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滿滿當當都是鮮花，玫瑰層層疊疊堆滿了角落，嬌豔欲滴，紅得刺目。
    花裏還放著賀卡。
    賀卡上寫著「喜歡你」。
    那香味太過濃鬱，顧懷薇嗅覺又過於靈敏，剛進門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被那花香味衝得腦殼疼。
    “林蛇——”顧懷薇朝著門外喊去。
    他來得沒那麽快。
    林蛇這兩天在設計招聘海報，他會在屋頂上尋找設計靈感。
    和鶴雪衣對生命的熱愛不同，林蛇喜歡這個死氣沉沉的位麵。
    天空灰沉沉的如同一塊鋼板，將陽光蓋得嚴嚴實實。
    城市沒有風，沒有人，沒有鳥雀的叫聲，除了副本裏的廝殺和尖叫之外，外界銜接的道路隻有一片死寂。
    屋頂上，林蛇黑發垂落，零碎的發絲擋住墨綠色雙眸，與陰霾融為一體，自上而下俯視著這座城市。
    這樣的環境能讓他更加安心地工作，暫時忘記半成品給他帶來的恥辱感。
    他蒼白的手指握著鼠標，在屏幕上勾勒出設計的線條。
    聽到顧懷薇的聲音，林蛇做著設計的手一頓。
    在一樓花園裏照顧那些太陽花的鶴雪衣也聽見了顧懷薇叫林蛇的名字。
    他抬起頭，和屋頂上的林蛇對視了一眼。
    他衝著林蛇露出淺淡的笑。
    林蛇並沒有友好回應，而是麵無表情轉身下樓。
    他不愛粉飾太平。
    鶴雪衣笑著捏住手中的花，然後微微用力，把那朵他精心飼養的太陽花連根扯了下來。
    指尖撫摸著嬌嫩的花瓣。
    碾成碎片。
    淡香的汁水停留在他的指尖，慢慢散去。
    隻留下殘破的花落在地上慢慢腐爛。
    見林蛇是從樓上走下來的，手上還抱著銀白色的筆記本電腦，顧懷薇意識到他剛剛在工作。
    “抱歉，打擾到你幹活了。”
    “這幾天你在療養院裏，知不知道這些花是誰送的？”
    “我需要查一下監控。”
    林蛇電腦正好在手中，他把監控頁麵調了出來，顧懷薇看見那個半成品從黑色房門裏走了出來，捧著一束又一束的玫瑰花，在深更半夜撬開她房間的門鎖，然後把花擺了進來。
    這個位麵沒有花。
    至少，灰霧鎮沒有玫瑰。
    他不是一次性擺的。
    而是連續幾個晚上，繞開療養院裏其他人，偷偷摸摸送了好幾趟。
    看他那鬼鬼祟祟的動作，顧懷薇抽了抽唇角，隻覺得這個半成品頂著周川寧的臉，腦袋有些不正常。
    夏文心湊到旁邊看監控視頻，心直口快地說道：“顧店長，這是你的追求者嗎？”
    “不算是。”
    半成品吞噬了無數條生命，腦海裏有許多其他人的意識，除了周川寧在上個位麵對顧懷薇表現出這方麵的興趣之外，半成品本身對她沒這方麵意思。
    “他應該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給你告白呀。”夏文心看見了那張寫著字的賀卡，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花挺漂亮的，就是行為有點癡漢。”
    “想要的話，送你了。”顧懷薇對於這些不太感冒，隻覺得麻煩。
    夏文心連連擺手。
    別說她已經心有所屬，就算是沒有，她也沒有時間和心力處理這些私人感情問題。
    她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活下來。
    在林蛇的幫助下，他們把這些花全部清理幹淨。
    童夢主題房間的門鎖沒有辦法更換成電子鎖。
    她就額外加裝了一道鎖，免得再次被人偷摸著溜進來。
    顧懷薇回店的時候，半成品總是躲在房間裏不出來，他似乎是不用吃喝，整天在房間裏也不知道搗鼓什麽事情。
    其中有一天淩晨，顧懷薇起得早了些，先加會班看店裏流水，那半成品神神叨叨地從房間裏出來，然後將折疊好的千紙鶴笨拙地放在顧懷薇的辦公桌上。
    “我們結契吧。”
    “帶你回去，回之前的世界，我買下了一顆小行星，想要送給你。”
    “我……外麵有危險，我有好多話還沒有來得及和你說。”
    他以周川寧的語氣說著話，然後臉部肌肉抽搐，五官又開始變化，說話的聲音從男生變成女生。
    又不穩定的變回半成品。
    變成半成品時，他眼睛裏看著顧懷薇時渴望的光芒會消失。
    他彬彬有禮地說道：“顧小姐，失禮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充斥在我的腦海裏，我還沒有辦法完全納為己用，請不要回應那些人，我會盡快處理好我的個人問題。”
    半成品擔心顧懷薇會對他吸收掉的那些人有所留念，然後幫助他們意識複蘇。
    周川寧已死，那殘留在半成品體內的意識，不過是一縷執念，顧懷薇不會做任何回應。
    顧懷薇把千紙鶴丟進垃圾桶裏。
    “那你可得快點處理，免得我們進入樂園的時候，我等著你一起商量作戰計劃，然後周警官冒了出來，讓我跟他回去孵化小異形。”
    半成品臉色一沉：“我不會讓這些事情影響到你我的大業。”
    顧懷薇繼續手頭上的加班：“那便再好不過了。”
    林蛇把招聘海報做出來，顧懷薇便帶著白咩咩，把那些海報貼在小鎮的各個副本門口。
    副本裏的詭異會把這些小廣告撕下來。
    顧懷薇便挨著副本與外界的界限貼。
    剛剛好就卡那一個位置。
    詭異出不來副本，撕不掉。
    不僅如此，顧懷薇還把小廣告偷偷貼在那些從外界副本開過來的車子上，借助那些車子，把廣告打到外界去。
    灰霧鎮之外，謠言四起。
    傳說有個叫做「綠洲療養院」的病毒式副本，會在其他副本裏刷存在感，瘋狂誘惑試煉者前往。
    又有一種傳說，這個綠洲療養院很可能就是這個世界的終極副本，據說前往那家療養院的人，很多都沒能夠再出來。
    夏文心和顧懷薇住了三天，第一天晚上她很緊張，睡不著覺，便半夜睜著眼睛偷看顧懷薇。
    她看見顧懷薇身上好像有一圈淡淡的光圈。
    揉了揉眼睛再看，又好像是她的錯覺。
    害得她胡思亂想了一個晚上。
    等到第二天晚上，她好不容易能睡著覺，但總是做噩夢，夢見自己被野獸環繞撕扯，半夜嚇醒，汗流接踵。
    第三天晚上，夏文心幹脆不睡覺，她覺得這個房間和自己不太對付，躲在被窩裏玩手機，玩了一夜。
    三天的時間很快，方昭和白玉珍也在此時從副本裏回來。
    方昭身受重傷，左腿綁著木棍。失血過多，陷入昏迷。
    顧懷薇看著電腦裏的訂房狀態，問道：“現在院裏隻剩下中級療養室有空房，價位比普通療養室高，你要不要等普通的空出來再住進去？”
    “不了。”夏文心連連搖頭，她打了個哈欠，要不是臉上燒傷，她現在的眼袋可以掛到下巴上，“我還是正常訂一個房間吧。”
    免費的果然是最貴的。
    在和顧懷薇住在那個房間裏，她不是被噩夢嚇死，就是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