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北地，正是燥熱的時候。
    連風都顯得有些滾燙，呼吸進口鼻裏，悶熱而幹燥。
    雲蒼劍派所有門人弟子全部都退往一百零八外峰，內五峰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陸乘風執掌青雲峰劍令，和其他四位首座，站立於斷龍大峽穀兩側的懸崖峭壁上，眺望著遠方。
    八堂大長老齊聚，早已經在山門前等候。
    無論如何，禮不可廢。
    幽都之主的戰書是要與雲蒼劍派掌門一戰，並沒有直接撕破臉，要不死不休。
    倘若自己嚇得連山門都不敢守，所有人都躲得無影無蹤，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八大長老出迎。
    陸乘風暫代青雲峰首座，五大首座齊聚斷龍大峽穀，分列懸崖兩側，夾道相迎。
    雲蒼掌門祁淵，便在困龍淵，等著這位威壓北地，有鯨吞天下之勢的霸主來臨。
    陸乘風和祝玉仙並肩站在一起，對麵的山崖上則是枯竹、曾守靜、黎清風。
    “師尊，你說項王是個怎樣的人？”他不曾回頭，語氣恭敬，又有著一絲好奇。
    祝玉仙看他裝模作樣，一副對自己恭敬有加的模樣，想起這男人在私下裏對自己的禽獸行為，隻覺得這人簡直就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她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到了陸乘風的問話，微微一驚，這才反應過來。
    “哼，無非是個始亂終棄，無情無義，不擇手段的人渣敗類罷了，又有什麽好說的。”
    陸乘風側過頭看了她一眼，這女人依舊是昨天那身裝束，宮裙裹身，綢帶束腰，隻是玉釵被自己弄碎了，此時長發披在身後，一直垂到腰臀處。
    “師尊這是在罵我嗎？”
    他臉上微微帶著笑，仔細掃視著祝玉仙完美無瑕的容顏，凹凸有致的身段兒，那身體的曲線格外動人，尤其是親自品嚐過後，就更加知道有多麽的柔嫩和鮮美。
    祝玉仙被他看的有些發毛，微微側過臉，不去看他，卻露出了修長而雪白的脖頸。
    “是你要問我的，你非要說這是在罵你，那我也無話可說。”
    她自己心虛的很，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眨了幾下，長長的眼睫毛忽閃著，多了幾分可愛。
    陸乘風被她這模樣取悅了，忍不住笑了幾聲，“師尊放心吧，在人前我是不會對你如何的，你畢竟是我的好師尊，是我的師父，我當然會對你恭恭敬敬，不敢失禮。”
    祝玉仙聽到這話，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忍不住刺了一句，“就你這樣的人也配談尊師重道？”
    陸乘風用隻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淡淡的說道：“白天你當師尊，我對你畢恭畢敬，晚上享用你的時候，味道才會更鮮美。”
    “光是一具肉體有什麽意思，美人兒師父這個身份才是最好的佐料，我會好好在人前和你演下去的，師父放心就是。”
    祝玉仙眼皮子猛的跳了幾下，脊椎骨挺立，如同受到刺激炸了毛的貓一般，咬牙切齒的低聲罵道：“你個畜牲，你個變態！”
    陸乘風笑了笑，雲淡風輕的說道：“師父教訓的是，徒兒知錯了。”
    祝玉仙反倒被他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給嚇得一個激靈，隻覺自己之前真的是眼瞎了，竟然沒有看出這個男人的真麵目，才讓自己落入到這種不堪的境地。
    她躊躇了良久，才用有些不滿的語氣說道：“你……你對羅素衣也不是這般模樣，為什麽要這樣作踐我？”
    “怎麽？”陸乘風饒有興致的看著她，“你想要讓我也對你溫柔一點嗎？”
    祝玉仙頓時被噎了一下。
    要是順著他的話說是，那豈不是自己在求著他，想要讓他溫柔的對待自己？
    這簡直就是在爭寵一樣，雖然心裏原本就有這點意思，但被赤裸裸的說出來，臉都丟盡了。
    但要是說不是那就更不對了，豈不是讓這狗男人繼續如此粗魯不堪的虐待自己？
