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入陣!蘇將軍入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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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差來了,換個更準確的詞,天使,天子使者。

    也是那殿前司太尉高俅時時都在關注戰況,對呼延灼寄予厚望。

    還有呼延灼也主動請高俅幫忙……

    天使來了,帶來了天子的問候與高太尉的囑咐,還帶來了轟天雷淩振,還有天子賞賜的美酒。

    那軍營裏,自是一番熱鬧,喝了天子的美酒,似乎連士氣都能起來一些。

    隻可惜這天子的美酒,蘇武並沒有嚐到。

    隻待淩振一來,呼延灼要再次開始進攻了,當真要進攻山寨。

    進攻之法倒也想得極好,淩振帶著他那些花裏花哨的東西,隻管上船入水,從側麵往那山寨裏打進去。

    是用石砲去扔,或者用簡易的火炮竹炮去打。

    船隻倒是也有,八百裏水泊,漁民也不少,攏了小船許多,大船也有一艘,大船也沒有多大,但能架起來石砲,就是類似於投石機之類的軍械。

    為何要如此?因為淩振這些砲與炮,著實射程太近,那後山雖然不高,但也難以輕易打上去。

    梁山之地,本就好似水泊裏的一個小小半島,既然正麵打不上去,上船之後,其實就是到了梁山側麵,側麵地勢和緩許多,如此就好打進山寨裏去。

    呼延灼正麵去打,兩相配合,試試能不能打破山寨。

    蘇武自又觀戰,看著呼延灼開始排兵布陣,也有許多簡易的長梯之類。

    淩振也開始帶著人裝東西上船。

    梁山也有應對,蘆葦蕩裏,混江龍李俊帶著阮氏三兄弟等人,這些人在水裏,那當真是蛟龍一般的能耐,一口氣閉去,幾分鍾十來分鍾不在話下。

    是鑿船也好,是上船幫也罷,手段都了得非常。

    蘇武看著,倒也不出手,更也知道,淩振這一遭,才一出手就要栽。

    呼延灼哪裏又真知道梁山這些人的本事?淩振何嚐又真的打過仗,便是當真以為自己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一發出去,就能把梁山之人嚇得抱頭鼠竄……

    而今這大宋朝,上上下下都透著一股子天真之感,這個也厲害,那個也厲害,這個覺得自己能行,那個也覺得自己能行。

    到得最後,還真覺得有那天外仙人撒豆成兵也能行。

    呼延灼這邊已經準備妥當了,陣勢也列好了,隻等淩振那邊諸般花裏胡哨的火器一開,隻等那山寨裏一個個嚇得驚慌失措,便是一鼓作氣而上,定破山寨。

    卻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也不見山寨火起,更不見山寨裏驚慌。

    呼延灼立馬呼喊“來人,速速去水邊看看,那淩振怎麽這麽慢?”

    自有那快馬去看,也有那快馬就回“將軍,打起來了打起來了,那水裏船裏打起來了!”

    “什麽情況?”呼延灼急忙又問。

    “有賊人衝上船去了,還有許多舢板都翻覆了……反正就是打起來了。”

    呼延灼無奈,連忙自己打馬去看。

    好家夥,那賊人當真衝上了淩振的船上,倒也不知是從哪裏衝上去的,三四十個賊人而已,便是把船上那些東京軍漢殺得人仰馬翻,好似全無抵抗之力。

    船隻其實離岸邊不過百十步,呼延灼看著隻能幹著急。

    甚至親眼看著那淩振都被梁山賊寇抓走了去,那船隻也往那梁山側邊的水寨行去。

    呼延灼心中有一驚,好生悍勇的賊人。

    呼延灼下意識轉頭去看了看遠方那一彪觀戰的馬軍,也看那領頭之人蘇武。

    呼延灼沒有說話,但心中卻想,這夥賊人,何以這般難打?何以這般凶悍善戰?

    此番差事,何以這麽難。

    蘇武看得清清楚楚,便是也懶得多看,大手一揮“回了,今日無戰事。”

    便是又回營寨裏去。

    還有武鬆開口說道“我還以為東京來的人,有什麽了不得的秘密物什呢,正要親眼瞧瞧,卻是被三四十個賊人殺得個人仰馬翻……東西都還沒使出來呢!看來那隨著天使來的人,也是個草包貨色。”

    蘇武卻答“那人叫淩振,倒是個人才,隻是他們輕敵而已,也並無上陣的經驗,此人,我倒是想要他。”

    “哥哥,他都被賊人抓去了!”

