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乖,不要再鬧了(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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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玉仙攜漫天霞光而來,五枚劍令彈出鋒利的光刃,宛若孔雀翎一般懸在她的身後。
她紅裙似火,背後霞光如錦,白璧無瑕的肌膚顯得越發溫潤,仿若天上謫仙下界,異象紛呈。
內五峰之上的劍光驚天動地,而後凝聚成一片雲霞,在斷龍大峽穀上空飄蕩,似乎隨時都會傾瀉而下。
項王踏蓮而行,白衣勝雪,玉光流轉,金紋搖曳,不緊不慢,緩緩而來。
當踏上崖頂,看到對麵的祝玉仙,他臉上流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甚至有著一絲寵溺和喜悅。
“仙兒,許久未見了,你可還好嗎?”
祝玉仙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五枚劍令在身後沉浮,漫天霞光蕩漾,鋒芒席卷八方,彌漫在天上地下。
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一百零八峰晃動,大地震顫,九天之上氤氳的霞光越來越濃鬱。
祝玉仙嘴唇有些發白,眸子中的情緒複雜到極點。
忽然,一道背影擋在了她的身前。
“你現在就離開,往困龍淵去。”枯竹老人手中的鐵劍鏽跡斑斑,脊背也有些佝僂了,他早已經到了風燭殘年,隻是這麽多年都不敢倒下。
聽到他的聲音,祝玉仙從那種心境中掙脫出來,幹脆利落的說道:“好。”
她沒有猶豫,更沒有逞強。
之所以現在就開啟大五行滅絕神光劍,是因為她知道,再晚片刻,他們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了。
此時劍陣啟動,方才有一線生機。
“困龍淵?!”項王的語氣平和,聽不出半點憤怒,仿佛是在和自己的女兒閑聊一般,溫柔的說著:“你們是想借助那頭赤龍的力量殺死我吧?”
“或許其中還有一些你們雲蒼代代相傳的隱秘?”
“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
他眸子中閃過一抹柔情,而後伸出左手一招,虛空之中,竟然出現了一長一短兩柄碧玉短刀,而後於嗡鳴聲中合在一起,落在項王手中。
這刀通體青碧,宛若湖水一般,波光流轉,看不出絲毫鋒芒。
“這刀名叫子母陰陽刃,是我用妻子和兩個兒子的肋骨、心髒和精血為根基,合碧血天青石而成。”
“他們可分可合,分則為陰陽刃,與我血脈相連,心意相通,如臂使指。”
“合則為三葬刀!”
“我用這柄刀,葬妻,葬子,葬過去……”
“故名,三葬。”
枯竹聽到此處,隻覺骨髓發寒,他這一生見過無數大凶大惡之輩,拋妻棄子,殺妻證道,甚至屠戮父母親族之輩,就算沒有親眼見過,也曾聽說過。
可眼前之人卻讓他覺得有些恐懼。
項王伸出溫潤如玉的手指,溫柔的撫摸著刀刃,刀身碧光蕩漾,仿佛湖水起了波瀾,又像是在呼應著他。
他看著手中刀,神色充滿了愛意與柔情。
可偏偏沒有絲毫的虛假,仿若眼前的就是他的愛妻和子嗣。
“仙兒,我這一次來到雲蒼,就是為了找你。”項王雙手將刀抱在懷中,語氣平和的說道:“聽我的話,到我這裏來,從此以後,我們一家人就能夠永遠的團聚了。”
祝玉仙的臉上不知何時有一滴淚水滑落,在他光潔白嫩的臉頰留下了水痕,而後碎在了衣襟。
她看了一眼那柄碧如湖水的子母陰陽刃,心中如同針紮一般,喉嚨像是被人割斷一般,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席卷全身。
她很想跪下來嚎啕大哭!
她好想就這麽死了!
太痛,太累!
但是……
轟!
已經在天空上積蓄了許久的五色雲霞,忽的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宛若天塌一般,又像是倒懸於九天之上的大海墜落。
天地失色,萬物寂靜。
周圍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光彩和聲音。
那每一縷霞光,都是一柄劍。
大五行滅絕神光劍!
借天地之威,如同仙人再現。
無盡劍光傾瀉而下,避無可避。
項王的臉上卻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在調皮,他再次挪動了腳步,足下生蓮,三葬刀落在了右手之中。
砰!砰!砰!
