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孑然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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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王高永晟在兩軍交戰時臨陣倒戈的消息,對街頭巷尾的民眾百姓來說,早已算不得什麽新鮮事兒。
    可朝臣們依舊為了此事吵得不可開交,此時此刻的東堂裏就跟煮開了鍋似的。
    高灝冷著一張臉坐在高位上,從坐在這裏開始,他們便爭吵不休。
    他望著下方聚在一起吵得臉紅脖子粗的人,心裏的躁火越來越旺,眸光也越來越沉。
    然而,吵吵嚷嚷的人仿若不察,依舊高聲辯著。
    有人一把推開身前吐沫橫飛的人,轉身麵對主位上的人。
    “陛下,臣以為此事定有蹊蹺,倘若安德王真要投敵,又怎會在晉州一戰上不遺餘力,大敗司馬博?”
    被搡開的人站定後,哼笑一聲:“誰知不是他與周人聯合起來使的障眼法?我先前就覺得奇怪,那司馬博能征慣戰,怎就單單敗在了他的手下?”
    “你這話真是好笑——”
    不待他說完被打斷。
    “好笑?那你倒是說說看,那高永晟的內眷子嗣怎就一夜之間沒了?”
    ……
    說來稀奇,高永晟叛國的消息一經傳回,皇帝當即下令搜查安德王府,可誰曾想大門一開,卻是人去樓空,闔府上下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高灝瞧著幾個人,實在是忍無可忍。
    他剛要出聲製止,卻見有人躬著身子慌慌張張跑進來。
    “陛下!”
    眾人循聲看去,目光集中在來人身上。
    吵嚷了一上午的大殿,終於在此刻靜了下來。
    高灝坐直身子。
    來人跪地,嗓子發顫。
    “陛下,前線傳來急報,在兩國交界處,發現高永晟內眷子嗣的行蹤……另,另外,周君已昭告天下,冊封高,高永晟為永昌郡公,並賞賜黃金千兩……”
    話音一落,滿堂嘩聲。
    這已然是坐實了通敵賣國之嫌啊!
    高灝臉色已經陰沉到極致。
    他從龍椅上緩緩站起身,一步步邁下高階,聲音寒徹入骨。
    “方才是誰說高永晟忠心不二?”
    先前極力為高永晟辯白的人一個激靈跪在地上,麵如土色,抖似篩糠。
    *
    陳德春望一眼拈著信函沉默良久的人,他沒有穿戎裝,隻著一身常服,清清冷冷的麵孔上沒有一點兒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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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猶如一輪高懸夜空的皓月,撒下的清輝如銀,卻瞧著隻覺孤寒。
    陳德春垂下眸。
    “陛下,該服藥了。”
    “好。”
    宇文玦淡淡應一聲,順手點燃信函,丟進渣鬥,端著藥碗一飲而盡。
    陳德春看一眼低頭批閱奏章的人,收起空空的藥碗。
    “臣告退。”
    “嗯。”宇文玦微微頷首,眉眼未抬。
    幾乎要邁出大帳的人,又回過身望著獨自坐在案前的人,蹙起眉頭,遲疑一下才開口。
    “政事要緊,可陛下也當保重聖體。”
    坐著的人照舊不悲不喜地嗯一聲,再無多餘的話。
    陳德春默默歎氣,端著空碗步出大帳。
    自打上次悄悄去了一趟齊國,再回來的當夜裏,便大病了一場,這一病引得舊傷複發,饒是如此,依舊帶傷上陣,半個月前又添了新傷……
    且不說本就神勞形瘁,又這般憂思過慮,豈能久長?
    即便再好的醫者,碰上這樣不聽話的患者,也是束手無策。
    陳德春一邊走一邊搖頭歎氣,惆悵得很。
    公孫敘等一行人正往大帳走,遠遠就瞧見從大帳出來的小老頭,苦著一張臉,長籲短歎。
    他在帳前站了站,正欲離開時,瞧見迎麵走來的人,拉著那人就往大帳另一邊去,離得一段距離才駐足說話。
    他拽去說話的人是尉遲淵。
    幾人相視一看,心下驚奇。
    待走近了,尉遲淵也離開了,隻陳德春一個人抱著個空碗站在原地發呆。
    “老大人?”蕭景南率先走上去,“這天寒地凍的,您怎站在外麵出神?”
    陳德春再回過神,就見圍在跟前的幾人,個個緊張兮兮地盯著他瞧。
    公孫敘表情嚴肅:“可是主上舊傷又反複了?”
    陳德春一愣,估摸著他們許是瞧見自己與尉遲淵說話。
    他微笑道:“那倒沒,好著呢。”
    幾人麵上一鬆。
    見此,陳德春又把話題帶去別處,還不忘叮囑蕭景南日常切忌大力,以免牽動肩膀上愈合不久的傷口。
    等相互見禮後,一行人直往大帳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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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德春不著痕跡地拉住公孫敘的胳膊,笑眯眯地:“公孫大人?”
    公孫敘站住腳,有些意外。
    不等他問出聲,陳德春拽著他的胳膊又往邊上走出幾步。
    落在人後的蕭倩儀回過頭瞧了兩人一眼,若有所思。
    公孫敘皺眉:“太醫令是有何事?”
    陳德春微笑:“再過幾日你便回洛安了?”
    說到回洛安,公孫敘瞧一眼大帳點頭。
    “是啊,有主上在這裏坐陣,我還是回未央宮去。”
    陳德春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往四周看了看,才撫著小胡子又問:“你這麽走了,就不擔心晉鄴城的那位了?”
    公孫敘表情古怪地看他:“你這是何意?”
    陳德春笑而不答。
    公孫敘沉默一下,微微歎道:“據我所知,她已棄俗出家。”
    他一頓,又道:“如此結局,已是最好不過的。”
    陳德春蹙了蹙眉:“最好不過?”
    公孫敘道:“那可不是,不然,這事還當真難辦。”
    初時,他確實捏了一把汗。
    畢竟,丹犀山莊裏發生的一切,他可是曆曆在目。
    說到這事,公孫敘冷下眼,往左右兩邊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別以為我不知道,主上已經去過晉鄴了。上次若非我攔著,他們早闖進大帳了,你還以為你真的能瞞得過我去?”
    陳德春一笑。
    是啊,公孫敘是做什麽的,又怎麽可能真的瞞住他?
    他這邊想著,卻聽那邊公孫敘一歎:“幸而她沒有跟著主上回來,不然,豈不是要讓主上受盡天下恥笑——”
    他也不再往下說,腦海中忽然想起舊事,潼裏鎮的齊軍大營裏,他頭次見到她,伏屍哭得肝腸寸斷,尤其是當著三軍斷發那一幕,瞧在眼裏誰不動容?
    “先是拒絕跟主上回來,後又委身新帝,現遁入空門……這般行事,又如何不是讓主上死心,我想她心裏應是明白的。”
    公孫敘孑然歎息:“當日若非她,主上也不能回來……太醫令,我也並非鐵石心腸,可是孰輕孰重啊。”
    陳德春默然不語,重重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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