    蘇武笑著說道“無妨無妨,我自看上他了,那宋江吳用,該與我送來才是!”

    武鬆想了想,點頭“嗯,倒也不難,尋個時候,隨便抓個賊人與他們換就是,抓賊人這事,不在話下。”

    武鬆如今也學會了,這當然也是蘇武所想,沒有救命之恩,人家好好的東京甲仗庫副使,憑什麽跟他蘇武幹活?

    武鬆又說“這麽打下去,倒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啊,這得打到哪月哪天去?那呼延灼這麽多人在這裏,隻管吃咱們的喝咱們的……也不幹活啊!”

    蘇武便又來說“這幾日,大概就真要開戰了。”

    “啊?哥哥,何以見得?”武鬆立馬來問。

    蘇武一直都教“這幾日,派了許多人貼近山寨去查探,那山寨裏啊,都是操練之聲,這般操練,為何?”

    “哥哥,臨陣操練,有什麽用?為何呢?”

    “自是操練破敵之法,你看那呼延灼的連環馬,說難打,那自然難打,雖然士卒不精,但連起來之後,自是陣型不亂。但說好打呢,也無甚機巧,隻管讓那人仰馬翻,那連環馬便都成累贅……”

    “哦,哥哥是說,山寨裏的人,正在操練什麽人仰馬翻之法。”武鬆腦子在動。

    蘇武笑著也等“你想想……”

    武鬆當真能想通透“莫不是用那長兵刃去壞馬腿?”

    “正是。”蘇武點頭,便是欣慰,武鬆,真能行,假以時日,真能獨當一麵。

    “是啊,我都想得明白?莫不那呼延灼想不明白?”武鬆更有疑惑。

    “他啊,興許也想得明白。”

    “那他怎麽想得明白,還要這般?”武鬆還問。

    “他興許還明白一件事,就是真的知道自己麾下萬數的京畿禁軍並不堪用,他是已然知道了這一點,隻有無奈。”

    蘇武興許當真猜中了呼延灼的心思。

    “哦……”武鬆點頭,再說“定是如此,他本以為麾下軍漢精銳非常,一戰之後,便知道麾下軍漢不堪一用,便是真讓他列好戰陣,就他麾下那些兵馬,隻怕賊人一衝就散。所以,他不得不如此緊密軍陣對敵,不是他不明白,是他無計可施,唯有此法。”

    “呼延灼這個將軍啊,當得憋屈,除了他親衛那一彪還算有用,其他的,當真不堪一擊。”蘇武搖著頭,倒也不是真為呼延灼可惜,而是為整個大宋可惜。

    就是這樣的兵馬,起二十萬,去打遼國,遼國起初還嚇得六神無主,甚至還有求和之意,實在無奈,唯有起幾千殘兵敗將之哀兵,本是想著去拚了算了,沒想到一戰輕鬆打崩。

    這是連遼人都沒想到的事,宋人更沒想到,女真人也更想不到。

    就是這麽當著全天下的麵,現個大眼。

    更別說後麵還有三五萬女真人,就能圍著百萬人口與二十萬兵的汴京城一通猛打,打個國破家亡。

    蘇武知道這些故事,此時再看眼前這些京畿禁軍之精銳,倒是真的“理論”與實際結合起來了。

    這種不堪到了極致的表現,**裸出現在蘇武麵前。

    吃飯,睡覺。

    每日去那戰場看幾眼,今日無戰事,便是在營,等著。

    直到四天之後,蘇武又帶兵馬去觀戰一二。

    還沒趕到地方,就有遊騎飛奔而回“將軍,賊人出來了,賊人當真出來了。”

    蘇武聽得一愣,隨後倒是一喜,隻管說“走走走,加快馬步,快去看看!”

    隻待蘇武趕到觀戰之處,梁山那邊呼呼啦啦不知出來多少人,隻怕六七千不止,前麵的已然列好隊,後麵的還在整隊,正是忙碌非常。

    呼延灼這邊,那更是忙碌非常,馬隊不斷出營,繩索不斷去綁,看起來動作極快,卻又看起來紛亂。

    這是兩軍就要對壘的姿態,倒是梁山之人也謹慎,並不趁著官軍未穩馬隊衝陣。

    呼延灼更也謹慎了,隻管一匹馬一匹馬去連,便是沒這連環馬準備妥當,他便心中一點底氣都沒有。

    武鬆也看得新奇,隻問“哥哥,何以……”

    一時間,武鬆不知說什麽,反正就覺得不對勁,沒說上不對勁在哪。

    蘇武來說“你是不想說……何以梁山出擊,那呼延灼不緊守營寨,還出來對壘?”

