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臨終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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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
趙宗全靜靜的靠在床頭,什麽也沒有做,就止不住的流汗。
皇後沈氏淚眼婆娑的扶著趙宗全,看上去盡是悲傷。
桓王趙策英和劉貴妃的子嗣趙策勇跪拜在床前,趙策英看上去滿是擔憂,五歲多的趙策勇則是渾然不知事,不笑也不哭。
“陛下,楚相、英國公、寧遠侯都已經請來,正在偏殿候著。”
一紅紫袍老太監恭敬的行禮,上前通報。
“讓他們進來吧!”
趙宗全伸手抹了抹額頭的虛汗,有些英雄遲暮。
三年過去,他衰老的速度讓人驚駭。
三年前的他有些皺紋,但看上去稍顯肥胖,以英武為主。
如今的他,看上去混似一個六十歲的農家老人,又瘦又虛。
楚鴻等人一直在偏殿等候,一聽這話急忙走向大殿。
“臣,楚鴻,拜見陛下!”
作為百官之首,楚鴻一馬當先,上前恭敬行禮。
“臣,張輔(顧廷燁),拜見陛下!”
英國公和寧遠侯緊隨其後。
看到幾人,趙宗全精神稍微好了一點,在沈氏從攙扶下坐起了身子。
“鴻兒,策英。”
“舅舅。”
“父親。”
楚鴻和趙策英相視一眼,急忙上前。
趙宗全微微點了點頭,一手拉著楚鴻,一手拉著趙策英。
“策英,為父這皇位算是從天而降,幸好有韓大相公和鴻兒的相助,為父才能坐穩皇位。”
趙宗全一邊說話,一邊大口吸氣,望向趙策英,“如今,為父的身子是不行了。”
“父親,您這就是一場小病”
趙宗全微微搖了搖頭,阻止了長子的安慰,“為父要是走了,你就要擔起為父未完成的重業。”
趙策英一聽這話,本就不怎麽悲傷的內心更是熱血沸騰。
這句話,大補!
不過,他忍住了,看上去依舊是悲傷擔憂。
趙宗全沉吟一番,“鴻兒如今宰執天下,穩固江山,改革事宜也頗有成效。我朝疆土,相比於以往曆朝曆代都要少得多。
如今,文有鴻兒富國強兵,武有顧侯英武不凡。策英,你要把握住機會,千古功績就在眼前啊!”
趙宗全這話一說,楚鴻目光隱晦一亮,他知道該怎麽誘惑表哥了。
理想!
千古一帝!
楚鴻當即一副充滿誌向的模樣,“舅舅放心。如今,改革富國強兵,以表哥的能力,定然可以收複燕雲十六州,以開疆拓土之功成為秦皇漢武一般的千古一帝,鴻兒也定然好生輔佐表哥,成為管仲蕭何一般的千古名相!”
楚鴻這話一出,趙策英也連連點頭,如今的他氣血尚足,定要成就千古偉業,做到先輩未完成的事情。
趙宗全當即欣慰的笑了笑,拍了拍外甥和長子的手,“鴻兒擅長內政,策英氣吞天下,定是可以收複燕雲。”
“英國公老將軍,顧侯。”
趙宗全又望向顧廷燁和英國公張輔,“張老將軍,策英年輕氣盛,在一些事情的決策上怕是會有些不足。這種時候,請老將軍多多指正,切勿顧忌。
顧侯,你多次救駕,朕和策英都心懷感激。策英、鴻兒和伱,三人都年輕,有些先祖未曾完成的偉業,卻是要托付於你們。”
“老臣遵旨!”
“臣,定然忠心桓王,盡興輔佐。”
英國公和顧廷燁相繼行禮,他們兩個沒有靠上前去。
臨近皇帝,是桓王和楚相的特權。
“朕話說的不多,但諸位都是忠正之臣,大周脊梁。策英,務必善待。”
趙宗全望了望幾人,又望向趙策英。
這句話一說,有點為桓王拉攏人心的意思,偏偏顧廷燁和英國公是真吃這一套。
沒有這句話,在相當一段時間,他們的心都不能真正的安寧。
特別是英國公,他可沒有顧廷燁那樣從龍之事,也沒有顧廷燁和桓王的兄弟情。
說完這話,趙宗全揮了揮手,“策英留下,諸位退下,偏殿等候吧!”
他快不行了,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有點抽象,但確實是有那麽一種感覺。
相比於昨天,他今天身體明顯好了不少。
至少,已經可以說這麽多話,可以穩穩的坐起來,而不是半死不活的昏厥。
眾人相繼退下,就連皇後也在趙宗全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趙策英連忙上前扶著父親,聆聽單獨的叮囑。
趙宗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些喘息,“策英,我知道鴻兒這幾年有點權勢滔天,你也心有忌憚,是吧?”