五色霞光與刀光碰撞,發出了鏡子破裂一般的聲音,一重又一重的霞光破碎。
三葬刀流淌著碧光,不顯鋒芒,更沒有驚天動地。
但卻一刀一刀,斬碎了眼前的所有霞光。
項王在漫天碎落的霞光中迎麵走來,看著祝玉仙的眼神格外溫柔。
“乖,不要再鬧了。”
像是父親的墩墩囑托,語氣裏全是寵溺。
“啊……”
祝玉仙的眼睛一片血紅,五枚劍令合一,化作了一柄繚繞著五色光暈的仙劍。
她運轉大五行滅絕神光劍法符,斬出了此生最璀璨,最決然,最憤怒的一擊。
她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法力、所有的理智全部都隨著這一劍傾瀉而出。
而後……
她頭也不回的轉身就逃。
困龍淵。
隻有回到困龍淵才有希望。
與此同時,枯竹積蓄了六十八年的一劍出鞘了。
哪怕是在二十年前,宗門內卷,外敵虎視眈眈的時候,他都沒有斬出這一劍。
很多人都以為,他藏劍二十載。
殊不知,從六十八年以前,這一劍就在醞釀了。
他是整個雲蒼劍派年齡最大的人。
到今年已經整整一百一十八歲。
不成天人,最多有壽一百二十載。
他已經是這整個雲蒼山最老的人了。
他在這裏已經太久太久,久到很多人都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忘記了他的年齡。
忘記了最多再過兩三年,它就會化作一堆塵土。
所以他被稱為枯竹老人,哪怕同為首座,哪怕祁淵掌門,見到他都要以禮相待。
他太老了!
如果再不斬出這一劍,他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黃龍潛淵藏劍真訣!
枯竹此生隻修這一門劍訣,隻藏這一劍。
六十八年藏一劍!
鏗!鏗!鏗!
項王持刀在如同海浪一般的霞光中逆行,他白袍流淌著霞光,足下的蓮花如同風雨中搖曳的芙蓉,脆弱而嬌嫩。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那柄繚繞著碧光的三葬刀斬碎了。
刀光所指,無堅不摧,無物不破。
沒有僵持,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千百次的碰撞。
一刀斷霞光,一刀破鋒芒。
“這劍陣很精妙,對天地之力的運用,對五行法理的參悟,遠遠在我之上。”
項王甚至還有閑暇點評,“可這運使劍陣的人太弱了,簡單粗暴的將所有力量一股腦的砸下,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他說著搖了搖頭,手中的三葬刀猛然碧光大盛分化成一長一短兩柄子母陰陽刃,落在了他的雙手之中。
哐當!
雙刀交錯,可怖的鋒芒瞬間將五枚劍令合一斬出的那道五色霞光給絞的粉碎。
鏗!鏗!鏗!鏗!鏗!
項王雙手持刀,碧光流轉,恍若閑庭散步一般,擊碎了所有的劍氣霞光,從容的走到近前。
然後……
他就看到了那一劍。
那積蓄了整整六十八年的一劍。
人這一生,又有幾個人能夠活六十八載呢?
這一劍,藏了枯竹老人的半生。
這一劍,藏了枯竹老人一生的修行。
這一劍,掏空了枯竹老人的精氣神。
它凝聚成一縷雲嵐,像是明黃色的綢緞,輕飄飄的落下。
又恰到好處的在項王剛剛斬碎了霞光時落下。
不早不晚,不緊不慢。
如同蹣跚前行的老人,有一股生命的堅韌,與歲月的滄桑。
枯竹老人斬出這一劍後,發絲成霜,麵容枯槁,自然而然的盤坐在地麵上,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緩緩合上了雙眼,失去了所有的呼吸。
他手中那柄鏽跡斑斑的劍,斷成兩截,但卻沒有了半點鏽跡,光亮如雪,劍刃如龍。
可惜,它斷了!