    “對對,那呼延灼本就心虛,既然敵人出擊,何必對壘?”武鬆找出了不對勁之處。

    “他是官軍,奉旨來剿賊,賊人不出,他本就無可奈何,他也知道那梁山之上糧草充裕,久困便也無解,到時候不免也是退兵而去。此時敵人好不容易出來了,他豈能不決一死戰?便是怎麽也要打一打,若是賊人出來了,他都不打,回頭如何與那殿前司的高太尉交代?”

    蘇武解釋的是人心,也是政治。

    戰爭,本就是政治的延續,連天使都來了,呼延灼怎能龜縮不打?

    便是龜縮,又有什麽意義?此時反倒是個機會,說不定,說不定呢……一戰贏了呢?

    不打,那就一定輸,輸了,呼延灼將門虎子,豈能不是個牢獄之災?

    都是無奈。

    武鬆明白過來,便也點頭“這是打的什麽仗……”

    蘇武卻起了精神,呼喊一語“弟兄們,今日要戰,準備了!”

    令兵左右去,便是甲胄要穿好,馬匹要安撫,隊列要整齊起來,不得鬆散,精神也要進入狀態。

    那戰場兩邊,倒也是慢慢有了一些區別,就看梁山那邊,呼喊大作,便是嘶吼不止,兵器連連高舉。

    官軍這邊,倒是噤若寒蟬,隻管連好連環馬,一個個沒有話語。

    甚至蘇武不在當麵,也能想象到那些禁軍精銳那煞白的臉色,乃至那出汗的手掌與顫抖的雙腿……

    為何有這些區別,便是心理狀態的不同,一方是個工作,是來上班的。

    另外一方,那真就是生死存亡。

    一方絕大多數人以往從未見過殺人場景,另外一方,還真有許多作奸犯科之輩,殺人奪財的強人。

    鼓聲起,兩邊鼓聲都在起,轟轟隆隆。

    連環馬,倒也不能如何去奔跑,便是往前走去,馬背上的騎士,倒也不知是一種什麽心態,便也隻看得那些騎士都在左顧右盼,乃至頻頻回頭去看。

    人之常情,人家本也多是泥瓦匠、裱糊匠、石匠、燈籠匠……當兵隻是個“副業”,誰能想到,在京畿當兵,還真要打仗?祖上三代都沒打過仗了。

    再看對麵,梁山大賊,隻待鼓聲一起,呼喊震天,衝殺而來,腳步飛奔,奔起來倒也談不上什麽隊形了,隻管往前去奔。

    倒是前有盾牌,中有鉤槍,後有弓弩……

    弓弩先起,倒是官軍這邊,三千連環馬,大多有好甲,隻管是個叮當作響。

    官軍這邊,弓弩也回,還真就把梁山那邊射得不少人倒地。

    兩軍還有機動騎兵,此時都不動,騎兵之法,如此對壘之時,便是等著,等著尋得敵陣之破綻,再來一頭紮去。

    蘇武眼前場景,就是連環馬大戰梁山賊。

    兩軍一接,馬背上的騎士,長槍隻管往前亂捅亂刺……

    那梁山賊,一邊捅刺馬背上的人,一邊去勾那馬腿,要的就是馬匹倒地,一排連環馬,三四十匹,隻待真倒得七八匹去,這一排也就難以動彈了。

    再橫去幾排,便是連著幾排若都難以動彈,整個連環馬,其實就都動彈不得了。

    遠方觀戰之武鬆,也有評價“這些賊人,還真算悍勇。”

    “總有一些悍勇之輩打頭陣,若是再加豐厚賞賜,重賞之下,豈無勇夫?”蘇武如此說著。

    “哥哥你看,還有人從山寨裏出來呢?”武鬆抬手遠遠去指。

    當真那山寨裏又出來二三千人,個個手持長槍,如此,這山寨幾乎能打的都出來了。

    蘇武稍稍皺眉,說道“那是防備咱們的……”

