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府和以前沒有任何變化。
    陳莫白抬頭看著清澈湛藍的水麵，以及遊蕩在其中嬉戲的碧血鯉，不由得回憶起了初來東荒之時，懷著忐忑與好奇，睜眼第一次看這方世界的心境。
    青女看到了碧血鯉，也是抿嘴一笑，想起了在丹霞城的時候，陳莫白特意帶來與她一起吃的場景。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夫妻兩人，也是越發的喜歡懷念回憶過去。
    陳莫白打開了水府的偏殿，裏麵一株如同玉石般的竹子屹立在最中心，邊上的靈土之中，一根根筍尖冒出，綻放著淡淡的玉光，滿室之內都是竹子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文柏將這裏照顧的不錯。”
    看到這株三階的玉竹，陳莫白不由得微微一笑，對著身邊的青女說道。
    作為龍興之地，這碧波水府對於陳莫白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所以交給了劉文柏這個大弟子看顧。正好劉家就是這處地方的修仙家族，也非常方便。
    “難怪文柏經常送些碧血鯉和玉竹筍來黃龍洞府。”
    青女麵色恍然，而在這個時候，陳莫白已經是來到了偏殿的中心。
    這根玉竹顯然是被靈植夫精心照顧的，不僅僅是紮根於水府靈脈核心，甚至還被設置了不結竹實的禁製。靈竹一旦結果，一身精華都要被抽空，所以唯有如此，才能夠不斷進階。
    水府原本隻是二階的靈脈，為了這株玉竹，現在已經被提升到了四階下品，陳莫白神識一轉，就已經看到了核心處的一塊水元玄石。
    看了下陣法痕跡，就發現是卓茗的手筆。
    看來是劉文柏讓她過來改造了這處靈脈。
    “正好這筍成熟了，夫人你去抓兩條魚，今日我親自下廚。”
    陳莫白將靈土之中冒出來的玉竹筍一根根拔起，笑著對青女說道，後者立刻纖指一揮，就有兩條最肥大的碧血鯉，脫離了魚群，透過了水府禁製，跌落到了地板之上，不斷撲騰。
    雖然許久沒有動手了，但陳莫白依舊是非常熟練的殺魚切菜點火。
    而青女也是從儲物袋之中，拿出了一鍋靈米開始淘洗。
    不一會兒，夫妻倆坐在了水府的大門之前，手裏拿著碗筷，一邊吃著，一邊看著湖底的美景。
    “如果，能夠和你一直這樣子生活就好了。”
    青女接過了陳莫白舀給自己的一碗魚湯，眼神溫柔如水波，嘴角滿是幸福的笑容。
    “我也這樣想，所以卸任了掌教的職位，現在你也化神了，今後我們兩個可以盡情享受與世無爭的悠閑了。”
    陳莫白現在的奮鬥之心，也沒有之前那麽充足了，畢竟他已經算是站到了。
    人隻有在生死不由自主，又能夠看到上進希望的情況之下，才會最大限度的去努力。
    這些年來，陳莫白修行已經有些得過且過了。
    反倒是青女，卻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努力。
    “你修行太快了，馬上就要練虛了。我永遠都記得你那句話，要陪著你渡過餘生，所以我雖然化神了，卻依舊是不能夠鬆懈。”
    看著一臉堅定的青女，陳莫白才發現，自己當初的話語，在她的心中份量竟然如此重。
    前所未有的感動之下，陳莫白也是鄭重的點頭。
    “我們這一生一世，都會在一起！”
    這句話一落，陳莫白的神識境界，在瞬息之間好似衝破了某一層桎梏，進入了一個近乎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
    這一刻，他的紫府識海再也沒有了邊界。
    不過這個過程之中，陳莫白卻是感覺到，有幾條線正在拽著他的心神，不讓他徹底超脫。
    這顯然就是他還沒有了斷的那些線了。
    但數量稀少，雖然都是因果重大的。他依仗著自身的深厚根基，依舊是趁此機會，強行將自己的神識突破到了六階。
    六階，代表著練虛。
