老頭麵前都是晚輩和學生。
他們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過這位老先生用請教這個詞了?
而且,對象竟然是一位還不滿十八歲的中學生。
“請您問,隻要我知道的就一定和您說。”
顧為經趕忙彎下腰,他可當不起這位老先生的請教。
“仕女青色的衣裙中加了銀朱,赤丹,嗯,應該還有少許的藤黃粉末……對吧。”
顧為經心中佩服,點點頭。
就算有《摩詰手記》的輔助,為了配置這些顏料,他也費了很大的功夫,嚐試了好幾種不同的配方,最終才找到最合適的種類。
結果曹老先生隻是隨便看了看,抬口就將自己的配方道出了個**不離十。
“那這種薄而不豔的色彩是怎麽調的。我也想到了銀朱和藤黃,但是還無法近似還原於壁畫其他部分這種稍微被風化的感覺,應該不是稀釋顏料這麽簡單吧。”
曹老審視著圖畫,“還有這裏,這種清涼又微微潤澤的感覺是怎麽做到的呢?”
“我嚐試往裏加了無精雞蛋的蛋清。”
“蛋清……類似蛋彩畫麽。”
“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我嚐試了一些固有的配方,然後根據長輩教給我的知識一點點的試出來的。”
王維當然是書畫界的長輩,當然,顧為經知道別人估計會當成自己的爺爺。
曹老抬著頭看了看壁畫,又低頭看了看配置顏料的過程中身上衣服上沾的五彩斑斕的年輕人,終於笑了。
“真是少年天才,你真的很好,比我這個老骨頭厲害。”
他感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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