    “那宋江吳用之輩,還真有些謀略呢……”武鬆第一次對宋江與吳用有了一些認可。

    蘇武笑道“那宋江,你倒也認識呢……”

    武鬆點著頭“認識,他還給過我一些盤纏,說起來,這人還真有好名聲好做派,我心中對他也有幾分敬佩,奈何如今他是大賊,我是官軍,倒也無奈,若是真的刀槍之間碰上了,我自留他一命。”

    以往,蘇武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此番來問,武鬆也答得直白。

    蘇武點著頭“嗯,如此也算好漢,若是真教你碰上了宋江,你饒他命去一回,我自也不怪你。”

    武鬆便笑“我就知,哥哥最是知道我心中所想,與哥哥說話,便不需藏著掖著。”

    就看那剛出寨的二三千長槍,直往側陣而去,便是東邊,也是蘇武這個方向。

    蘇武又說“倒也不全是防咱們,也防呼延灼往北麵去衝。你看,那花榮領著五六百騎,卻在西邊,如此,便是護住了兩翼,隻等呼延灼連環馬一潰,那梁山就是大勝。”

    武鬆便來問“哥哥,那咱們怎麽辦?”

    蘇武擺著手“不急,打得還不亂,讓他們先打。咱若是去早了,即便勝了,那呼延灼與麾下軍將便隻以為咱們是去搶功勞的,更覺得是他們自己奮勇作戰得勝,讓咱們撿了便宜,營中還有天使,那天使隻管聽他們的,不會聽咱們的……”

    “哥哥當真想得多想得遠呢……若真是這般,到時候咱們辛辛苦苦的,還得了罪過。隻待他們打不過了,潰敗了,咱們再去!”

    武鬆點著頭,也來氣,許多事,真麻煩,也不公平。

    直往那戰場遠遠看去,連環馬倒了一匹又一匹,那馬背上的官軍騎士,也是倒地許多。

    那賊人似乎並無有什麽大損失,反倒越打越是士氣大漲。

    隻待那連環馬的第一排走不動了,便是整個連環馬皆是一止,本來騎兵機動,前麵倒地,後馬自動會必然阻礙往前再衝。

    奈何都連在一起,前排一止,後排便也動彈不得。

    豈能不就是曹操赤壁被火燒連營?

    任何戰法,有其優點,定然也有其缺點。

    若是連環馬上的騎士當真善戰,也不至於輕易落入這般境地,手中的長槍那也不該是燒火棍一般無用。

    這連環馬,當真是說破就破,雖然還沒大破,卻依然成了個笨重累贅放在那裏。

    呼延灼豈能不急,那心中的急切,比那身後的鼓聲還急。

    就看呼延灼打馬就起,這回他身後馬隊可多了不少,便也是軍中矮子裏拔出來的高個子,五百來騎,轟鳴而動。

    往西急奔,便是要突襲賊軍側陣,隻要突襲得當,賊人前後不接慌亂而起,也還能得勝。

    這般,呼延灼起,那邊花榮自也在動。

    兩股騎兵一碰,又不知多少人落馬,卻是換了角色,此番,那呼延灼不再勒馬轉向了,直奔梁山側陣去繞。

    花榮卻在勒馬轉向,他倒是不去衝那連環馬,更不去衝連環馬身後的步卒,隻回頭去追那呼延灼的尾巴。

    如此,亂戰就起,呼延灼一頭紮進賊人側陣,前麵入陣了,後麵卻被花榮追著掩殺。

    呼延灼哪裏去管身後,隻有那雙鞭四處去砸,馬背高大,銅鞭勢大力沉,路過之人,隻管一個一個腦漿迸裂。

    有武鬆評價“哥哥,那呼延灼也算悍勇呢。”

    蘇武皺眉點頭,心中也知,呼延灼真是倒黴催的,此戰若敗,還真不是呼延灼敗了,是大宋朝敗了。

    就看那一匹一匹的連環馬,連連在倒,馬背上的騎士,落地之後,哪裏還敢往賊人去衝?