    到了這一層境界，修士需要踏入大道，掌握浩瀚無窮，貫穿古今未來的三千大道之一。
    但人力有限，大道無窮，所以這一步的修行，就是修士凝結自己的精氣神化作道果印記，在大道汪洋之中站穩腳跟，留下立足之地。
    有了立足之地後，就是不斷的擴張，直至自己的道果印記容納整條大道。
    到了那個時候，就是合道。
    所以練虛之後，神識需要變得無窮無盡，才能夠掌握吞納整條大道。
    紫府識海沒有界限，因為界限已經變成了容納三千大道的無窮虛空。
    也正是因此，練虛與練虛之間的差距，天差地別。
    初入練虛者，可能僅僅是在大道之中立足，練虛巔峰者，卻是離合道隻差最後一步。
    按照純陽卷之中的記載，對於大道的掌握超過一半，就可以嚐試踏出合道這一步。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所有踏入這條大道之中練虛，都會心生感應，知曉其所在所行所為。
    這就是大道之爭。
    隻要有人合道成功，那麽這條大道就有主了。哪怕是有練虛修士將這條大道掌握了九成九，也終生都無法踏出合道這一步。
    陳莫白神識六階之後，已經可以練虛。
    他看到了天河界的無窮虛空之中，那一條條燦爛鮮豔的大道。
    這些大道交錯在一起，好似羅網，而在這些羅網的節點，好似一盞盞璀璨如星的燈。
    燈就是先天大道，它們衍生出來的後天大道如同羅網互相交織，演化萬物，構成了這方世界的根基。
    陳莫白循著自身的純陽卷功法，看到了一盞金燦燦的燈。
    很顯然，這就是聖德大道了。
    燈光明亮，普照虛空。
    這代表著大道已經有主。
    但陳莫白卻是看到了這盞燈對立的盡頭，還有一朵隱匿在漆黑虛無之中的石蓮。
    無數相生相克的後天大道，在金燈與石蓮之間碰撞、演化，不斷的消失又不斷的生成。
    這是……末運！？
    陳莫白看到了石蓮的刹那，心中隱隱閃過了一絲明悟。
    而在同一時間，他沒有了界限的紫府識海之中，那塊滅世大磨突然就浮現而出，化作了一道白灰色氣流，直直的沒入了石蓮。
    這一幕讓陳莫白麵色震驚。
    滅世大磨跟了他這麽多年，雖然一直都在提防，卻也幫助陳莫白許多次。
    而現在卻是突然離開了，這讓他感覺又失落，又像是心頭放下了大石一樣輕鬆。
    但馬上，陳莫白又想起了什麽。
    他運轉元始魔符之法，發現依舊是能夠感應到被自己種下的那些魔道，不由得鬆了口氣。
    倒也不是貪圖魔道速成，而是此法能夠以魔治魔，保障東洲之地，不受到無上心魔肆虐。
    而在這個時候，一聲鍾鳴在陳莫白心底響起，將他從參悟虛空，領略大道的狀態之中拉回了現實。
    咚咚咚！
    已經六階的晨鍾奏響清澈悠揚的鍾鳴，將陳莫白因為神識耗費太多，而疲憊無比的心神安撫。
    紫府識海無有界限，與大道虛空交融，無邊無際的感覺，實在是太令人著迷了。
    若不是有晨鍾這件本命法器，陳莫白說不定就會沉迷在大道之中無法醒來，甚至是直接道化，反過來被大道吞噬，化作大道的一份子。
    難怪練虛之時，最好留幾根線，用作錨定。
    陳莫白回憶著白光的成功經驗，不由得麵色恍然。
    不過他有晨鍾，哪怕是沒有線，也能夠利用這件法器，及時將自己的心神，從大道之中抽離出來。
    修為越高，陳莫白就越是覺得，自己當初選擇純陽套之中的鍾作為自己本命法器的決定非常明智。
    這晨鍾雖然對於戰鬥來說，幾乎沒有什麽作用，但對於修行而言，卻是護持他一路衝破各種心魔迷障，甚至練虛之時，也能夠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夫君……”
    陳莫白睜開雙眼，青女略顯焦急的聲音已經傳入耳中。
    剛才他說完那句話之後，突然之間眉心綻放出一道晶瑩的光華，一臉頓悟的閉上了雙目，整個人就像是變得虛幻一樣，明明就在眼前，卻是如同虛空，絲毫氣息都感知不到。
    青女也不敢打擾他，隻能夠守護著等待。
    幸好這個時間不長，一個月之後，陳莫白七竅之中就有鍾鳴響起，他眉心靈光也淡去，睜開了雙目醒來。
