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以事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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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色端操,以事夫主……
那《女誡》她背得是滾瓜爛熟,又豈會不知‘夫主’二字是何意?
陸修說得輕描淡寫,梁婠看著他淡漠的臉,隻覺恍惚。
視他為夫?
陸修耐心瞧著她,在等。
梁婠垂下眸,聲音並不大:“夫主。”
她的下巴被輕輕抬起,視線在空中相撞,陸修的黑眸深不可測:“卿需學之處頗多。”
說完,握著她的手也並未鬆開,隻帶著她往院外去。
常日裏的太師府,人並不多,無論是尚書令陸勖,還是車騎將軍陸淮,都早已成婚,各有府邸。
是以偌大的太師府,實則常住的也隻有太師與陸修。
太師的正室夫人早已故去,常伴其側的也不過幾個妾室。
如今,這府中又多了一個她,要不了多久,還會再來一個曹鹿雲,甚至還有更多其他人,或許,不等她們來,她已經先離開,這些都是未可知的。
這聲夫主,委實沒必要。
不過,他既需要她喚,那她喚便是。
人最危險的就是認不清自己的位置,論此時身份處境,也是該喚。
夏日的清晨,尚不見暑氣,倒是陽光有些刺眼。
庭院裏,廊橋曲折,幽池青蓮,白牆翠竹,亦是花開滿眼。
一路行去,下人們不少,卻沒一個高聲說話的,但凡所遇者,無不是垂頭躬身退至一側,與皇宮侍從做派無異。
太師的住處,梁婠上次來過一回,不算陌生。
花萼亭架在水邊,伸出的青石台,可戲水、可觀魚。
他們到的時候,太師正背對著坐在一處垂釣,右腳邊放著魚簍,亭中桌上除了果品糕點,還放著一碗褐色湯藥。
垂釣者最怕魚兒受驚,梁婠不敢出聲,再看從旁侍奉者亦如封了口。
如此愜意自在的場景,卻過於嚴肅死寂。
陸修鬆開她,隨手拎起藥碗走了過去:“喝完再慢慢釣。”
他驀一開口,果驚得水裏嘩啦作響,魚兒逃走。
本欲發作的人,偏頭看到他,又往過來瞄了一眼,目光重新落回他臉上,有些奇怪:“今日怎沒去?”
“起得晚,便告了假。”陸修說著接過魚竿交給隨侍,將藥碗遞了過去。
太師接藥碗的手明顯一頓,稍稍停了停,才點頭:“挺好。”
他盯著藥汁並不入口,頗有些感慨:“自上次命懸一線後,近來總會憶起不少陳年舊事、素交故友,隻覺有些事莫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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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修蹙眉打斷:“先飲了。”
太師無奈笑笑:“好。”
說完,果真一口飲盡。
旁邊婢女接過碗,又服侍他漱口。
陸修扶著太師站起身,瞧見他皺起的眉毛,問:“苦?”
太師瞅他一眼:“應留一些給你試試。”
那幾味藥材確實是苦的,梁婠很清楚。
陸修忽而笑了:“婠婠烹的茶甚好,試試?”
饒是梁婠忍了又忍,依舊掩蓋不了內心的震蕩,久不能緩和這句‘婠婠’所帶來的衝擊。
她垂下的眼裏酸澀,關於這個稱呼的記憶太過遙遠,幾乎已被她遺忘。
太師眸中閃過笑意,點頭落座:“好,試試,倒也真與她有些緣分。”
聞言,有婢女去取烹茶用具。
許是看她傻站著,陸修沒坐,伸手將她領到太師跟前:“幹站了許久。”
如此傻站著,確實不對勁。
梁婠抬手一禮:“昨日,就該先來拜見大人,是妾失了禮數。”
太師溫言道:“這沒外人,不必拘禮。”
話畢,陸修拉她一起坐下,隨口道:“既是君舅,以後就喚阿公。”
梁婠側目,喚夫主就罷了,君舅?她這妻不是妻、妾不像妾的,如何喊得?
太師微笑著瞧陸修,陸修視而不見,隻瞧著她。
梁婠無法,隻好喚一聲:“阿公。”
太師這才將目光移過來,在她臉上停了停:“既來了,就好好待著吧。”
梁婠輕輕應了聲。
說話間,兩個婢女抬了一方小幾過來,爐具器皿一應俱全。
梁婠起身烹茶,也不知是不是礙於她在場,他們隻是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她也無心聽,隻低頭做著手裏的事,適時地奉茶添水。
近午飯時,陸勖來了,見她也是一如既往的客氣。
梁婠自知他們有事要商談,便開口先行離開。
許是她烹茶的技藝尚可,臨走時,陸太師倒是和顏悅色地誇讚,稱發間的玉簪很襯她。
那語氣笑容又與先前不同。
用過午飯,梁婠讓人將匾額掛起來,不想兩個婢女失手,將匾額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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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匾額倒也有些年頭了,這麽一砸,立時摔出幾條裂縫。
婢女們白著臉驚恐地跪在地上,等她發落。
梁婠雖才來太師府,但這府中的規矩可見一斑,她又是皇帝指派來的,她們害怕也屬正常。
梁婠卻懶得計較,隻低頭蹲在地上,眼看這是如何也無法複原了,就算複原,往後還不知身在何處,也不可能一直帶著。
也罷。
梁婠站起身:“拿去燒了吧。”
“為何要燒?”
正說著話,陸修從屋外走了進來。
他往那地上瞥了眼,又看她:“舍得?”
“既留著無用,還不如舍了。”
陸修挑眉:“這話倒是耳熟。”
“夫主教的,妾自當銘記於心。”梁婠始終低著頭,不看他。
這話說完,陸修沉默一瞬,隻走近幾步,拉著她的手坐去一邊。
梁婠最怕與他相對無言,問道:“怎這麽快回來?”
陸勖專門來一趟,顯然是有事的。
陸修揉著額角:“有些困,就先走了。”
困?
梁婠狐疑朝他臉上看去,倒真有幾分倦容,想是昨晚身邊突然多個人,他也沒睡好。
“那夫主回去休息吧,”她起身就要撤回手。
陸修也站起來卻沒放手,隻瞥向地麵,對婢女道:“將這收拾淨就出去吧。”
說完,拉著她就去裏間。
梁婠手腳又開始發冷,縱然已經在心裏設想無數遍,可真事到臨頭,出於本能她還是會懼怕。
但拉著她的人似乎半點沒察覺到。
“梁姬——”
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追上來,梁婠回過身。
陸修蹙著眉看過去:“何事?”
婢女垂下頭,顫著手托起一物,恭敬道:“奴婢是想請示梁姬,這信件還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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