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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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有所不知,那梁山之賊,不是一般賊寇,其中能人不少,狡猾非常,且還有一個叫做吳用的人,號稱智多星,此人還真有幾分聰慧,若是不當真設計,他們怕是萬萬不會上當。”
蘇武想得許多,想來想去,便隻告誡自己,梁山萬萬不能小看,哪裏做差了一點,都有可能功虧一簣。
這也是蘇武如今反複自我提醒的事,就是一定不能小看了敵人與對手,不能真的以為自己當真有那超越時代的智計。
程萬裏似也有些煩了,擺擺手,倒也不是說什麽重話,隻說:“明日再說明日再說……”
蘇武自也知道進退,不再強求,拱手退去。
他也知道,這件事,其實當真有些強人所難,但這日日被賊惦記的事情,實在又不能不去解決。
不說其他,蘇武也不可能永遠繃著弦來麵對這件事,他的事情也多,若是真一個不慎,讓梁山之人得逞了,後果不堪設想。
程萬裏也從後衙書房出門去,卻是出門走得幾步,忽然有一個聲音:“父親……”
程萬裏嚇得一跳,當然也反應過來了,轉頭去看:“你在此處作甚?不聲不響,駭人一驚。”
隻看屋簷轉角,走來一個女子,先是一福,再來開口:“父親,我隻是聽人說有客人來了,便是來看看……”
“看什麽?”程萬裏眉頭一皺。
“就是看看……”姑娘家就這麽答。
程萬裏眉頭皺得更深:“頭前你不是見過了嗎?又來看什麽?”
程萬裏興許……感受到了一點奇怪的苗頭,一個大姑娘家,沒事跑出來看什麽男人?
便是也知道,自己這個閨女,還當真有些不一樣。
就好比上次,他自己六神無主的時候,這親閨女還能安之若素,更能出言來安慰他這個父親……
閨女,其實打小就不一樣,之所以這麽寵愛,便也因為她打小就與其他姑娘家不同。
果然,閨女也答:“就是來看看那蘇武嘛,上次看他,還沒看個清楚,就被他發現了,如何好意思再看?”
“這次看清楚了?”程萬裏沒好氣問。
“看清楚了呢……”閨女指了指那屋簷轉角處窗戶上的合頁。
今日還真就看清楚了,外麵天黑,裏麵掌燈,小小合頁縫隙,還真就是那燈火闌珊處瞧了個明明白白,人高馬大,一臉剛毅,說起話來,不卑不亢,條理清晰……
“嗯,看清楚就罷了……”程萬裏大手一揮,往前走去。
“父親……”
程萬裏腳步一止,轉頭來,不耐煩,當真不耐煩,平常裏他對自己閨女可沒有這麽多不耐煩,今日格外不耐煩:“怎麽了?”
“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辦法也挺好……”姑娘輕聲說。
“胡說八道!”程萬裏氣不打一處來,起身又走。
閨女自是腳步跟隨:“父親若信任他,他說的,父親心中自然也知,其實就是上上策。他若不值得父親信任,父親又何必說那些‘再思慮’與‘明日再說’的話語搪塞呢?”
程萬裏再次停住了腳步,轉頭來,認認真真看著自家閨女的臉龐,然後沉默了片刻。
姑娘也不說話,就等著……
然後,程萬裏才開口,嚴肅非常:“先說一件事,咱是書香門第,那蘇武雖然品性與本事皆當上選,但他是草莽而起,武夫之輩,何以與咱們能門當戶對?以往你說你自己挑選夫婿之類的話語,為父隻當你任性胡鬧,不與你一般計較……今日,為父可容不得你,就問這世間,哪裏有你這般的女子?真是胡鬧,隻待來日歸京,隻管往那東華門外的榜下去捉,那才是良緣!”
“父親,哪裏就說到什麽良緣夫婿了?當真羞煞人來,哪裏有父親這麽與女兒說話的?什麽夫婿不夫婿的,父親你想哪裏去了?”
