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嘿嘿,我就是個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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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穀縣裏,蘇武先見了一下孟義,再去尋了武鬆一道出城去。

    也問武鬆“水道與碼頭上的事怎麽樣了?”

    武鬆隻管來答“哥哥,這點小事有何難?隻問而今,南來的北往的,哪個不是乖乖交錢來?”

    蘇武就笑,這事他信,也早有預料,這就是把武鬆留在陽穀的意義所在。

    蘇武便也說“二郎,那……你想不想與我一起去東平府?”

    這事,得正兒八經征求武鬆的意見,因為武鬆心中,兄長武大極其重要,盡孝當麵本也是他一直的願望。

    武鬆倒是真在想。

    蘇武便又說“若是你想留在陽穀,倒也無妨……”

    “那……哥哥待我回去問問兄長。”武鬆便是這麽來說。

    “好,我帶著人馬先去景陽岡駐紮,也是有差事,興許駐得一日就走,興許兩三日才走,你若想好了,隻管往景陽岡來尋。”

    蘇武並不在這件事上做主。

    這陽穀縣也很重要,武鬆若是隻願留在陽穀,蘇武也接受。

    反倒是武鬆若是要去東平府,還有一些麻煩,這水道與碼頭,還是要一個比較強力的人鎮在這裏。

    想來想去,興許楊誌可以來此,但楊誌也有問題,他是戴罪之身,外貌又過於顯眼…

    再一想,不知道李應願不願意來,若是李應不願意,那就……祝虎祝彪兄弟……

    這些人,都得用上,都有個差事,也是獨龍崗三莊的臉麵榮耀,乃至也是蘇武與三莊關係更近一步。

    隻管都當自己人來使,如此,慢慢也就是利益共同體了。

    至於武鬆這參將之職位,李應或者祝家兄弟也行,乃至還要換其他四個縣的參將,還缺人。

    武鬆自是營指揮使去任職。

    “哥哥,那我這就回去問問兄長……”武鬆心中也有糾結,此番蘇武大戰而去,立功而回,便也沒帶他,他錯過了,其實心中也有難受,但真若離開陽穀,心中又有不忍,便是立馬轉回家去。

    蘇武出城,帶著三四百騎,再往景陽岡去,那裏就是陽穀縣的邊境了,也是山東半島最門戶之處。

    隻待武鬆回家,便把蘇武的話語拿來與武大說。

    武大如今也不比以往,雖然依舊老實敦厚,但也慢慢有了見識,隻與兄弟武鬆說道“二郎啊,你與我不同,我呢,做不得什麽大事,做個差事也算勉強,為都監守著錢財,不教人坑騙了去。但你不一樣,你是有大本事的人,男兒就當誌在四方,而今有了正路,豈能不去奔個大前程?”

    武鬆聽來,卻是鼻頭一酸“兄長,我隻是不願離你遠了,少年時候不懂事,而今……”

    “二郎,豈能做這女兒態?你守在我身邊有何好?便是你有了大前程我才高興呢……”

    武大雖然如此說著,便也是鼻頭一酸。

    卻見那嫂嫂從廚房裏來,隻看兄弟二人模樣,就問“這是怎麽了?”

    武大開口一說。

    嫂嫂便去看叔叔武鬆,心中也有一種悵然若失,隻回頭去喊“上酒菜來……”

    如今家中不一樣了,有車架,有仆人有丫鬟。

    這些日子,潘金蓮便也有了臉麵,出門到哪去,都能看到奉承與笑臉,一個當參軍的叔叔,一個如今在碼頭上每日過手萬錢的丈夫……

    便是再見昔日那張大戶夫妻,那兩人也都繞著道去走,無奈當街碰上了,那張大戶也當賠個笑臉,那張家主母,更也是低頭說話。

    這陽穀縣裏,她潘金蓮是哪裏都去得,哪個店鋪都進得,手中來去個幾貫十幾貫的花銷,那也不算事。

    那縣衙裏的都頭董堅,也與自家丈夫叔叔常日把酒言歡……

    甚至還有不少街坊鄰裏的婦人,尋著門路來,送錢送禮,也想在潘金蓮這裏走個門路。

    也是叔叔有頭腦,把隔壁以往屬於王婆的茶樓也盤下來了,便教嫂嫂沒事看著點去,街麵上的人,不論是婦人也好,還是什麽臉麵人,有事無事,誰不來坐坐?

