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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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作為兩浙地區唯一的直隸州,意義重大。
楚鴻走下商船,一望到著人來人往的江岸,就知道杭州的富庶程度絕不下於商業繁榮的揚州。
楚鴻微微點了點頭,又粗略的看了看杭州的景色,幽藍色的江水波光粼粼,江麵拍打追趕形成的白痕仿若絲帶飄搖,遠處青山如黛,山間雲霧繚繞,淡雅清新。
不賴!
沒等多久,好幾個青色官袍的官員在小廝的帶領下小跑趕來。
“下官杭州推官陳奇見過知州大人。”
“下官杭州經曆司經曆魏林見過知州大人。”
“下官”
就這些個人?
杭州同知呢?
楚鴻平和的眸光裏隱晦閃過一絲不滿,麵上卻是儒雅隨和的笑了笑,看上去很是高興。
十多個杭州高官都很是緊張,一個個汗流俠背,目光躲閃。
今日一早就有小船來通知知州大人大概什麽時候到岸,他們都早早來這邊等候了,同知一直沒過來,也沒派人過來盯梢,怎麽也不像是有要緊事耽擱了。
杭州通判未定,如今最大的官員同知居然沒有來迎接新任知州上任,再怎麽看都不正常。
既然不是不小心,那肯定就是故意
不少官員微微屏住呼吸,總不能不迎接吧,這也隻能硬著頭皮頂上了。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哈哈,勞煩諸位了,待本官安定下來,定然設宴宴請諸位。”
楚鴻溫和的笑了笑,仿若並沒有注意到同知的缺席。
“不敢不敢。”
“大人請!”
“哈哈!”
諸多官吏心底一鬆,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反正這禍患是落在同知頭上,自己不遭罪就行,一個個當即識趣的上前幫忙搬弄行禮,一行人說說笑笑的走向知州府。
“今日卻是麻煩諸位了。”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下官等人的本分。”
“大人千裏迢迢而來,想必是舟車勞頓,我等便不過多打擾了。”
“也好,也好。”
“告辭,大人”
楚鴻儒雅平和的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等到一行人走遠,儒雅的神色略微有些暗淡。
“不暮,去查,看看杭州同知馬子益是什麽情況。”
楚鴻一直平靜的內心稍微有些波動,這杭州的地方大族都這麽狂的嗎?
馬子益作為杭州地方大族的代表人物之一,這麽狂?
不守規矩!
不成體統!
這杭州地方大族實在太不守規矩了,活脫脫的有那麽點地主土豪的樣子,沒有半點大家族的氣魄風範。
讀書人最好臉麵,就連政鬥失敗都是“自願致仕”。
在揚州,哪怕這個高官再是不配合,頂天把你高高供起來,讓你根本沒有實權,好歹還有個體麵。
這杭州td不說也罷!
楚鴻從來沒把杭州一行看的簡單,但也沒看得多難。
杭州作為直隸州,政治意義非同小可,本地的大家族自然也是不少,如果沒記錯,當今銀青光祿大夫李銘就是杭州各大家族裏做官最高的。
銀青光祿大夫,從三品虛職。
高肯定是高的,但也就這樣。
作為宰輔大相公的弟子,又是狀元郎,且是江南大族出身,毫不誇張的說,就算是銀青光祿大夫李銘親至杭州,在作為東道主兼地頭蛇的情況下,遇到楚鴻也得規規矩矩的敬酒。
而且,就算沒有韓章作為老師,以楚鴻現在的品級也不怎麽虛那位銀青光祿大夫,揚州各大家族聯合起來比起杭州幾大家族也差不了多少。
銀青光祿大夫,一個從三品的虛職而已,按照大周朝致仕前提高一級待遇的慣例來算,楚鴻未來就算是躺平熬資曆都比李銘的段位高。
更遑論,楚鴻那二爺爺前段時間升任正四品實權官員,父親楚瑜也是正五品實權官員。
杭州頂層人物在走下坡路,揚州頂層人物在走上坡路。
誰怕誰還不一定呢?
楚鴻清楚的知道,杭州四大家族在走下坡路。
往前數四十年,杭州幾大家族裏做官最高的可以追溯到戶部侍郎,從二品的大佬,在天底下都是數得上號的人物。
如今,從三品還是虛職,都快跌落汴京高官行列了簡直墮落得不得了。
而且,相比於揚州大族,杭州的大家族對杭州的掌控力實在是不怎麽高。
揚州知州頂天就從五品,而揚州大家族走出的高官遠比從五品更大,揚州知州自然也不能影響幾大家族的布局和發展。
杭州不同,杭州乃是兩浙一帶的布政中心,高官無數,甚至官居從二品的布政使嚴複都居住在杭州。
從二品,這是什麽概念?
天下讀書人向往的翰林院最高官位也才正三品,六部尚書也就正二品,布政使乃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就算是到了汴京也是一頂一的高官。
這樣的人在杭州,注定了杭州大族對杭州小官吏的掌控很低,杭州大族也注定不敢根枝蔓延。
說了這麽多,就一句話,優勢在我!
楚鴻實在沒想到,這馬子益居然敢在明麵上給甩臉子。
杭州三位主官,知州高升,通判調任,唯留馬子益這一個同知是杭州主官裏的東道主,新任知州上任他怎麽也得來迎接一下吧?