看著父親鄭重的神色,趙策英微微點了點頭。
六部有四部都有表弟的人,內閣兩位大學士是表弟的人,九卿也有好幾位都是表弟的人,兩京一十三省也有四五位布政使是楚係的人。
這樣的權勢,實在太誇張。
他能看出表弟有點被人推著往前走的意思,但這並不妨礙他有點忌憚。
長子坦然的承認,趙宗全當即會心一笑,“你忌憚鴻兒,也是常情。相比於為父,鴻兒和你是同輩。平日裏鴻兒和你說話固然有尊敬,卻並無敬畏。”
趙策英沉默了,沒有說話。
要是沒有桓王這個身份,他不覺得自己壓得住表弟。
談笑間調度兩京一十三省各項事務的能力,他是真學不會。
兩京一十三省實在太大,表弟可以讓各路井井有條,甚至抽空去吃點茶酒,他一路的事務就足以讓他沒有空閑時間。
他也看過表弟是怎麽處理的,主要看兩京一十三路的統計數量,賦稅,災情,予以批示。
這些他都會,但沒有那麽快,也沒有那麽熟練。
一個事情,他看半天未必看得到本質,也未必有想法和處理辦法,不能予以地方官吏指示,表弟看一眼就寫批示。
他也認真的學了,但是差不多的一件事情,可能因為某一點小細節不一樣,處理方式又不一樣
難,這是天資的差別,他是真的學不來。
以往,太後黨和新帝黨爭鬥,表弟彪悍的戰績隻會讓人心安,表弟在大殿怒懟太後,使得太後迷途知返的事情,更是讓人高興。
但,黨爭落幕,急流勇過。
如今,表弟宰執天下,回首一看,這般強勁的能力,怎能不讓人忌憚?
壓不住啊!
趙宗全目光炯炯的望向長子,此時的他仿若可以洞察心扉,“策英,太後黨和帝黨的事情早就過了。但太祖一脈和太宗一脈的事情永遠不會過。你捫心自問,可駕馭得住內閣的幾位大學士?”
趙策英微微皺了皺眉頭,旋即搖了搖頭,“壓得住,駕馭不住。”
皇權在手,壓一個內閣大學士沒有半點難度。
但,壓不等於駕馭。
內閣那幾個老東西水平實在太高,一件看似不經意的小事情,可能都有大動作。
在表弟宰執天下的這三年,他清晰的看到了內閣的諸般事情,每一件事情都大有說法,看似是小事情,實際上可能影響一州一路千萬百姓。
那些內閣大學士也不敬畏皇權,真要是鬥法,他不覺得自己鬥得過。
真宗皇帝和仁宗皇帝早年,都有詳細的展示過文官那群老頭子有多強的政鬥能力。
真宗皇帝泰山封禪,就有內閣那群人的鼓動。
那真是讓人謾罵的事情,趙策英幾乎可以想到真宗皇帝千百年往後的名聲。
功績不夠封禪,隻會遭人譏笑。
那些人佝僂著腰,卻沒有半點忠誠尊敬,都是算計謀劃!
他有自知之明,褪去桓王或者皇帝這層身份,他未必能和這些人過招。
父親也一樣,父親也過不了招,但有表弟看著,父親不需要擔心這些事情。
至少,大周朝這三年政通人和,滿是盛世欣欣向榮之勢。
“你駕馭不住,鴻兒也駕馭不住,但鴻兒可以鬥得過。他鬥得過,你就駕馭得住!鴻兒,到底是你的表弟。”
趙宗全望著長子,咳了口血,“鴻兒是文臣,動蕩不了家國。方才,我沒有讓鴻兒刻意表忠心,是因為你和鴻兒是有血脈關係的,你們是表兄弟,他天然就是你的人啊!
策英,你要學會駕馭鴻兒。幾位內閣大學士,你壓得住,卻駕馭不了。鴻兒,你壓不住他,但駕馭得了。駕馭,未必要靠權術。”
趙策英一怔,旋即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他忽的有些明悟父親的意思,當即連連點頭。
內閣的權勢實在太大,說是偏偏又削不了,文人也不可能讓皇帝削權。
削了這個,無非就是多一個換湯不換藥的機構。
人還是那些人,權勢也還是那些權勢,沒有任何意義。
皇帝能力不足,玩心眼子也玩不過那些讀書人。
既然如此,不如讓自己人掌握。
表弟可以駕馭內閣,他隻需要保證表弟忠貞即可。
大周臣子實在太多,他也沒有能力知曉誰是真正的太宗一脈支持者,誰又想恢複太宗一脈治政天下。
但,至少表弟不是太宗一脈的支持者。
有血脈相連,表弟是堅定的太祖一脈支持者。
表弟,可以使自己不必擔心內閣那幾個老東西的算計。
駕馭也未必就是單純的權術和壓製。
譬如父親,他也未必就真的壓得住表弟,更多是是舅舅的威嚴和親情。
但,就是靠著舅舅這個身份的威嚴和親情,他駕馭得了表弟。
駕馭比壓製更難,但有情感加持,駕馭卻未必比壓製難。
臣子要以壓而駕馭,有血脈關係……不需要壓製,也可以駕馭!
且表弟是文臣,縱然可以通過樞密院,卻也從未真正掌握過任何軍隊。
君王要是治政能力不夠,牢牢掌握軍隊,一樣話語權穩定。
看著有些明悟的長子,趙宗全滿意的點了點頭,“鴻兒勢大,你可以相對限製,但改革勢在必行。宰輔大相公的位置,也得讓他坐。他不坐,你就未必坐得穩。”
不真正的接觸,是不知道內閣那些人究竟多麽難纏的。
“父親放心,兒子知道該怎麽做了。”
隻要讓表弟忠心,那他就可以將更多的心思放在燕雲十六州上。
表弟不是要當千古賢相嗎?
恰好,他也想當千古一帝!
趙宗全望著明悟的兒子,欣慰的笑了笑。
“好!這大周朝就交給你啦!”
“嗯嗯?”
“父親?父親!”
“來人,太醫何在?”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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