    倒是潘金蓮也還不曾多去茶樓裏拋頭露麵,雇了人守著。

    起初潘金蓮還願意在茶樓裏多招呼,後來,請托之人太多,哪個都來想招呼點什麽,潘金蓮也知道什麽是麻煩了,便也就少去隔壁了,隻晚間算算賬的時候去看看……

    潘金蓮偶爾也聽說過一件事來,說是那王婆,死了,死在往大名府去的半道上,說是流寇流賊劫道殺的……

    倒也不知真假。

    叔叔要走了,潘金蓮心中難受,酒菜都來,潘金蓮便是把叔叔看了又看……

    她也知道,自己以往與叔叔做過什麽說過什麽,便也挨了叔叔的罵,也導致叔叔直接就搬出去住了。

    終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便更是知道叔叔與自家丈夫是哪般的情感。

    “叔叔吃酒……”潘金蓮來敬酒。

    武鬆點著頭“多謝嫂嫂……”

    便是一杯酒去,潘金蓮又看了看武鬆,有話語,又難說,怕出口去,招人不快。

    便也是知道,自家裏,是叔叔有本事,好日子,也是叔叔掙來的。

    武大來說“以往啊,隻念二郎你早早懂事些,少吃酒,莫惹事,轉眼間,二郎你就長大了,倒是二郎你成了家中頂梁柱,好啊,真好,有出息好,一輩子在這陽穀縣裏,那不算出息。”

    就看這一番話去,武鬆已然離了座位,當麵雙膝一跪,納頭便拜“兄長,自是我大了,你的好日子就來了……我爭氣去,隻管教日子越來越好就是。”

    武大抹著淚,起身扶弟弟,一旁嫂嫂不免也是眼淚在落。

    武鬆起身來,倒酒“兄長,嫂嫂,你們在家中,一定要把日子過好了去。”

    其實潘金蓮與武大,也還算新婚。

    頭前在清河縣,武鬆隻管吃酒惹事浪蕩,打暈了人就跑,武大給人賠錢陪禮,也不知說去多少好話,低了多少次頭。

    背井離鄉到陽穀也是無奈,算是重新開始,租了房子,置辦了挑擔,賣著炊餅,三寸釘穀樹皮,也教別人笑話,便也隻陪著笑去。

    過得一些日子,被人安排著,算是送,送了個媳婦。

    如此,便也是一年光景,不得多久,兄弟武鬆就找來了。

    一切就大變樣了。

    “二郎你放心,咱們都是老實本分人,不做什麽作奸犯科之事,也不去做嫖賭敗家之事,自是日子越過越好的……”

    武大說的話,是讓武鬆放心。

    “嗯,我知曉呢……”武鬆點著頭,有意無意,看了幾眼嫂嫂。

    嫂嫂興許是心虛,卻也並不去對視,隻說“日子好呢,以往想都想不來的日子,定是越過越好……”

    嫂嫂便也知道剛才那話裏,有那幾分是點的她,而今也才真正知道自家叔叔是哪般人物,多大威勢,喜也喜得,怕也怕得……

    “給叔叔再斟酒……”潘金蓮起身斟酒,便是緩和,便也是態度。

    這陽穀縣裏,如今,有頭有臉的人物,哪個不把武鬆當座上賓去?是街麵人物也好,是衙門公人也罷,何人也不敬重武鬆呢?

    武鬆心中其實是放心的,所以並不交代兄長要關好門什麽的,或者遇到事等他回來之類的……

    武鬆這段時間裏,不知吃了多少酒去,興許也有這些聰明在其中。

    嫂嫂心思亂過,武鬆知道,而今,該做的都做了,若是嫂嫂心思還亂,武鬆倒也不過分擔憂。

    就問,這陽穀縣裏,哪個敢把主意往這裏打?

    隻念兄長早早與嫂嫂生個一男半女才是,如此,應當也就……不必再多擔憂什麽了……

    武鬆拿起潘金蓮斟滿的酒,便是一飲而盡“多謝嫂嫂!”

    武大說著“隻教你嫂嫂稍後往你那住處去,幫你收拾一下,你便去尋都監去吧……”

    “叔叔往後多回家看看……”潘金蓮如此一語忍不住說出口來。

    “嗯,不遠呢,得了空就回來看看……”武鬆點著頭。

    景陽岡裏,還在熱火朝天的修路,北山上,山寨的寨牆倒是有個模樣了,裏麵卻還在慢慢來建。

    路口處,自是設了關卡,也沒人公人來,隻是一些漢子守在那裏,便也就是收的那一點點修路的資助,隻收個兩三年就結束了。

    林卯在路口收錢,蘇武來了,便也先讓軍漢們安營紮寨在一旁。

    見得林卯,也問“收了多少天了?”

