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陛下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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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忙碌在繼續,蘇武本就是要提前往燕雲去的,忙忙碌碌之間,往北去的時間一天拖去一天……
    朝廷自也慢慢真走入正軌了,至少諸部衙門的差事,慢慢都理順了不少。
    秦檜也回來了,禦史中丞變成了李綱,而秦檜,卻成了參知政事,這是升官了,與趙思誠一樣,成了副宰相。
    也是因為這一次,秦檜在荊湖之地的差事著實做得不差,不到兩個月,幾乎把荊湖的諸多高門大族都捋了一遍。
    顯然是這秦檜,很能體會聖意,升官也是應該。
    不當個副宰相,秦檜還不夠資格做那最頂級的佞臣。
    恩科之事,汴京城裏第一時間先知,諸多書院都傳開了。
    若是按照正常的科舉,一般而言,三年一次,以前也有兩年一次的,乃至還發生過一年兩次之事,但那都是久遠之事了。
    真說科舉製度,雖然是隋唐而起,但也是到得宋朝才慢慢真的成了朝廷取士的主要渠道。
    到得而今,慢慢也極為成熟完善,三年一次的科舉,對於士子而言,那是很難等的……
    所以,恩科,對於所有士子而言,就是意外之喜,大喜!
    報名的學子,那是絡繹不絕。
    那些頭前罵過蘇武逆賊之人,此時此刻,都擠在衙門或者官學的報名處之外!
    大燕就大燕吧,誰的科舉不是科舉呢?
    誰的科舉不是當官呢?
    滿朝那些昔日大宋之官,也沒看到何人因為改朝換代就致仕歸鄉的,還不是在衙門裏幹著公事?
    他們都能大燕了,誰還不能大燕不成?
    朝廷也正式頒布了新年號,正元。
    蘇武自己還私下算了一下,大燕開國正元元年,就是大宋靖康元年,是1126年。
    按理說,今年閏十一月,1127年的一月,女真人第二次圍困汴京城,曆史上的北宋也就亡國了。
    倒是提前亡國了幾個月。
    正元元年,九月八日,開封府舉行鄉試,考點四處。
    天下其他州府,快的,大概也要到九月末了,慢的,大概要到十月去,更偏遠的,十月末也有可能,且看各地情況。
    州府試,開封與京畿,大概就在九月末,其他州府,快則十月初,慢則十月末,最偏遠的不談。
    但京試,以往是春闈,是春天舉行的,今年恩科,必然是閏十一月就要開始,最晚最晚,閏十一月末。
    如此十二月有一整個月的時間來閱卷,乃至還有殿試這麽個過場,剛好開春放榜。
    考生們的時間也緊迫,一旦州府試一過,就要立馬往京城來,一個多月的時間,最多兩個月就要到京城,然後立馬參加考試。
    大宋朝的舉人,那是一次性舉人,就是這一次中了舉,若是沒中進士,下一次是不作數,還得重新再考一遍。
    蘇武準備沿用這個模式來,一次性舉人,往後可以直接參加州府試。
    還有一點是太學與國子學的改革,以往這些學生讀書畢業了,就直接有了做官的資格。
    蘇武準備給他們加一考,還是得參加春闈。
    往後太學國子學的入學資格,也要重新來審定,要有一個新的章程,無他,還是考試。
    蘇武腦袋裏,就是考試考試考試,興辦官學這件事也要做。
    以往的係統裏,本就有縣學、州學府學,這些學校,要擴大規模,入學要考試,一級一考,如此,太學與國子學,隻能從天下州學府學招收學子。
    其實說白了,縣學就是“初級中學”,州學府學就是“高級中學”,太學國子學自就是“大學”。
    乃至往後,太學國子學,還可以再多分出眾多學院來,高低搭配,學科各異,如此,就是各種“大學”了。
    往下去,自還要弄出鄉學,村學……
    這個係統要一直往下延伸,隻待蘇武慢慢來做,錢糧之事也。
    真說起來,普及教育,才是國家根本,更也是發展生產力的根本。
    若是真在蘇武這幾十年,能把這一套學校係統真的普及下去,那蘇武就死而無憾了,就這一份功勞,足以讓他蘇武名垂千古。
    大計劃在這裏,隻待蘇武從明年開始,一年一年來做,一年一年來推行推廣。
    且學校係統的建設,直接納入各地官員政績的考核之中,學校建得好,可以升官,建不好,升不了官,乃至貶謫,亦或者直接勒令革職。
    這個大計劃,大框架,又在蘇武的桌案上在寫,此非三年五年之功也,此至少需要二十年不斷推進,還要有一年計劃,三年計劃,五年計劃……這麽來弄。
    甲一!
    日日放在桌案最頭前,時不時拿出來翻看,以此自省!
    終於,九月初二,開封府裏的考試還沒有開始,蘇武把這些事安排好之後,要出征了。
    大軍還待一些時日才會動,但蘇武先走,三千來騎,直往燕雲而去。
    蘇武走了六日,京畿與開封府的鄉試開始了,也可以說是縣試,諸縣在考。
    京畿的策論試題倒是統一的,這是由趙思誠親自過問的,其他州府的試題,自是各州府自擬,也是這個時代難以統一。
    策論試題也有趙思誠之“巧思”,曰:四千年祖宗而下,論何為家國社稷?