    再看……

    那還沒倒地的連環馬,也見得那馬背上的騎士自己解繩想機動而起,乃至有些人,直接就下馬回頭了……

    就看那梁山之賊,不斷往連環馬隊裏去,那連環馬是動也不動,隻停在那裏。

    也還看那呼延灼親自衝陣而去,大殺四方,殺得那賊陣之中,個個去避,當真衝陣驍勇,高俅其實沒看錯人。

    卻是那陣中,呼延灼回頭去看,身邊身後之人,那是越來越少。

    他還能如何?隻管咬牙去撐,拚命打馬,隻求鑿陣而出。

    這陣又如何好鑿?若是先破綻,興許事半功倍,奈何那連環馬絲毫不顯威勢,他提前啟動,硬來鑿陣,便是千難萬難。

    即便他兩柄銅鞭砸得無人敢擋,他身後之人,卻是落馬無數,若不心腹,誰能願意這麽隨他來鑿?

    卻是心腹,著實又真是第一次上陣。

    蘇武看得當真是於心不忍,其實這一彪都是好軍漢,乃至那些好馬匹,一匹一匹倒地,不知廢了多少。

    隻待鑿陣片刻,呼延灼再去回頭,先喊一語“彭玘!”

    哪裏還有回音?

    再喊“韓韜!”

    卻也無人來答,身後還有花榮隨之掩殺,五百騎,粗略一看,剩不下一二百人了。

    那彭玘韓韜,早已不知淹沒在何處,興許是被小賊長槍挑落,興許是被大賊困得不得動彈,興許是被花榮從後追來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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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呼延灼是完全不知道,卻也不敢停馬,隻管再咬牙打馬向前。

    他本是將門之後,並不真的愚笨,他心中已然知道,要敗了。

    著實也是他武藝高強,膽魄不凡,隻管埋頭鑿陣,殺得不知多少賊人,再一抬頭,眼前一空,他鑿出來了。

    馬匹不停,轉頭去看,身後竟隻有一人相隨!

    呼延灼心中劇痛,馬匹依舊不停,飛奔往北,便是要回本陣,隻待他繞場打馬回得半途,那連環馬上,哪裏還有一個人端坐?

    那營寨門口,更是喊殺震天,漫山遍野,都是奔逃的官軍。

    這般場景,看得呼延灼心中一堵,兩眼發黑,險些連馬鞍都坐不穩了。

    這般大敗大潰,豈是他大軍開拔之時能預料到的?

    人生之難,已然無以複加。

    隻待發黑的兩眼稍稍緩過來,呼延灼從馬鐙上站起,四處去看,天塌了,天真的塌了。

    卻是隱隱之間,呼延灼看得遠處那一隊觀戰馬軍,呼延灼下意識呼喊一語“快,快去請蘇武將軍來救!”

    那是一根稻草,呼延灼下意識呼喊而出,卻是也知,那根稻草不過五百人馬,在這雙方近兩萬人的戰場裏,好似也不能奏效。

    但還能如何?

    身旁最後一人,便是來答“遵命!”

    話音落下,那一騎飛奔往蘇武而去。

    呼延灼馬步也不停,隻管繞場狂奔,看得漫山遍野的潰敗,心中急得不行,便是繞場狂奔,更是熱鍋上的螞蟻。

    遠方,武鬆看得清清楚楚,賊軍已然起勢,官軍正在潰敗,最頭前的賊軍,竟是連官軍步陣都衝散許多,離那營寨門口都不遠了……

    那官軍步陣,倒也不是被賊軍衝散的,隻待那連環馬上的騎士下馬往後奔逃的時候,步陣就已經開始亂了……

    一場大戰,敗起來,著實太容易。

    也好比故事裏的梁山,在高唐州一戰之後,但凡宋江吳用出手,與官軍作戰幾番,乃至攻陷州府,從來沒有哪一場戰事打得如何艱難,好似每一戰都贏得這麽輕鬆。

    亦如今日一般。

    武鬆在問“哥哥,咱們還不動嗎?京畿禁軍已然在潰敗了……”

    蘇武沒說話,隻是緊盯戰場。

    也看一騎遠遠而來,蘇武似乎也有意在等他。

    等他有什麽意義嗎?其實意義不大,就是名正言順而已。

    蘇武主要是在等那連環馬徹底無主,乃至那連環馬徹底落入賊人控製之下。

    也免得來日,誰還有臉麵開口找他蘇武來要。

    更等梁山之人真的覺得自己勝利了,當真一戰勝得京畿萬數禁軍精銳,等他們真的信心大作。

    然後,一戰而去,讓他們信心再落穀底!

    都是人心!

    那一騎渾身浴血,奔到蘇武頭前,聲音嘶啞,雙眼通紅,拱手開口“蘇將軍,我家將軍請將軍快快入陣!”