    “十三天……”林卯答道。

    “可有什麽事來?”蘇武又問。

    “倒是沒什麽大事,不外乎頭前有人不願意交,起了一些衝突,毆鬥了幾番,交了就是,便也有人到縣衙裏去告了兩回,被知縣相公訓斥了幾句,然後就也沒什麽事了。”

    林卯答著。

    蘇武點頭,又問“一天收得多少錢?”

    “多的時候百來貫,少的時候五六十貫。正也要與哥哥稟報,想著哥哥派個賬房先生來,我們都沒讀過書,那楊製使麾下,也多是白丁,怕是日子長久了,算不清楚了……”

    林卯說得真誠。

    這個數目,一年下來,大概就是三萬貫錢左右,不算少,與知縣孟義分一些,也還算得一筆大進項。

    若是真的兵荒馬亂起來,這條路隻要保持暢通,隻怕要翻好幾倍不止,更是一筆巨款了。

    蘇武慢慢想著,說道“嗯,你派人去東平府尋孟娘子,讓她支兩個人手來,每個月呢,把賬目送到武鬆家兄長那裏去總一總,錢就放在山寨裏,若是多起來了,就往東平府運去,交給孟娘子即可。”

    如今,那孟娘子,自然就該管著蘇武的錢袋子了,錢這個事,總要一個人來負責,不能真是蘇武自己每天盯著看著來算。

    “明白!”林卯點著頭。

    “平常裏,你們也隻管支用一些,做好賬目就是,出力的人,也該給一份錢,你看著辦。”蘇武也大方。

    “多謝哥哥!”林卯便是行禮。

    隻看陽穀縣那邊,一匹馬奔來,那來人身無長物,背後包袱不大,就是一柄樸刀碩大,本是兩米多的漢子鬱保四的好兵刃,如今便是武鬆使來順手。

    “哥哥,我來了!”武鬆來了。

    蘇武抬手一招“這邊來。”

    武鬆笑嗬嗬就來,翻身落馬,快步近前“哥哥,此番是什麽差事呢?”

    蘇武搖頭笑著“倒也不知,隻管聽吩咐,在此等人。”

    “如此隱秘?”武鬆問道。

    “朝廷要事,不必多問。”

    “省得省得……”武鬆連連點頭,卻是抬手一指“那邊來了不少車架人馬,是不是他們?”

    “應當不是……”蘇武還沒回頭就答,因為不會這麽快,隻待轉頭去再看,便也皺眉“莫不真來得這麽快?”

    來人不多,車架五輛,快馬百十,人隻在三四十號。

    但一看就不是商隊,更不是什麽走親戚的,因為那三四十號人,都是壯漢,且打馬很嫻熟。

    也不像那江湖人氣質,公人。

    “莫說到就到了?”武鬆來問。

    蘇武點點頭“怕是真到了,走,上馬去迎一迎。”

    說著,兩人上馬,帶著七八騎飛奔往前去,那邊三四十號人,便是立馬停步,等在那裏,許多漢子眼神左右,戒備警覺。

    蘇武近前來,隻開口喊“某乃東平府兵馬都總管蘇武,敢問來的是誰人?”

    蘇武隻知道一個名字,但他不先說。

    就看車架之內,下來一人,先打量了一下蘇武,點了點頭“在下李良嗣!見過蘇總管,你們要等的人,當是我的吧?”

