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撿漏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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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撿漏姐姐的親事後》轉載請注明來源:思兔閱讀sto.ist
    就是因為今天的相看,去年就開始提了。
    溫蘭君要相看的,是個窮書生,家中就幾畝薄田,一個寡母,還有不知能不能高中的狀元夢。
    而大姐姐溫梅君相看的,是個家底豐厚,蔭封世家的武將,兩家祖輩有淵源,開口就能叫父親一聲世伯。
    最重要的,嫁過去就能當家做主,上無雙親磋磨,下無妯娌姑子刁難,為人正派,是夫人千挑萬選出來的好後生。
    溫竹君對二姐姐沒什麽敵意,平日多有忍讓,那是因為懶得爭吵,但今兒說到美貌娘親,她不能忍。
    “二姐姐大早上吃錯藥了?還是不高興今兒的相看?莫非是嫌棄母親給你尋的親事?”
    溫蘭君被她當麵戳破心思,又羞惱又委屈,“你,你胡說什麽?我這是關心三妹妹,畢竟馬上就要輪到你了。”
    溫竹君含著笑,聽出她言語間的咬牙切齒。
    “喲,被我說中了?二姐姐還真對這事兒有怨言呢?這可是母親辛辛苦苦為你挑選的,你竟然不滿意……”
    溫菊君拿眼一瞪,“好哇,你敢對母親不敬,我待會兒就告訴母親,讓她罰你。”
    溫梅君眉頭也擰了起來,望向溫蘭君的眼神有些不善。
    “母親辛苦一場,你就是這麽報答的?”
    溫蘭君本以為今天發泄幾句,三妹妹也會照常忍讓,沒想到她竟然還嘴,還故意挑撥,不由氣急敗壞,扭身就要衝過去打。
    “你這死丫頭,胡說八道,我看你就是恨嫁了,這麽著急……”
    周氏可忍不住了,抱著溫竹君往後躲。
    “二姑娘要是不滿意,直接找夫人說去吧,怎的就敢找我們竹兒撒氣?實在不行,去找你自己的姨娘啊……”
    溫蘭君被戳到心窩子,氣得眼眶都紅了,她的姨娘最近禁足,連親女兒相看都出不來。
    溫竹君看她那委屈樣兒,心裏歎了口氣。
    二姐姐是個拎不清的糊塗貨,整天想比肩大姐姐,可惜命不好,沒托生在夫人肚子裏,大姐姐是夫人的親生女兒,孰輕孰重,她怎就沒個數兒?
    “夫人來了。”丫頭在一旁輕聲道。
    姨娘們和四位姑娘趕緊站好,就連溫梅君那麽傲的性子,都老老實實地立在前頭,等待母親進門。
    丫頭打起珠簾,一小段墨綠緞子百鳥朝鳳襴紋馬麵裙裙擺率先漾在了眾人眼中,珠簾後出現的婦人眉目端莊,動止雍容,保養得宜,舉手投足自有一股穩重與端凝氣度。
    一雙丹鳳眼淡淡,不怒自威,掃視下,所有人都不自覺低下了頭。
    “姨娘們都回去,四位姑娘留下,果兒還小,跟著姨娘回去吧。”夫人淡淡道。
    侯府一共六位姨娘,今兒除了二姐姐的姨娘禁足,五位都來請安了。
    四個兒子,除了溫春果太小住在內院,剩下的三個春,都已經住到外院,今日應該早就請安過了。
    周氏牽著溫春果,隨著姨娘們魚貫而出,有些擔心,忍不住給女兒使了個眼色。
    溫竹君朝她眨眨眼,示意她放心。
    韶華將紅漆官帽椅擺在正堂中,隨後夫人身邊伺候的嬤嬤不知道從哪掏出來四個半舊藤編軟墊,一一擺在官帽椅前。
    四君不敢反駁,就連溫梅君這時候都沒多話,直接了當的跪下去。
    “母親,二妹妹跟三妹妹吵架,我跟四妹妹什麽都沒說。”
    夫人慢條斯理地接過丫頭遞來的茶碗,輕輕刮沫,寬袖滑落,碧綠水潤的玉鐲子,襯得手腕圓潤白皙,一舉一動都雅致雍容。
    “你沒說,就沒錯了?”
    溫梅君想辯解,但眼珠子轉了轉,緩緩低下頭。
    “母親,我知道錯了,作為大姐,沒給妹妹們做好榜樣,也忘記了母親日日教導姊妹和睦,相互扶持,女兒錯了。”
    溫菊君才九歲,正是懵懂的年紀,聞言很不服氣。
    “是二姐姐罵姨娘是花樓裏教養的,還說三姐姐恨嫁,哼,母親,二姐姐不滿意您給她說的親事呢……”
    溫蘭君見妹妹告狀,眼淚簌簌落下,小聲辯解,“女兒沒有,女兒隻是,隻是……”
    夫人飲了口茶,隨手往旁邊一遞,自有丫頭殷勤接過。
    她擦擦嘴角,“隻是什麽?心裏不樂意?覺得不公平?還是你不願出嫁,想出家做姑子?”
    溫蘭君渾身一抖,“不是不是,女兒沒有……”
    溫竹君聞言也埋下了頭,心中震驚,侯府的女兒,竟然也隻有這兩種出路嗎?