    蘇武點點頭“好!正欲相救,隻等軍令,軍令既來,豈能坐視?”

    “好好好,蘇將軍,快!”那軍漢喊得急切不已。

    蘇武抬手一揮,打馬就走“隨我來!”

    五百鐵甲騎,轟轟隆隆就起。

    隻看這一幕,南方遠處,梁山後山關隘之上,不知多少人麵色一緊,心中更緊。

    宋江抬手去指“那蘇武入陣了!”

    吳用連忙也說“哥哥勿憂,他隻五百騎,已然備有兩千七百號長槍去堵。”

    宋江卻還是麵色發緊“我豈能不憂?學究不知那蘇武之悍勇啊……”

    吳用倒是栽了幾番,都但栽在手段上,而不是戰場上,心中擔憂的是蘇武的手段,此番蘇武並非主將,吳用倒是心安許多。

    但宋江真的見過蘇武麾下悍勇之兵,那爬牆前赴後繼,一番就能上得清風山的寨牆,那真是毫無還手之力的絕望。

    而今戰場再遇,豈能說勿憂就不憂了?

    一旁還有晁蓋,此時見得宋江如此模樣,便是來說“賢弟何必如此失了穩重?那蘇武雖然強,而今我梁山有萬兵之數,他不過五百,能奈我何?”

    說著,晁蓋便是左右去看,也讓眾人看他沉穩自若的模樣。

    那宋江,卻還是一臉擔憂“且看且看,堵得住最好,兄弟們個個奮勇,當是能擋蘇武!”

    晁蓋立馬再說“那蘇武三頭六臂不成?萬兵在手,正是大勝,他區區五百人能如何?”

    吳用也說“哥哥且看著,那蘇武討不好處,自就退去了。”

    吳用倒是也知,那蘇武一人三馬,來去如風,拿是拿不住的,隻能等那蘇武自己討不到好處退去就是。

    卻是也還有念想,此番一戰,當也讓蘇武嚐嚐苦頭,知道知道梁山如今不同以往,往後也知道個忌憚。

    便是如此,也是心中爽快。

    臥薪嚐膽也好,厲兵秣馬也罷,不就是為了這一點心中爽快嗎?

    隻看那蘇武打馬往那戰場而去,竟是並不著急入陣接戰,竟是正在繞場狂奔。

    宋江立馬反應過來“不好不好,那蘇武怕是想甩脫長槍堵截。”

    吳用也在皺眉,卻是還說“不怕不怕,即便擺脫了堵截,萬數大軍,那蘇武從哪裏入陣都難!”

    晁蓋老神在在,鎮定自若,隻來一語“我軍陣不亂,官軍已然大潰,他蘇武如之奈何?他還能把潰兵攏得住?”

    他蘇武如之奈何?

    倒也讓宋江看出來了,蘇武自就是要擺脫那堵截之長槍,倒也不是怕,是不必去衝,那側翼之軍不是重點。

    蘇武要入陣,就從剛才呼延灼衝出來的地方再衝進去,那裏還有花榮麾下三四百騎。

    先打崩花榮,再入陣去攪。

    那官軍營寨裏有亂戰,雖然官軍到處在逃,但那營寨裏也還有二三千軍與數千輔兵,一時半刻,賊人在那營寨裏,隻會亂戰。

    營寨進出之口不多,也不大,隻管眾人都堵在一處,便是一隻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那些堵在營寨裏的禁軍與數千輔兵,已然要死了,終也要作幾番困獸之鬥。

    隻待真鬥起來,不論打不過得多,隻要梁山後陣不能源源不斷衝進營寨,那剛才衝進去的賊人,便不算多,最多一二千號。

    在一個狹小的地域裏,近萬人與一二千人,直接的對比之下,不說如何大勝,總也有個僵持對峙。

    所以,蘇武得截住往那官軍營寨裏衝的賊人。

    那兩三千賊人長槍又怎麽跟得上蘇武馬步之力?

    稍稍一繞,即便就近處跟來一些,蘇武眼前,隻管長槍去捅,麾下精銳鐵甲,更是連連在捅,這些軍漢訓練良久,上陣幾番,打馬捅人,早已熟練,哪裏有一合之敵?

    入陣!

    蘇將軍入陣!

    迎麵去,就是花榮之騎正在側麵陣外攏隊,見得蘇武已至,豈能不迎?