這是長久以來的潛規則,也就是明麵上體麵的來源之一。
不光是下官迎接上官,有時候上官也會迎接下官,這是相互給麵子。
結果,這馬子益人沒來也就罷了,小廝也沒留一個打招呼。
楚鴻明白,這件事要不就是杭州大家族想給下馬威,要不就是有人指使。
要是下馬威其實還好,要是有人指使那可就有些難辦。
偏偏,這事不太可能僅僅是單一的下馬威。
楚鴻不會高估自己,卻也不會妄自菲薄。
天區區杭州四大家族,哪裏來的底氣敢給宰輔弟子下馬威?
那就是有人運作。
可若沒記錯,兩浙布政使嚴複是申閣老的人,這位都七十多了,兩方也並不是一個賽道的人物,也沒必要針對自己。
汴京有老師鎮著,作為禮部、工部、刑部,六部得其三的宰輔大相公,那位申閣老理論上實在不太可能、也不敢撼動韓師的地位。
畢竟,文官方麵就兩個寵臣,一個是韓章,一個是王欽若。
那位申閣老也快到要致仕的年紀了,敢亂整?
楚鴻小小的猜測了一番,理智上覺得不太可能是申閣老那邊的事情。
不過,猜測歸猜測,楚鴻內心的警惕也被提了起來。
高端局有高端局的打法,低端局也有低端局的打法,高端局強者要是不適應低端局,也有可能折戟沉沙。
譬如,刺殺、下毒這一類的方式。
這些方式在汴京是禁忌,決不允許使用,但凡有那麽一點被發現的蛛絲馬跡,頃刻間就是禁衛軍出動。
這種盤外招也是汴京文臣最抵製的東西。
擁有的越多,越是忌憚和排斥這種做法。
但地方上不一樣,這些方式雖然也是被明令禁止的,實際上卻是有不少衍生。
馬匪、水匪、仇家追殺
楚鴻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一點也不忌憚政鬥,唯一忌憚的就是盤外招。
那種東西真的是防不勝防。
“三七,讓人去一趟揚州,讓揚州的家族耆老召集數百當過小官小吏的兒郎到杭州來,再帶上百來個武藝在水準之上的人。”
“諾!”
楚鴻輕輕端起一杯茶水喝了起來,不管這事背後到底有沒有人指使,這種事情既然發生,那便不能善了。
要是嚴複涉及這事,那就將嚴複辦了!
要是申家那個老東西涉及這事大不了調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忍個六七年,等到舅舅登基,直接抄家滅門誅九族!
等三七和不暮都離開後,楚鴻輕輕將窗門都關上,瑩瑩光輝閃過,一柄巴掌大小樣式奇特的鐵塊便出現在手裏。
這是真理!
這也是眾生平等器!
楚鴻望向遠方,有資格做到杭州同知,這馬子益定然不是奇蠢之人。
如果是一個人,沒有倚仗,馬子益是斷然不敢如此這般的。
甚至,哪怕是銀青光祿大夫李銘也斷然不敢如此。
楚鴻自認政鬥起來馬子益一定幹不過自己,巔峰賽都打了,還怕這種小卡拉米?
宰輔弟子的威力實在太過強大,申閣老的影響力也遠遠不能遍布江浙。
他的名聲早就響徹天下,隻要他放出需要用人的風聲,定然有不少杭州官吏前來投靠,政鬥起來幹翻馬子益也是遲早的事情。
不過,這太過耗費時間,也太容易受到盤外招的影響。
馬子益的背後是杭州的幾大家族,想要在不動用宰輔大相公這等超脫州郡的大佬的情況下鬥贏馬子益,至少得三個月起步。
不僅得慢慢扶持自己人,又得挫敗馬子益的威嚴,離間幾大家族,讓幾大家族意識到為了馬子益不值得如此,幾大家族慢慢低頭
而這,還是在不受盤外招影響的情況下的結果。
實在是太慢太慢。
太麻煩,太麻煩了!
楚鴻也知道,杭州幾大家族可能是想要在維護自身利益的情況下與自己和平相處,雙方並沒有這麽劍拔弩張。
這也是明麵上最好的結果
不過,這些都沒必要考慮了,也不再重要。
因為,他看上了杭州,這塊地方他要了!
杭州這塊地界不錯,人傑地靈,有德者居之!
楚鴻溫和一笑,既然忌憚盤外招,那就主動打盤外招就行。
要是同知悄無聲息的死了,這杭州不就亂起來了嗎?
杭州同知死了,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動亂之下,一些事情可就容易觀察得多!
誰會想到真正的凶手是都沒正式熟悉公務的知州呢?
什麽,你敢懷疑?
你是在懷疑宰輔大相公的嫡傳弟子,當今正奉大夫、杭州知州、禮部郎中,譽滿天下的【江南鳳雛】楚子鳳嗎?
那你究竟是真的懷疑,還是為了掀起黨爭,亦或是想要攪亂天下?
真正的凶手,不應該是馬子益的競爭者,杭州其餘三大家族嗎?
桀桀桀!
咳咳不能這麽笑,正直的楚子鳳怎麽會笑的這麽虛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