姑娘一臉的委屈,似雙眼在紅,淚先在眼眶中轉了轉,說流就流……
“好了好了,為父看你如此來偷瞧,隻當你是……你是……”程萬裏說話立馬收斂了。
“隻當我是什麽……父親你說啊……”
“沒什麽沒什麽……”程萬裏偃旗息鼓,立馬又道:“他那謀劃,不能說不好,隻是我舍你不得,教你去犯險,那萬萬不可。”
“那也行,隻管讓我每日躲在家中不出門就是,夜裏也多派幾隊衙差巡著守著,也隻聽說那些江洋大盜,翻牆過院如履平地,最好啊,就讓那蘇武每日都守在我那閨房門口,如此,倒也不怕那些賊人了,方可安心入睡,就是不知父親哪日能調遣歸京……”
姑娘淚水已收,但紅眼還在,跟在父親後麵,輕聲細語,卻少不得那幾分委屈巴巴。
隻聽這一番話來,程萬裏就是個唉聲歎氣:“當初若是知曉這般,便是如何也不來此地為官!一來就碰到這些事,便是整個大宋,哪裏能有這般的州府?”
程萬裏在發泄,這些日子,真的是精神折磨,這官隻教人當得憋屈難受。
“父親,若不是東平府下鄆城起了大賊,那前任陳文昭獲了罪,哪裏能有得這般空缺出來?這裏也沒什麽不好,出糧也多,商貿也繁,本也是富庶之地,若是父親為官一任,解決了前任留下來的爛攤子,豈不也是大功?回京之後,豈能不得升遷?”
姑娘邊走邊說著,稍稍頓了頓,看看父親,接著再說:“難道父親此番,當真也想與那陳文昭一樣,不升反降,回京去個什麽諫院當編修?若是這般回京,還談什麽東華門外榜下去捉婿?還談什麽良緣?父親便也隻能看著那些達官顯貴把乘龍快婿捉回家去,而我呢……誰還正眼來瞧?”
“你這個死丫頭,說的什麽話呢?”程萬裏轉頭來罵,隻是臉上並非真是盛怒。
“父親,那蘇武啊……有勇有謀,又有品行,辦差做事,樣樣不凡,興許還真是您的升遷之道呢,父親想想?”
姑娘說完話語,幾步走到父親頭前去,轉身擋住路來,隻看著父親。
“他還能把那水泊梁山的大賊剿滅了?”程萬裏沒好氣問。
“說不定他真能……父親難道當真不信他興許能做成?”這閨女好似拿捏自己的父親很有一套。
“你說這些,為父還能不知你那小心思?反正,我不會讓你去。”程萬裏兩手往背後一負,便是當真疼愛非常。
也是這閨女,就是招人疼愛,不僅是那模樣與性格上的事,而是這閨女,真不同一般女子,這閨女多了一份一般人難有的智慧。
“父親……”閨女一雙眼眸在說話。
“嗯?”老父親壓根轉頭不去看。
“總有一日,一個不慎,我當真要被賊人捉了去,就被那董平捉了去,我都不敢去想那般後果……”姑娘發大招。
“胡說!胡說!”程萬裏捶胸頓足,就隻差跳腳而起了。
“還有那董平手持利刃,父親想想……那董平何等凶惡?這夜半三更,他若真是翻牆入院……”
“唉……”程萬裏一口氣歎去,他豈能不知自家閨女這點小伎倆?他隻是無奈,轉著圈的無奈。
不免也有一語:“豈不知聖人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說的就是你,說的就是你這般難養的女子!”
“那還不趕緊想辦法升遷回京去?也好往那東華門外的榜下去捉個良緣,隻管是眼不見心不煩。”閨女說著話,卻在笑,笑出幾分故意的狡黠。
父親哪裏笑得出來,真是到那一天,隻怕他要哭出三裏地去。便是隻管兩隻官袍大袖左右一甩,把自家閨女甩去身後,哼哼唧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