    陸乘風看她麵色變換不定，倒也不為難，隻是輕飄飄的說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祝玉仙臉色頓時變得發黑，恨不得一掌打出去，直接將這男人給錘的鼻青臉腫，她現在深恨自己之前動手之時，為什麽不更狠一些。
    “為什麽？我就這麽不堪嗎？比不上羅素衣？這麽下……這麽被你侮辱？你真的太過分了！”
    陸乘風眸子幽幽，和她對視在一起，祝玉仙被嚇了一跳，想要移開眼睛。
    可當看到那男人瞳孔中的冷意和暴虐，仿佛要將她就在此地衣衫撕碎，瘋狂折辱一般，她就有些不敢了，隻能被對方的眸子盯著，雖然身上有衣服，可卻像是空無一物般赤裸裸，渾身肌膚冰冷。
    “我就是喜歡你師父這個角色，喜歡看你絕美又高傲的樣子被踐踏，被淩辱，我喜歡對你施虐。”
    “嗯，尤其是昨天用過後，就更喜歡了！”
    祝玉仙簡直快要瘋了，“你……你……你簡直就是瘋子……”
    陸乘風無所謂的說道：“或許吧，我也是才發現，自己骨子裏竟然有如此暴虐和陰暗的一麵。”
    “或許當初對秋桐就有一些，隻是不夠盡興，在你身上才能肆無忌憚的完全發泄出來。”
    “那種宣泄的感覺很舒服，甚至直接讓我心靈暢快，一舉凝聚了赤龍法意。”
    “素衣作為最好的鼎爐，又修行雙修功法，都不及在你身上的瘋狂宣泄更為有用。”
    “你見識過我最卑鄙、無恥、下流、黑暗的一麵，我在你麵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這種肆無忌憚，不需要戴任何麵具的感覺真的很痛快！”
    “所以，你別想逃，我這輩子，要定你了。”
    祝玉仙聽得無言，心裏惡狠狠的咒罵一通後，又感覺到了些許異樣和不對，她隱約揣摩到了陸乘風當下的一些狀態。
    “這似乎是某種心靈修持？！”
    人的心靈並非是永恒不變的，同樣有陰有陽，有起有落，對於心靈的修持，就是要在紅塵萬丈之間，在七情六欲之下，本心不動。
    並非是無情無欲，而是不被外物和七情六欲摧毀信念。
    每個人對於心靈的修持都是不同的，也是漫長的。
    哪怕天人境強者，想要不在浩瀚的天地法理之中迷失，也需要心有所持，否則最終隻會徹底迷失，身與魂化入天地，就此道化。
    天人境強者是沒有所謂走火入魔的，隻有化道之危，心靈修持不夠，就會在參悟天地法理的過程中失去自我，元神成為天地法理的一部分，隻剩下一具肉身空殼。
    祝玉仙隱約覺得，陸乘風似乎在無意之間，尋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心靈修持之路。
    他對女人的不同態度，代表了自己心靈的諸多變化，或溫柔、或癡情、或哄騙、或冷漠、或霸道、或暴虐……
    借不同的女人來錨定自我，修持本心，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是心靈的修持，隻是下意識的覺得這樣會很好，心靈會很痛快。
    祝玉仙在心靈的修持上幾乎比當世任何半步天人都要走得更遠，甚至不遜色於天人強者。
    她本身沒有仙骨，卻能夠成就半步天人，靠的就是那顆通透無瑕，一念成仙的心靈意誌。
    為了磨礪心靈，她幾乎想盡了所有的辦法，更是翻閱了無數的典籍，參考了諸多過往的江湖傳說，對於心靈意誌的參悟和研究，當世近乎無人能比。
    因此當她聽到陸乘風這一番話後，立刻就明白了這種狀態。
    祝玉仙神色變得有些古怪，想到了過去某位極其可怖的天人強者，魔師。
    當年魔師魔威滔天，席卷天下，無數正道人士聞之而色變。
    諸派聯手，欲以美人計破其魔心。
    然此人修行道心種魔大法，凝聚魔種以淬煉道心，他看破諸派詭計卻視而不見，反而故意放縱自己的感情，愛上那名女子。
    而後借助愛意和善念，在那女子體內凝聚了一顆魔種。
    之後諸派的手段無比下作，讓那女子故意和另一名年輕天驕私奔，以此來讓魔師心靈有缺。
    魔師果然恨欲發狂，他本就對那女子動了真心，卻被人戴了綠帽子，甚至妻子還心甘情願的跟著別人跑了。
    他一路追殺數州，踏遍山川河湖，縱橫十萬裏，將那兩人追殺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在這過程中諸派布下重重陷阱，以逸待勞，想要將其誅滅。
