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九歌》轉載請注明來源：思兔閱讀sto.ist
    其實對於風氏家主，風九歌到底沒有多大感情。可總歸這般多年的父女情分在，知道他被人算計謀害，風九歌還是要為他籌劃的。
    她素來不喜被動，即便是風氏家主這件事上，也不希望先對他動手的是旁人，雖然她先前也是看不透風氏家主就是了。
    風氏家主病重，院落中陪侍的下人少了大半。風九歌這才想起，在風氏家主病重的這段時間，都是溫氏在忙上忙下，這院中的人員調動她最為清楚。
    人少了足足一半，任誰都會覺得奇怪，更何況這件事風九歌還是不知情的。
    敵不動我不動，風九歌也十分有耐性，既然溫氏想對風氏家主下手，勢必會露出馬腳，她隻要靜靜等著，還怕抓不到她什麽把柄麽。
    不過婢女提起的什麽管家倒是讓人格外上心，不知不覺溫氏便收買了府中的人，還有多少是她不知情的。
    深思細恐，溫氏蟄伏了這些年，也終於熬不住了。
    府中的下人都是識得風九歌的，可卻少見風九歌來看望風氏家主，是故在看到風九歌淡冷著一張臉自外走進時，險些連手中的湯碗都沒拿穩。
    “小……小姐。”下人的聲音帶了幾分顫抖，下意識地要想遮擋什麽，目光還帶著閃躲。
    風九歌不露聲色地將下人一係列舉動收入眼底，卻也裝作無事，頷首之後便進了裏屋，隻是在同下人擦身而過時，她敏銳察覺到，下人有意在遮擋那個藥碗。
    看來不僅是溫氏和管家，整個院落中的下人都有預謀，而這目標，便是風氏家主。
    風九歌進了裏屋，才發覺滿屋都濃鬱著一股藥味。如若不是大夫時常出入院落，風九歌是不會注意到風氏家主病情的。
    或許前陣子是忙得焦頭爛額，也是因為風書嶼的事而心灰意冷了一陣子，可她選擇性地不去理會風氏家主，任由溫氏照料，隻是沒想到，風氏家主驍勇了一輩子，老來竟被自己的枕邊人給算計，說起來倒也是諷刺的。
    風九歌不知道風氏家主到底病到了哪種地步，但這滿屋的藥味，加之溫氏忙不迭的籌劃，她也大概能算出，如若不出所料，加上溫氏的推波助瀾，風氏家主怕是時日無多。
    極少來風氏家主的屋內，除了已故的風夫人外，連溫氏都不能留宿在這座院落。
    其實風九歌也說不清風氏家主對自己到底是何種意思，畢竟她是風夫人與容羽一夜風流之下的結果，對風氏家主來說該是最大的恥辱才是，可他卻並沒有除去自己，甚至是讓她做了風氏的大小姐。
    拋開身份，風氏家主待她是不錯，可他的不錯，也是建立在自己能夠為他帶來榮耀，能夠延續風氏的基業為準，如若她沒有利用價值，風氏家主怕是在繈褓時便會掐死自己。
    “咳咳——”忽地，裏屋響起了略帶蒼老的咳嗽聲，隱隱約約，含了幾分痛苦。
    風九歌聞聲頓住腳步，沒再徑直往裏走。
    她也說不上來，或許她該是恨風氏家主的，恨他毀了自己和風書嶼，從小便將他們培養起來，隻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此時此刻，她卻恨不起來了。
    她少有的心疼人，也少有會被旁人的情緒牽絆。
    風氏家主於她而言，不過數餘年的教養之情，親情尚且淡薄，到底人與人相處時，多多少少都會有羈絆。
    她先前雖說恨風氏家主，甚至覺得他冷酷自私，可到頭來，在風氏家主病危命懸一線時，她心底的最初感受竟不是快意，反倒是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在左右。
    如若她現在就過去，讓風氏家主知道，在自己最為脆弱的時候被人看到這麽一副樣子，鐵定是麵上掛不住的。
    想來前半生囂張了這麽久，到最後竟然落得如此場景，不僅是她接受不了，風氏家主才是最為痛恨自己的那個。這分最後的顏麵，風九歌還是要給他的，也算是，她還上了這些年他對自己的養育之恩罷。
    想到這兒，風九歌立在原地，清了清嗓子，隨後開口，“我可以進來嗎？”
    她也不知道，現下再喚風氏家主父親是否合適，雖然她也很少會喚風氏家主父親便是了。
    風九歌語氣淡淡，可若是仔細聽，還是可以聽出她話中帶了幾分敬意。
    果然，屋內的咳嗽聲在風九歌話音落後不久停住，蒼老的聲音隨後響起，少有的中氣，預示著風氏家主現如今的境況並不好。
    “進來。”
    許是風九歌少有的登門，風氏家主看上去格外好說話，人也不似先前那般古板了。
    隻是在看到她的時候，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還是沒逃過風九歌的眼，她知道，風氏家主這又是透過她想起逝去的風夫人了。
    雖然她不太懂風氏家主與風夫人之間到底是一段怎樣的感情，風氏家主竟能容忍夫人紅杏出牆給自己戴了綠帽，還要撫養情敵的孩兒，這已經算不上是風氏家主的境界高深了。
    如若不是真心相愛，是個男子都不會忍受這般恥辱，算得上是奇恥大辱，更是難以啟齒的醜事。
    “你怎麽來了，近日——近日可有好些？”風氏家主到底還是重病纏身，說話不太順溜，沒說一會兒便連咳不止，他抬手捂嘴，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夜蒼老。
    這與他過往在風九歌心底留下的高大形象不符。許是這種極大落差，讓風九歌忽地想到，人終有一日會老去，風氏家主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莫名地，風九歌心底泛上一陣心酸。
    風氏家主問的是風九歌接手風氏後，是否得了些許空閑。
    自她接手風氏後，便從未有一刻的鬆懈，內憂外患不說，便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前有狼後有虎，她的處境格外艱難，是故風九歌從不敢鬆懈，等君殤入了楚洛，她才稍稍有時機能夠喘口氣。
    可還是不盡人意，君殤進京後麻煩事又是一堆，她照舊不能夠消停。
    可風九歌到底不想讓風氏家主太過操心，答得格外風輕雲淡，“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