枯竹盤坐的地方,正是一片竹林,此時是夏季,竹節高聳,竹葉碧綠,生機勃勃。
……
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形容那一劍的鋒芒。
除了項王,也沒有任何人看到那一劍的奧妙。
祝玉仙頭也不回的逃竄。
她知道,枯竹一定會為自己斬出一條生路。
她留在雲蒼二十五年,唯一看不透的,就是他。
曾守靜自創功法,修行大日之道瞞不過她。
李聽風投靠幽都,修行水火之道瞞不過她。
包括玄陽的算計,八堂的鬥爭,內外諸峰的暗流……
很多事情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隻是,不願意參與其中,不願意牽扯其中。
唯有枯竹,她始終都看不透。
所以,她相信。
隻要枯竹出手,她就一定有逃命的機會。
然而祝玉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親自放棄這無比珍貴的機會。
劍光斬落,一角衣袂飄飛,子母陰陽刃衝天而起,又如同亂花蝴蝶一般交錯而回,化作了一抹碧光落在了項王的手中。
可他的臉上第一次沒有了笑容。
而祝玉仙,更是主動停下了腳步。
她滿臉震驚的回頭,不可思議的看著身後的人。
麵孔、身形、氣息……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樣。
可是剛才,在枯竹一劍斬落的瞬間,她分明感應到了另一個人的氣息。
雖然一切都隻是一閃而逝,甚至讓人以為那是幻覺。
可祝玉仙卻呆住了,對方就算是粉身碎骨,她也不可能忘記那道氣息。
“我,我竟然從來沒有懷疑過?”
她臉上流露出了激動、痛苦和震撼的神色。
“我竟然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明明我自己就有人皮麵具,可是我竟然一次都沒有懷疑過?”
“母親死的時候我沒有懷疑過,哥哥們死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懷疑過。”
“我就這麽傻傻的離開了幽都。”
祝玉仙的淚水洶湧而下,然後頭也不回的繼續逃竄。
可是……
已經晚了。
錯過了枯竹給她爭取的求生機會。
她又怎麽可能在項王的麵前逃生。
所以,她的麵前出現了一襲白袍。
“傻孩子,你逃什麽呢?”項王的臉上重新掛上了溫和的笑意,仿佛剛才枯竹的一劍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影響,隻是斷了一截衣袖。
他將斷了衣袖的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提刀,站在了祝玉仙的麵前。
“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繼續裝下去嗎?”祝玉仙的臉上露出嘲弄的神色,“我剛才已經清晰的感覺到了,你還想要繼續騙我嗎?”
“仙兒,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項王無奈的歎了口氣,“不過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乖乖聽話。”
“來,到我身邊來,從此以後我們一家人就可以永遠的在一起了。”
祝玉仙看著他這幅麵容,聽著他這般溫柔的語氣,卻隻覺得前所未有的痛苦,甚至感覺到自己是何等的愚蠢。
她聲音有些尖銳的嘶吼道:“你個賤人,還想要騙我到什麽時候?”
“你根本就不是我父親,你是那個賤人。”
“賤人,賤人,賤人!”
項王的臉色陡然沉了下去,再也沒有了一絲笑意,他一頭長發沒有任何冠冕,隻是隨意的披散在身後,白袍飄動,長發亂舞,三葬刀流淌著碧光。
“仙兒,你真的太任性了。”
“在父王麵前也這麽沒大沒小。”
“看來這麽多年不在我身邊,你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夠了!”祝玉仙此時早已經豁出了性命,寒聲冷笑道:“你以為我還會繼續相信你嗎?”
“要怪就怪我太傻,我當初怎麽就會相信父王會殺了母親,父王會殺了大哥和二哥?”
“我真的是太蠢了,才上了你這個賤人的當。”
“父王和母親是何等的恩愛,又怎麽會讓她三尺白綾,懸梁而死。”
“大哥是父親一手培養的繼承人,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
“二哥天生的騎兵統領,率領八百精騎就可以擊潰十萬鐵騎。”
“可他們全都死了,我竟然都沒有絲毫的懷疑……”
祝玉仙滿臉都是淚水,“怪我,都怪我,怪我醒悟太晚。”
“我怎麽就沒有想到,父王他根本沒有仙骨,怎麽可能那樣輕而易舉的突破天人。”
“我隻想著仙人,卻忘了你。”
項王靜靜的聽她說著,臉上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情緒,隻是靜靜的抬起手中碧光蕩漾的三葬刀,語氣溫柔的說道:“傻孩子,你對我的誤會太深了。”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終於又再見麵了。”
“我隻會出一刀,這一刀斬下,從此我們一家人就能夠永遠的在一起了。”
他說話的同時,手中三葬刀緩緩升起,碧光流轉,像是一頭青碧色的蛟龍,又像是一汪湖水,鋒芒內斂,幽光重重。
嗡!
長空之中閃過一道碧虹,撕裂了長空,分割了陰陽,斬碎了風和雲。
快!快!快!
太快了!
項王出手無情,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猶豫。
一刀斬落,碧虹貫長空!
“你說,你母親和哥哥們,會不會舍不得傷害你呢?”
項王幽幽的話語在空中回蕩。
可是,刀,已經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