    “沒事，剛剛明悟了自己修行的道心，神識突破到了六階。”
    陳莫白不想讓青女擔憂，直接就說了原因。
    “夫君，那你豈不是練虛了？”
    聽到這裏，青女臉上憂色散去，眼神之中盡是驚喜。
    “並不算練虛，我還沒有踏入大道之中立足。而且在天河界這邊也不合適，算是隨時都可以踏出那一步吧。”
    陳莫白這個時候，終於明白了鳳清漱、中央魔道之主等人的境界。
    他們顯然也都是紫府識海無有界限，神識六階，但卻都沒有踏出那一步。
    除了會引發飛升靈光之外，可能還因為擔憂自己無法承受大道的衝擊。畢竟要在大道之中有立足之地，可不是寄托元神那樣，駕著飛劍漂浮在大道之上感悟汲取，隨時都可以撤退。
    踏出那一步，就要用自己全部的精氣神，在大道無窮無盡的衝擊之下，凝聚立足之地，機會隻有一次。
    這就相當於在大海之中，建立一個橋墩。
    和寄托元神遊大海，難度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就是不知道，鳳清漱他們，能不能如陳莫白一樣，清晰的看到四周視線所能夠觸及的所有大道光華。
    因為之前靈尊說練虛經驗之時，並沒有提及這一點。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紫霄宇宙和天河界這邊不一樣。
    不過對於陳莫白來說，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道滅世大磨進入了天河界的末運大道之中，會有什麽影響。
    該不會魔主要在這方世界重生吧？
    陳莫白想到這點，覺得自己可能犯下了大錯。
    “夫君打算什麽時候飛升？”
    這時，青女有些失落的問道。
    雖然早就知曉，自己化神之後，陳莫白估計境界就壓不住了，但真的知道這一點之後，依舊是有些沮喪。
    青女覺得自己修行太慢了，每次都要讓夫君在圓滿的時候等自己破境。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隻要沒有大敵，估計能夠拖到天地大變之時。”
    陳莫白雖然目前已經可以回紫霄宇宙踏出練虛這一步，但能不能立足聖德大道之中，依舊是未知數。他可不是白光，不做無把握之事。所以決定再鞏固一下，最好等一粒懸虛丹，或者是等自己肉身也六階。
    青女聽到這裏，也是暗自欣喜。
    接下來，陳莫白運轉晨鍾，恢複消耗的海量神識，同時和青女說起了自己的見聞，避免她將來練虛的時候，因為不知曉這些禁忌而失敗。
    “這塊地方，看來真是夫君你的福地。”
    準備離開的時候，青女看著眼前的碧波水府，不由得開口說道。
    “哈哈，這麽說來的話，豈不是欠了怒江師兄大人情。”
    從因果來說的話，沒有怒江的饞嘴，就沒有劉堎沛過來這邊照看水府，而沒有劉堎沛，就沒有龜寶。
    想到龜寶，陳莫白心中一動。
    這件異寶，一直都沒有顯露真麵目，現在他也算是半步練虛了，是不是可以嚐試用更高境界的參同契，來窺探真相了。
    這龜寶，到底和太虛真王是什麽關係？
    不過在這水府之中，顯然不合適。
    最好找個黃道吉日，沐浴焚香之後，再來做這件事情。
    而且，因為陳莫白在水府之中耽擱了一個月，青女的化神大典已經快要開始了。
    離開水府的時候，陳莫白的通天儀就一直在不斷的響起，除了鄂雲等五行宗的元嬰修士之外，還有張盤空的。
    這次化神大典，陳莫白也通過太虛縹緲宮，將請柬送到了五洲四海自己認識的幾個聖地之中。
    比如說南州天鳳穀，西洲清淨上宮，中州千秋筆墨林，太虛縹緲宮等等。
    有些化神提前出發，渡海而來。
    而有些事情比較多的，要等大典的時候乘坐傳送陣而來。
    所以這次張盤空直接就帶了一套跨洲傳送陣過來，準備臨時布置在北淵城，讓海外修士，都看看這東洲第一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