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 章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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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劉徹錯愕的看向太子,想要在太子眼中找到退意,可卻一絲都找不到,
    隻有絕意。
    父子在某種程度上一樣,
    劉徹想要權力,想要麵子,想要名聲,
    全都想要。
    劉據想保護衛家,保護東宮,保護萬民,
    他也都想要。
    太子據知道,什麽都不要,才能全都要,
    所以,他什麽都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盯著劉據的眼睛,劉徹眼中反而逐漸現出恐懼!
    本以為長生之後,就什麽都不需要了,
    可現在還沒長生呢!
    試想一下,太子據死了會發生什麽!
    最直接的,劉徹需要錢,需要太子據名下的科館給他搞錢!
    可若是太子據自殺,將再無科館!
    此時君臣之情頗有古風,也更加純粹,
    主辱臣死,主死臣從。
    科館竇豐、田千秋等人,皆可隨太子死!
    沒了這些人,還能叫什麽科館?
    看向衛子夫,又看向衛青,兩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滿了濃濃的恨意,
    太子自殺,
    衛家不是反,就是死,
    泰山封禪時,若是把皇後、太子、大將軍都逼死、逼反,
    劉徹相當於被釘上了恥辱柱!
    劉徹是要棄掉太子,棄掉衛家,可他還想留著霍家兩兄弟,有了霍去病、霍光主武文,劉徹又能為所欲為,
    當然,太子活著,以太子逼二霍效力尚有可能,太子若死,二霍與劉徹隻有死仇!
    劉徹挾著劉據,架住衛家、東宮、科館。
    劉據不要命,再反把劉徹架起。
    互相都架住了,如果沒有一道巨大的外力打破僵局,這局麵就卡死在這了!
    劉徹猛地發現,
    太子要是不陪著自己玩了,這台子就塌了!
    看向司馬遷,
    司馬遷不知道從哪掏出個簡牘,看樣子又要開寫;
    看向汲黯,
    汲黯臉色陰沉,正在醞釀台詞;
    看向東方朔,
    東方朔眉頭緊鎖,在肚子裏翻著騷招。
    他們仨光是站在那,就感覺強得離譜!
    若不是挾著太子,
    史官,諫官,滑稽的三人組合技早就來了!
    劉徹在心裏怒罵,
    都是白眼狼!
    吃著朕的俸祿,卻要和朕作對!
    越是如此,劉徹對太子越是恐懼,萬民百官擁護,這不是天命所歸是什麽?!
    劉徹攥緊拳頭,似要狠狠攥住權力般,
    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服軟,
    “可以。”
    “嗯。”
    劉據也不用劉徹下什麽保證,
    反正便宜老爹失言,我就自殺。
    都是頂級的棋手,能算得清得失。
    叫人把周圍收拾好,就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封禪大禮延遲了半個時辰舉行,
    來時如山倒,去時如抽絲,
    太子據又是生生把瀕臨崩盤的局麵拉了回來!
    同時又狠狠敲了極度膨脹的劉徹一棍子,
    地球離了誰都能轉,
    大漢沒了太子,可真轉不動了!
    劉徹要完成的事,難度係數極高,
    既要廢掉太子,還要保存下東宮勢力,又不能殺了太子。
    原本一切都該是那麽美好,雖說衛青、霍去病、霍光都是太子據租借給父皇的,但租借個幾十年沒問題,
    隻要小豬好好的,小熊願意默默付出,給其父增添更加巨大的功業,
    可劉徹就是不願意鬆手,
    父子二人,有著難以化解的矛盾。
    劉徹以大漢為自己的所有物,尋長生,行封禪,花錢如流水,
    而最大的反對力量,就是眼前的太子。
    不換掉太子,劉徹就尋不了長生。
    選擇有些艱難,但劉徹做得痛快,他選擇極致的權力,不要兒子了。
    祭禮起,
    先是孔安國作為儒生代表,上前說了一大堆冗長瞌睡的話。
    另一側的桑弘羊怒視孔安國,他總算明白了!何以此番封禪,規模花費要比始皇帝那次多這麽多!
    原來都是此人在背後推動!
    打仗是項目,出海是項目,沒想到,封禪也能做成項目!
    隻不過,這個項目受益的隻有劉徹和孔安國!
    百官都不是傻子,孔安國一出,他們都暗中碰肘踢履,
    中山靖王之子劉屈氂與光武帝先祖劉買,兩位漢室宗親,暗中互換了一個眼神。
    漢家江山,也有漢室宗親的一份!
    他們也受不了劉徹一個人狠造!
    劉買早就與劉屈氂私下談過,此番若是能扶立太子,便是從龍之功,
    劉屈氂問劉買,若是失敗了呢。
    劉買反問,失敗了,那還能比你爹慘嗎?
    劉屈氂沉默。
    他們身份特殊,再慘也不會比劉徹時代的諸侯王更慘了。身為京城僅兩股的漢室餘脈,他倆的選擇,會在關鍵時刻發揮巨大力量!
    孔安國行畢。
    溫潤英俊的中年男人從官列中走出。
    司馬相如向前一步。
    劉徹渾身一緊,看過去,
    司馬相如麵帶微笑,
    聲如清風,不疾不徐,
    “微臣作封禪賦一篇,特為陛下增彩。”
    聽到這話,劉徹暗鬆口氣,
    “哈哈,朕也好久沒聽你作賦了,現在也合時宜,來吧!”
    “是,陛下。”
    司馬相如為天下辭宗,辭賦功底在整個華夏曆史中都能站在最前,
    與東方朔不同,東方朔是被安排成滑稽的能臣,司馬相如則是被安排成官員的詩人,
    年少時,以上林賦得劉徹賞識,一朝登天。
    入官後,以一篇長門賦,把幽在長門宮數年的陳阿嬌,給放了出來。
    現在的這篇封禪賦,將至化境,
    這是他能做的,也是他最擅長的,
    司馬相如深情的看了太子據一眼,
    此為君故,沉吟至今。
    輕輕閉上眼睛,司馬相如進入一種奇異的狀態,看客們都不由屏住呼吸,
    司馬相如靜了,與周圍一草一木都融在一起,與此景中,毫不突兀,或者說,他就是畫中人。
    再睜開眼,司馬相如望向司馬遷,
    “太史大人,請下筆。”
    司馬遷反應過來,忙跪下,把簡牘平鋪在膝上,懸筆刀等待。
    “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穹兮生民。
    曆撰列辟,以迄於秦。率邇者踵武,逖聽者風聲。”
    張開雙臂,開口便氣象浩大,比當日秋遊時劉徹所作,不知道高了多少個級別!
    宗師,這是真正的宗師!
    望向司馬相如,劉徹眼中露出惜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