    “是你!”蘇武點著頭,是這麽名,卻也還問,請公文一見。

    那李良嗣轉身回車,取出公文,派人送到蘇武手上。

    蘇武看了看,樞密院的印鑒他如今也是認識的,沒錯了。

    “樞密院有令,隻教某護送你們,請吧。”蘇武點著頭,也認真,鄭重其事,不管不問就是。

    “蘇總管隨著馬隊就是。”李良嗣拱手一禮,便往車架再上,也不多言。

    倒是蘇武剛剛有一打量,這人三十來歲模樣,不顯高大,也不顯威武,但麵色頗正,看起來行事也是縝密之人。

    隻是這人口音略有奇怪,雖然也是北方口音,但是幾言幾語來,又能聽出奇怪之處,但又不能真正分辨是哪裏口音。

    那就不多想了,也不必安營紮寨了,三四百騎,打馬隨著吧,蘇武也帶了二三十輛車,也是準備了自己的補給,便是知道,這一路去,隻怕很少會入城池采買。

    武鬆便也是這般跟著說走就走了。

    李良嗣,蘇武嘟囔著這個名字,在想些什麽,一時也想不出什麽來。

    枯燥乏味的行路,走的倒是官道。

    一走就是一天,雖然不奔,但腳步一直不停,飯都不吃。

    直到落夜,也不去驛站,也不入城,隻管在野外紮營,埋鍋造飯。

    蘇武這邊三四百人,便也用不著那三四十人埋鍋造飯了。

    篝火旁,蘇武與那李良嗣終於坐在了一處。

    蘇武也不開口問,隻管招呼李良嗣吃飯。

    卻是兩人除了寒暄幾句,並無多言。

    便又是這麽走了一天,又是安營紮寨,篝火之旁,又招呼李良嗣吃飯。

    還是寒暄幾句,各自吃去,並不多言。

    許久之後,倒是李良嗣忽然開口與蘇武說話“蘇總管當真是辦差的人呐,童樞密門下,不錯。”

    童樞密門下?誰?我?

    蘇武還愣了愣,自己怎麽就算是童貫門下了?

    蘇武笑著答“事以密成嘛,隻管做好自己的事就是。”

    “是啊,此事當成,天下變矣。”李良嗣點著頭。

    這口音呐,越聽越感覺李良嗣好似是河北人,卻又不是河北人,不知怎麽形容。

    蘇武隻點頭,也不多說。

    李良嗣還說“蘇總管就不問問是什麽事?”

    “李兄弟莫要說笑……”蘇武擺擺手。

    “隻聽得童樞密說你麾下有強軍,正好順路,也知曉道路地勢,也說你剿賊最悍勇,身中兩矢還奮勇先登,本隻以為是那捷報裏吹噓,當麵一看,強軍還真不差,那悍勇之事,我倒是信了幾分,再看你辦差恪守本分,話語不多……當是可用可信之人。”

    李良嗣本一直是一本正經模樣,此時也有了笑臉。

    “那捷報裏,倒也有許多地方不屬實,比如,賊寇沒有上萬人那麽多。”蘇武故意這麽來說。

    “哈哈……”李良嗣笑著,便又說“既是你帶兵一路來送,終歸最後也還是會知曉此事的……”

    “那我是該問呢?還是不該問?”蘇武問道。

    “我去登州萊州之處,尋一地上船北去……”李良嗣忽然如此一語,便也是隻有他與蘇武兩人坐在一處,旁人並不近前。

    “嗯?”蘇武愣了愣,幹嘛?為何就這麽脫口而出了?不是天大的神秘事嗎?連程萬裏都沒資格知曉的事。

    “你終究要知曉的,因為你要送我上船。”李良嗣如此一語,卻立馬有緊盯著蘇武去看。

    蘇武心中一驚,上船?從渤海上船,去哪裏?渡過渤海灣去遼國?

    渡過渤海灣還能去哪?

    去更北方?去找女真?去那金國?

    蘇武想起來了,曆史上,大宋是與金國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有過盟約,南北夾擊遼國。

    海上之盟。

    眼前這人就是海上之盟的使者?

    怎麽自己忽然參與到這件事裏來了?

    “怎麽?蘇總管是猜到了什麽?”李良嗣問道。

    蘇武不作偽,點著頭“東京來的一隊人,帶著隱秘之事出海去,當真讓人驚訝!出海往北,要麽是遼國,要麽是那白山黑水之地。”

    “蘇總管當真不凡呐!”李良嗣點著頭,又說“本也是要試探你一二,看看你這人能不能辦得大差,而今看來,當真不差,童樞密門下之人,還真值得信任。”

    “不知李兄此言何意?”蘇武心中一緊。

    “東京之人,東京之事,不可信,東京裏,遼人許多,宋遼百年不戰,不知多少朝堂官員與遼人也有交往來去,乃至東京城裏,多的是遼國密探……”

    李良嗣慢慢說著,又看蘇武。

    蘇武擺著手“這般事,我便不懂了……”

    “嘿嘿,我就是個遼人!”李良嗣忽然如此一語。

    蘇武雙眼一睜,好似下意識裏就要起身拔刀。

    “總管稍安,總管稍安……大機緣到你身上了,你要不要安坐聽一聽?”李良嗣滿臉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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