    魔師之前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將那給自己戴了綠帽的男人斬殺，他卻並沒有下手，而是以恨意和惡念在那年輕天驕體內種下一顆魔種。
    等到自己的愛與善念，恨與惡念，澆灌著那兩顆魔種完全成熟之後。
    他一戰橫掃無敵，將諸派殺的血流成河，而後親手擰下了那兩個狗男女的腦袋，斬滅魔種。
    從此無恨無愛，無善無惡，練就了一顆通透道心，踏破天人九重，登仙而去。
    當然這僅僅隻是傳說，所謂的道心種魔大法也早已經在江湖失傳，很多人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祝玉仙卻忽然覺得，陸乘風此舉和那道心種魔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在羅素衣身上寄托了愛意和溫柔，在自己身上卻寄托了暴虐與陰暗，其他妾室不過是隨時可用，隨手可拋的情欲起伏罷了。
    如此陰陽輪轉，淬煉一顆道心，無意之中便契合了某種妙理，怪不得其一夜凝聚赤龍法意，身上的氣勢更是變得無比嚇人，壓的諸首座幾乎喘不過氣來。
    祝玉仙若有所思，雖然陸乘風這種狀態隻是無意間形成，自然而然，順理成章，還算不得是某種修持心靈的秘法，但的確非常可怕。
    長此以往，或有大用。
    哪怕對她自己而言，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自從突破了半步天人後，她就已經發現自己的修行幾乎已經完全停滯了，就算得到大五行滅絕神光劍的劍譜，也幾乎沒有希望觸及到天人。
    作為身無仙骨之人，想要凝聚元神，真的太難太難了，難如登天，並非是虛言。
    想要打破天人之障，唯有用超出一切的心靈意誌，在沒有仙骨庇護的情況下，沐浴天地之光，曆經天地洗禮而不滅，方能成功。
    但她心靈意誌的增長與磨礪，也達到了瓶頸。
    祝玉仙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念頭，曾經那個有些瘋狂的想法再次湧上了心頭。
    “或許陰陽生死劫真的可行……”
    她早在二十年以前就在自創一門心靈修持的秘法，為此了解了無數的江湖傳說，搜尋了諸多涉及到心靈修持的武學。
    她贈送給羅素衣的那門白蓮歡喜禪就是其中非常精妙的一部。
    受到魔師道心種魔大法的啟發，她曾想將自己所有的心靈意念分化，善惡兩分，陰陽輪轉，磨礪心靈。
    但多次推演之後，卻發現結果可能會很不妙，最大的可能是變成精神分裂的瘋子，時而瘋狂，時而平靜。
    可此時受到陸乘風的影響，祝玉仙忽然有了新的想法，“為何一定要善惡兩分呢？我最大的執念是成仙，但我就沒有與之相反的念頭嗎？”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心靈深處，無法察覺到的潛意識之中，必然也會有對於成仙的迷茫、擔憂、畏懼、恐懼、疲憊和失望。
    她也必然害怕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她也必然會有覺得疲憊和失望的時候，必然會有想要放棄的時候……
    隻是這所有的負麵情緒全部都被她壓製了。
    可一旦有朝一日信念破滅，這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會一湧而出，讓她徹底崩潰。
    “一念成仙，一念沉淪！”
    祝玉仙對於《陰陽生死劫》的推演早已經到了非常完善的地步，但卻始終不敢著手修行。
    此時竟忽然陷入到了頓悟之中。
    陸乘風一開始還沒有發現，可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自己那麽赤裸裸的羞辱了祝玉仙後，她……竟然頓悟了？！
    “這女人難不成有受虐傾向？”
    他也是無語了，眼看大敵當前，祝玉仙卻在這種時候頓悟了。
    好在祝玉仙的頓悟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隻大約過了一刻鍾，她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美人兒師父，你說說，頓悟了什麽？讓我聽聽，怎麽被羞辱還能頓悟？”陸乘風笑嘻嘻的說著，但也著實是有些好奇。
