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梁朝肅橫掃一切,他卻不能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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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黎川麵目凝重,盯著沈父咬牙切齒的表情。
    沈父以為沈黎川不信任他,懷疑他故意拖延。
    一時怒急,遷怒連城,“她身上是有什麽禍水魔力,讓你們一個個都瘋了。梁家父子鬥法,反目成仇,梁朝肅心毒手狠,癲狂至此,你也想這樣對我和你母親?攪得家宅不寧,勢同水火?”
    沈黎川放下行李,“您學識廣博,什麽是禍水?梁家如今,是他們持身不正,暴戾自私。惡人的惡反噬其身,您不為受害者高興,難道要受害者有罪論嗎?”
    沈父火氣一滯,揮手。
    “不談論這些,我隻問你——”沈父拍樓梯扶手,“家裏危機擺在你麵前,你全然不顧我們,不顧家族,飛去冰島。還是留下來,處理你的疏忽。”
    沈父擺明選項,跟著補充,“梁朝肅這步棋早埋下了,一直不動,是怕驚動他父親。如今,他底牌全出,沒了原先的顧忌,對你下手隻會最狠最快置你死地。”
    “父親老了,在互聯網那一跤,跌得太狠,沒了意氣豪情,最重要失了穩操勝券的心態。非洲生意是你過手的,又是國際貿易,牽涉廣泛,我兜不住這個底。”
    沈黎川握著行李的手鬆懈一分,又握緊,垂眸望著行李。
    樓梯上,樓梯下,短暫地陷入寂靜無聲。
    一分一秒爭相流逝,沈父眯起眼,更直白了。
    “黎川,你去冰島這一趟,有幾分把握能正麵贏了梁朝肅,救下她?”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三分贏麵都沒有。梁朝肅完全瘋魔了,他鋪墊四年,為的就是今天,你可以贏得了人,但贏不了一個瘋子。”
    沈黎川攥緊行李扶手,青筋暴起,指骨泛白。
    道理他都明白。
    明白梁朝肅這會兒下手,是迫不及待要了結他。明白是要阻攔他,不讓他去冰島礙手礙腳。
    甚至,沈黎川能推測梁朝肅的想法。
    他迂腐,他懦弱,他心中有太多的東西割舍不下,和連城同等重要,父母,姐姐,沈氏……
    相同選擇下,梁朝肅能橫掃一切,他卻不能一往無前。
    ……………………………………
    連城陷入一片血色,霧氣四麵八方。
    有一個三頭身的小豆丁,立在她正前方不遠,稚嫩的女童聲,“媽媽,我不要拴住你,你要自由——”
    “——”她張嘴,卻叫不出一個名字,慌張伸手去抱,濃霧化作實質阻隔她。
    連城拍打無形的牆壁,喉間嗚咽到最後,隻有,“對不起,對不起——”
    濃霧裏伸出一截白生生胖乎乎的手臂,蓮藕似的,手指短短,手掌小小,隔著無形牆壁,貼上她手掌。
    “沒關係。”小手一下一下輕撫。
    ”沒有名字沒關係,媽媽一直太害怕了。沒有出生也沒關係,不是媽媽不要我,媽媽已經很棒了。”
    連城被濃稠的酸苦堵住口鼻,揪扯心肺。
    “我愛你,媽媽。”
    小手抽離,身影散去。
    連城伸手去抓,被一隻寬厚灼燙的手握住,包裹,掌心粗糙,力道還在收攏。
    她睜開眼,猛力揮開。
    梁朝肅手被甩到半空,停頓在那兒,他臉上帶著口罩,背光凝視她。
    連城應激撐著枕頭坐起來,藥勁兒殘存,她僅僅算翻了個身,四肢就陡然懈力,軟塌塌跌落回去。
    梁朝肅伸手護在她脊背,緩慢放平。
    連城拚力掙紮,手腳像捆著鐵塊的破爛朽木,根本不聽使喚。
    無法掐住他的脖子,無法下地,無法衝出去找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甚至連一巴掌都揮不了。
    滿腔深恨,永遠無力。
    她還蠢而不自知。
    “滾——”
    梁朝肅看著這雙眼睛,不複往昔的清明靈秀,密集的血絲布滿瞳孔,眼底湧出的冰霜刀劍,無休無止在噴薄,恨入骨髓了。
    “連城——”
    他喚她,口罩下聲音難言地悶頓,遲遲沒下句,喉結滾動,半晌,“日子還長,我以後不會再讓你難過——”
    “那你去死。”連城動不了,隻能直勾勾鎖定他,盯死他,化作道道箭矢,將他戳出成千上百個血洞,“看見是你活著一秒,我就難過一秒。”
    梁朝肅眼睛是兩個蕭條索然的黑洞,仿佛看清她時,他也在塌陷。
    塌陷到最後,灰敗,寥落。
    他又握她手,“……等你身體修養好,我帶你回國。馬上是春節,春節過後,還有兩個月就是你生日。”
    “二十三歲了,你從前說想二十三歲結婚。等到鬆月開花了,我們辦婚禮,中式,西式隨你喜歡。”
    “婚後我把梁氏的事情處理完,陪你去旅行怎麽樣。前年歐洲行,你曬博客說特別喜歡普羅旺斯,我在小鎮收購了一座莊園,六七月份是薰衣草盛花期,你遺憾沒看花田日落,這次我陪你,好嗎?”
    連城眼睛中有了笑。
    梁朝肅看懂她這笑,無比譏諷,厭恨,滲透了冷意,直直紮進人心底。
    “梁朝肅,我現在躺在這兒一動不動,不是我想聽你虛情假意,是我沒力氣,要不了你的命。”
    連城氣息不繼,喘著氣,語氣卻森森凜凜,冰錐似得。
    “結婚,自作多情,看花,癡心妄想。我們隻有兩種以後,要麽法庭上見,要麽我生你死,或者我死你生。”
    自作多情,癡心妄想。
    梁朝肅坐在床邊,沉默得像一座蠟像,僵硬中從內衍生出裂隙。
    全是從前脅迫她脫離梁家,他說過的。
    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過,在兩人私下用最嚴厲的語氣,也說過。
    甚至體檢後沒多久,她以為他再次逼迫,在白玉京的包廂裏,對著一群浪蕩二代貶低自己。
    沈黎川護她,他欺壓她。
    連城厭惡至極他這種神態,好像她字字句句都是要命的繩索,鋒利的毒刀,殘忍又無情重傷他這位情聖。
    倏地,她凝滯一下,陡然喝問,“老鬼呢?”
    她恨極,頭腦反倒衝破藥物困頓恢複清明,神經接回原位,記憶也連貫。
    昏迷前,維爾斯親口肯定樓下是老鬼,幫派的人都是純正的北歐人種,身高離譜,體型壯碩,動起手來毆打聲音,能傳遞到樓上。
    梁朝肅沉默。
    連城預感不好,尖厲再問,“老鬼呢?”
    門忽然被敲響。
    小窗口出現蕭達的臉,眉目急切,
    梁朝肅起身,醫生正好來查房。
    門虛掩上的一刹那,連城恍惚聽見一個字,“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