    做姑子清苦,她肯定忍受不了,可作為女兒家,身家性命都被拿捏,姻緣之事,她實在沒有話語權。
    夫人白皙滑膩的指尖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著,塗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甲,又長又尖,聲音格外響,直擊人心。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蘭君,為你相看的人家,是我與你父親商量過的,這個書生是個有誌有才的孩子,雖然家中不富裕,但選男人,須得看前程,人品貴重,你喊我這麽些年的母親,我絕不會害你,這孩子與你很相配,你父親也說好。”
    這是一輩子的事兒,也隻有這個時候,才有為自己說幾句話的機會。
    想起姨娘還在受苦,再羞也隻能自己說。
    溫蘭君鼓足勇氣,囁喏道:“可他隻是個窮書生,不知何年能高中,若是一直不得功名,如何能幫襯侯府、幫襯兄弟?母親,大姐姐嫁的是蔭封世家,為何我就得嫁窮書生?難道,母親嫌我是姨娘生的?所以才這樣般對待……”
    “啪”的幾聲當啷脆響,夫人將茶碗砸在了溫蘭君膝下。
    “糊塗東西。”
    見母親發怒,四君趕緊跪下磕頭,異口同聲,“母親息怒。”
    夫人站起身,指著溫蘭君厲聲道:“從小到大,四個女兒,我都是一視同仁,梅君菊君有的東西,你與竹君樣樣都有,在侯府,沒有庶出嫡出之分,我對你們,自認從來無半分不公。”
    溫竹君對此很有感觸,雖說她是姨娘生的,但夫人極少偏袒,四姐妹鬧別扭,要罰都是一起罰,不會厚此薄彼。
    吃喝方麵,從來沒有苛待,甚至大姐姐四妹妹有什麽,都會給她和二姐姐送一份,絕無偏私,是個極為合格的當家主母。
    她對夫人,心裏也是感激的,畢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到這麽大度有格局的嫡母。
    很多小門小戶甚至高門顯貴,折磨發賣庶女姨娘的主母,多得是。
    溫蘭君嚇得瑟瑟發抖,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就是不改口,死死地跪在地上,大概是想死個明白。
    夫人也看出來了,冷笑一聲。
    “嫁女娶媳,你以為,單單一個侯府女兒的身份就行了?”
    溫蘭君插在烏發間的步搖輕輕搖晃,聞言,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嫡母。
    夫人是個性子和緩的,沒兩句,語調就恢複了溫和。
    “你是侯府的女兒不假,但你除了這個,還有什麽?沒有做官的外祖,舅舅、沒有在內宅打點的舅母,也沒有如我這般的親生母親,我雖待你如親女,但你也應該明白,你非我親生,侯府裏都是自家人,不計較,你以為外人真的不計較?非要我親口點出來嗎?這個書生,是現階段最適合你的,未來也不會虧待你,我跟你父親不是要害你,是為你將來一輩子著想。”
    溫蘭君被這些話說得滿臉漲紅,眼淚如雨落下,渾身輕顫。
    夫人看著,難掩失望。
    “是我太寵你了,這點東西都想不透,愚蠢透頂,還愛搬弄口舌是非,將來就算嫁人,恐怕也是攪得家宅不寧,墮我的名聲,我這便與你父親商量,從此你的親事,我不再過問,至於嫁妝,你既然那麽盼著姨娘,那讓你姨娘去操心吧。”
    這話有些重,侯府掌家的是夫人,一個姨娘再怎麽省吃儉用,也比不上夫人手指縫裏漏出來的一星半點。
    再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掌家嫡母都不願操持,外人定覺此女人品堪憂,又有誰家會高看一眼?
    溫蘭君隻是驕縱,不是不懂,眼裏的光幾乎瞬間幻滅,嫡母的一視同仁,給了她辯駁的勇氣。
    也是這份一視同仁,讓她更明白,更清晰,更絕望。
    溫竹君在一邊看她搖搖欲墜,心裏不免泛起同情,便伸手攙了她一下,還用力捏她的手臂。
    溫蘭君手上一陣疼,終於回過神,哭著認錯。
    “母親息怒,女兒知錯了,是女兒不好,女兒不懂事,求母親原諒。”
    夫人沒有理會她,而是看向了溫竹君。
    “竹君,你可知錯?”
    “女兒知錯。”溫竹君從善如流地磕了個響頭,“女兒不該與姐姐爭執,姐妹間應該和睦相處,更不該故意激怒姐姐,引得姐妹相爭,女兒今後不會再犯。”
    夫人嘴角微微勾起,這丫頭一向有小聰明,管起來很省事。
    “你一向能說會道,但也該明白,將來嫁人,若是犯了七出,名聲有礙,侯府是決不允許有被休的女兒汙了門楣的……”
    她忽然目光一凜,看向四君,喝道:“都明白了嗎?”
    四君俱是一震,紛紛伏地,“母親,女兒明白了。”
    溫竹君更是心中顫顫,當家主母的威嚴,不是說笑。
    夫人重新坐好,看著最小的菊君,溫聲道:“你可知錯?”
    溫菊君這會兒蔫噠噠的,小手揪在一起,但她倔強,頭扭到一邊,“女兒沒錯。”
    夫人捏了捏眉心,今兒為了相看的事,一早就忙累得很,回來就聽到孩子吵架,說了一大堆道理,嘴都幹了。
    這會兒看到小女兒還倔得跟驢一樣,整個人都有些燥了。
    “範嬤嬤,給她四板子,讓她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