    兩軍當麵,馬速如飛。

    刹那之間便是相接,蘇武不知練了多少次打馬捅刺,出手的時機已然刻在了蘇武肌肉筋骨之中。

    穩準狠一下,看似簡單非常,當麵一騎,瞬間落馬。

    身後便有那鐵蹄踩踏鐵甲骨骼之聲,又是刺耳,又是清脆。

    長槍再收腋下,馬速帶著身形,身形帶著長槍,再是一下,又是一人落馬。

    蘇武出槍殺人,好似並不比拿筷子夾菜難多少去。

    再看身側就是武鬆,他隻管高舉碩大樸刀,甚至身形就在急速飛奔的馬鐙上半蹲半站,那長槍來刺他,他用手臂護臂一砸就偏。

    隻看他碩大的樸刀從天而降,便是當麵一騎,甲胄碎裂迸濺,人還端坐,卻是半邊肩膀已落。

    碩大樸刀順勢再下,兩馬高速之下,已然正在交錯,那賊人之馬好似還在奔著,卻是一顆馬頭落在自己正在飛奔的腳下,隻待四蹄都還邁得一步,馬身才轟然往前栽倒。

    隻道是蘇武每天練打馬殺敵?

    武鬆何嚐也不是每日在練打馬殺敵?他這輩子,最喜歡做的就是練身體,弄兵刃,馬更是男兒心中的激情,武鬆已然不知練了多久,就為這一刻。

    真男兒,當如是也!

    那樸刀再回,再舉,再是從天而降,有詞來說人馬俱碎。

    轟轟隆隆五百鐵甲騎,入陣看來,隻如一柄尖刀,騎士們不知練得多少,長槍捅刺起來,如臂指使,卻又哪裏是那剛剛學得打馬上陣可比?

    賊人便是強如花榮,鐵槍來去一番,便是心中大驚,便是覺得當麵之騎長槍出手一瞬,他若不擋那一下,也強行出槍,定是個兩敗俱傷。

    他又如何舍得與一個小兵換命?

    便是這些小兵,何以又敢來上陣換命?

    花榮不解,第二次不解,不解何以蘇武麾下之兵,從來如此悍勇?

    卻就是瞬間一錯,再遇第二騎,花榮正要去捅,卻看左右連來三槍,他格擋也快,卻是心中一懵,怎麽回事?

    餘光左右,花榮陡然驚覺,一個照麵,他左右之騎四五個,個個落馬,也就是說他自己身邊,竟是沒人了……

    所以,才有這三槍來捅他一人。

    隻待三馬再錯去,花榮連忙打馬偏了偏,有意去讓頭前鐵甲再來,便是轉頭去喊“歐鵬,薛永,鐵牛,聚起來聚起來……”

    無人答他話語,倒也不是都落了馬,而是這般高速對壘之中,哪個眼前都是長槍如林,哪裏有那空閑去答他話語?

    唯有那李逵嗷嗷在喊“直娘賊,俺劈死你們!”

    為何如此大喊?

    隻因他心中鬱悶不已,他拿兩柄板斧,剛才與呼延灼對壘,左劈右砍,不知砍殺幾人,此時麵對長槍如林,他竟是手也短了,板斧更短。

    眼前這一彪騎士,好似天生就會保持距離,也知道怎麽出槍,這些細節並不易察覺,隻讓李逵感受到一種憋屈,他板斧夠不到人,人卻能夠到他。

    這不易察覺的細節,便是來自每日操練演練,唯有真的好多番的打馬對衝的演練,才能讓人下意識裏知道如何把控這些細節。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從來不是假話。

    便是李逵憋屈不已,真說起來,這些軍漢,沒有一人捉單打得過他李逵,卻是電石火花之間的快馬相錯,都逼得他李逵隻有防守的餘地。

    兩股騎兵,很快交錯而去,一邊蘇武,正式入陣,一邊花榮,已然衝到空地曠野。

    花榮連忙勒馬,不斷大喊“聚過來,攏起來!”