    祝玉仙眼眸和他對視在一起，卻沒有了之前的惶恐、忐忑與羞憤，反而像是兩人最開始認識的時候那般平靜與從容，甚至還有些居高臨下。
    “你想要知道嗎？”
    不等陸乘風回答，她臉上流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我決定在你身上下個賭注。”
    “哦？”陸乘風眼眸微眯，感覺到這女人現在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什麽賭注？”
    “一念成仙，一念沉淪！”祝玉仙垂落到腰臀處的青絲忽然倒衝而起，無風亂舞，眉心間更有一縷黑煞之氣彌漫。
    陸乘風感到有些不妙，冷聲嗬斥道：“你可不要給我亂來，現在是什麽情況你難道不知道嗎？真要是出了問題，大家都要死在這裏。”
    祝玉仙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你也會害怕？嗬嗬！”
    她伸出晶瑩如玉的手指，緩緩到了陸乘風眉心前，“你放心，我又怎麽會害你？”
    眼看陸乘風要躲開，祝玉仙語氣忽而冷冷的說道：“你要是敢躲，我現在就從這裏跳下去。”
    “瘋婆子，你也學那些女人要死要活的嗎？”陸乘風臉色發黑，“你不是清冷高傲，立誌成仙嗎？怎麽也學的這麽庸俗？”
    “我都被你那般肆無忌憚的羞辱了，我在你麵前什麽尊嚴、高傲、清冷全都沒有了，隻有下賤，又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祝玉仙紅裙飄飛，長發亂舞，整個人美豔而魅惑。
    可陸乘風卻覺得頭皮發麻，根本不明白這女人究竟想幹什麽。
    隻是遲疑了一瞬間，祝玉仙那白嫩的手指就已經點在了他的眉心。
    一縷黑氣沒入，轉眼之間化作一條由無數密密麻麻符文勾勒而成的黑蛇，在鑽入到陸乘風眉心識海後，一個翻滾，蕩漾出一片黑色的水波，在其中遊蕩。
    陸乘風稍一感應，就發現那黑色水波，竟然全部都是祝玉仙的念頭，或者說墮落的念頭。
    我不想成仙了，我好累啊……
    我不想報仇了，我好無能，我好懦弱……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娘，哥哥，我該怎麽辦！
    不如就這麽死了，一了百了。
    荀水鏡這麽聽話，我就是要利用他，利用他達到我的目的。
    荀水鏡死了是他咎由自取，關我什麽事，我又為什麽要愧疚？
    周通竟然敢背叛我，殺了他！
    雲蒼劍派滅了關我何事？死吧，死吧，都死吧！
    陸乘風這個王八蛋，……但是，好爽……
    真的太舒服了，繼續！
    ……
    我要殺了他，但是好舍不得。
    囚禁他，讓他當我的麵首。
    他太強大了，太強了……
    我下不了手，為什麽不逃走，因為我知道我還想……
    繼續啊，混蛋……
    我好想放縱……
    就這麽一直放縱吧，沉淪吧！
    什麽成仙，什麽報仇，我通通都不要了，我要被他羞辱，……
    ……
    陸乘風隻是略微感應一番，就察覺到了無數邪惡、猙獰、下賤、陰暗的念頭。
    而那條黑蛇，竟然是一枚法意符籙。
    由神功黑煞奪魂氣所凝聚的法意符籙，這門神功所凝聚出的符文，名為黑煞法符，走的是攝魂之道。
    陸乘風能清晰的感覺到，祝玉仙所有的負麵情緒全部都和黑煞法符凝聚在一起，而後朝著自己臣服。
    他甚至可以借用這枚法符的力量。
    “我此生隻為成仙！”祝玉仙緩緩在山崖上盤膝而坐，眉心間有五色光暈綻放，修行二十載的五行歸元劍經開始按照大五行滅絕神光劍的功法運轉。
    “倘若我此生不能成仙，那就徹底沉淪吧，成為你胯下女奴，不知廉恥，任由踐踏。”
    “陸乘風，你對我的每一次羞辱和踐踏，隻會讓我成仙之心越發純澈和堅定。”
    “要麽成仙，要麽為奴！”
    “我們可以賭一賭……”
    她的聲音清冷而堅定，仿佛飄渺天音，其長發落下，露出仙顏，美的不似人間女子，恍若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