    再看左右,一陣呼延灼,五百騎成四百騎,一陣蘇武,四百騎再來一看,許是不到二百騎了。

    花榮看著眼前失去主人亂走的馬匹,麵色煞白。

    再往頭前看,蘇武已然入陣去,身後轟轟隆隆,那五百騎似乎不見少,仔細去尋,才能尋到幾個落馬官軍,還有個落馬的官軍竟是從地上爬起來再上馬去。

    為何差別這麽大,花榮實在不解,唯有心中大驚。

    再看那入陣蘇武,那步陣之中,隻如針入細綿,已似毫無阻礙。

    那大小嘍囉,在鐵蹄之下,個個在倒,人人在嚎。

    這可如何是好?

    花榮一時有些懵在當場,還是李逵一語“氣煞俺也,花榮兄弟,趕緊下令再衝啊!俺還沒尋到那個蘇武是誰!”

    花榮心中有些空,口中說道“衝,衝衝,再衝!”

    打馬再起,去追入陣蘇武之後軍。

    卻是那蘇武入陣,卻依舊馬蹄飛快,好似絲毫沒有阻礙一般,花榮馬蹄再起,加速,卻看那蘇武後軍越來越遠,隻待馬速加起來了,才勉強沒有拉開距離。

    快追快追!

    花榮卻也看不到,那鋒矢之處,蘇武一杆長槍,便是一會兒在左邊,一揮在右邊。

    蘇武腦中,什麽都不想,蘇武眼前,隻有一個一個即將靠近的賊人,馬速飛馳之下,左邊去捅,右邊去紮。

    一捅一個窟窿,一紮一個血人。

    那武鬆已然不再半蹲半站,隻是安坐馬鞍,雙手持刀,身形一會兒左邊去傾,一會兒右邊去斜。

    隻管是賊人舉兵刃來擋也好,有無甲胄也罷,反正一刀,定是一團血腥駭人。

    那心肝脾肺腎,那大腸小腸……四肢也好,頭顱也罷……

    滿地都是,便是看這一幕,不知嚇壞多少賊膽。

    竟是口中還有話語“這般殺敵才是痛快!”

    剛才呼延灼一衝,雖然不散,卻也生亂,此時蘇武一衝,便是這賊陣之中,已然開始亂作一團。

    更看蘇武,並不是那般直來直去,還在陣中稍稍專向,畫個弧形,便是不願出陣太快,就是要在陣中亂攪。

    那高處山寨關隘之上,視線之中看得一清二楚。

    宋江抬手指出去,卻是手指都在顫抖“這這……這蘇武……”

    晁蓋再也不能鎮定自若,臉上不止皺眉,也有白色,他開口來問“學究,這般快快應對!”

    應對?

    吳用已然滿臉焦急,怎麽能不應對呢?他得想出法子來應對才是……

    想法子……

    對對對,拒馬,當打造大量拒馬,拒馬為何物,就是幾個大木頭拚出來的三腳架,一排一排擺在一起,可擋馬蹄狂奔。

    拒馬……吳用一拍腦袋“當打造無數拒馬帶入陣中擺放才是……如此,那蘇武衝陣之時,定然難以這般橫衝直撞。”

    晁蓋來言“此時再說,豈不晚矣?”

    “晚了晚了……”宋江口中嘟嘟囔囔,便是又來一語“當鳴金收兵……”

    吳用連忙來攔“不能鳴金,此番還可戰也,隻念兄弟們悍勇去戰,正是犬牙交錯亂戰之時,前軍已然衝進了官軍營寨,此時一旦鳴金,大潰也,必是損失慘重,那官軍定然卷土重來。”

    “那當如何是好啊?”宋江再問,便是再不應對,那蘇武當真來去鑿陣幾番,豈能不也是大潰?

    吳用實在想不到辦法,便是一語“快,寨子裏還有一兩千人,快都派出去,往陣中去堵那蘇武!帶著那些桌椅板凳去,每個人都去搬,櫥櫃之物也搬去。”

    吳用已然是盡心盡力絞盡腦汁了。

    宋江立馬點頭,左右一看,何人可用,便是來喊“戴宗兄弟,你去你去,你奔得快,你速去。”

    “得令!”戴宗,本並不擅長搏殺,卻是此時無奈,隻管來用。

    卻是還有一人正在打馬繞場狂奔,正是呼延灼,也正看得蘇武入陣,大殺四方,看得是目瞪口呆,口中下意識喊了一聲“好”!

    卻是心中立馬五味雜陳,但卻又抽打馬尻,看著蘇武那鑿陣要出的方向,便是想趕緊去迎。

    (兄弟們,今日寫得累,寫完,靈魂已出竅,精氣全空,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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