    其實聰明人自就會懂,論的是大家大國之社稷,是四千年祖宗而下之社稷。
    自就不是哪一家哪一戶之社稷了。
    直把考生們考得一個個是抓耳撓腮……
    其實,也是在解構忠君,或者說把君與國,稍稍分開來看待。
    這在漢之前,其實不算是個題目,在漢之後,便成了一個題目,但依舊都是儒家之內的觀念爭鋒……
    不免儒家之內,本身而言,也有許多話語都在說這些道理……
    考完,自諸般閱卷之事,倒是有條不紊,大宋朝的這個係統,那還真是很完善……
    若是換得吳用之輩重新組織人手來做這些事,那不知要出多少紕漏……
    有人說,曆史上的北宋是暴斃,這話倒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
    若是沒有女真,北宋興許還真能縫縫補補,再過下去個一二百年也說不定……
    也好比那大明,要說糜爛,早就開始了,但掛機也能掛去很久很久,直到掛出個李自成來……
    蘇武如今所想,其實就是怎麽避免宋明之困,漢之困,在東漢一代一代皇帝短命,甚至直接是少兒,導致中央無力,地方坐大,其實主要就是豪強在地方崛起。
    唐之困,主要在藩鎮。
    宋明之困,在士大夫。
    士大夫之所以會是個問題,在蘇武看來,就是受教育權利的壟斷。
    其實有皇帝試著反抗過,雖然看起來不明顯,但真的做過。
    比如宋仁宗,他反抗的辦法,就是走馬燈一樣的換宰相,在位期間,恨不得一兩年換一個。
    但換來換去,其實還是那些人,一團一團,一夥一夥。
    所以,普及教育,更是重中之重。
    以天子的角度來看,那就是把宋仁宗的辦法更上一個台階,把競爭加大,讓皇帝能有主動權,挑選人才的範圍更大。
    蘇武所想,隻要後來的皇帝不真傻,就能從中尋到脫穎而出之輩,就能從中尋到新生的力量。
    雖然肯定不能真的解決問題,但至少,也有了一個解決問題的新思路新辦法。
    京畿考完了,天下各路州府接著考。
    蘇武人已經到了燕京城。
    蘇武沿途,還派人沿路去各個州府裏打探了一二,看看恩科的報名情況……
    隻要天下人都考他大燕的進士,那這天下,也就穩了。
    蘇武在不在汴京,也就無妨了……
    連燕京城裏,士子們都踴躍在報名,蘇武親自去看的,不免看得滿臉是笑容。
    昔日大遼說:吾修文物,彬彬不異於中華。
    這些年的燕雲,其實讀書人可不少,乃至讀書人的水平,其實也不低……
    蘇武倒也期待,真有燕雲士子能脫穎而出。
    也想起曆史上大明朝的南北榜案,經過金國與元朝的統治之後,那北方士子,是真的一個都考不上……
    這些事的影響,其實極大,一直能影響到後世幾百年去,便是新的時代幾十年了,江南兩浙之地,依舊在教育上占了優勢……
    往上去尋根由,還是宋之罪也!再往上尋一尋,不免司馬之晉,也有點罪。
    其實真說起來,江南之地,杭州之地,不知多少河南河北之移民!
    而今,蘇武這裏,宋的這條大罪,倒是避免了。
    此時此刻,河南河北山東陝西,乃至陝西關中,士子的競爭力還是很大的……
    便是燕雲,中榜之人,定也會有好幾個……
    若是把耶律大石拉來再考一次,說不定還能中。
    隻可惜耶律大石遠走了……
    不然,耶律大石,蘇武定要重用!
    十月,燕雲的粟米要成熟了,隻待十月,燕雲就要開始收粟米……
    然後,開始種植冬小麥,明年六月左右,再收。
    當然,還有土地輪耕之事……
    蘇武在等,等粟米一收,各地納糧入倉,大軍再動,至少到十月下旬去。
    這是中原耕戰之法,是沒有辦法更改的……
    蘇武也知道,女真人許就在十月初,在燕雲還趕著收糧的時候,就要動手了,他們大概是在十月中旬收粟米。
    女真在行險,一麵收糧,一麵動手,糧草不濟的時候,新糧剛好就到。
    何以女真敢這麽行險?地盤小,運輸近,吃飯的人少。
    蘇武為何不能行險?
    地盤太大是其一,往臨潢府運輸太遠是其二,其三,蘇武麾下要吃飯的人太多,這麽遠的運輸距離,民夫吃的就不可計數。
    燕京城內,看著臨潢府吳玠不斷發來的軍情。
    蘇武皺眉不止,他得想辦法破局。
    若是不能破局,那就隻能讓吳玠死守了,至少守二十天,甚至一個月。
    自古,中原王朝,是不在草原之上真正駐軍的,永遠都是打完就回來,以往蘇武沒有深究其中原因。
    今日他自己遇到了,才知道其中之困難重重。
    若是燕雲有存糧,那也還好一點,還可以多一點機動之法,但頭前出征草原,燕雲,京東,河東,那是被蘇武征了又征……
    甚至還派吳用與武鬆強力去“搶”各地州府的倉庫。
    今年,燕雲河東之地,那也是到極限了,京東還要支援東京朝廷之度支,那也是沒有辦法了……
    大規模從南方轉運,工程量實在太大,新立之國,一時間還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若是明年,拖一年去,讓蘇武好好勵精圖治、厲兵秣馬一年,那自不會這麽難。
    但今年臨潢府,不可有失,否則草原立馬就亂,來年更是麻煩……
    蘇武雖然已經到得燕雲有不少日子了,但真是愁眉不展,不斷摳頭。
    蘇武大概也猜得到女真那些頭頭麵麵的人物,都是怎麽商量這些事的……
    不外乎說他蘇武剛剛篡國,定是處處艱難,幾番大戰,蘇武皆是靠一己之力,從京東征到燕雲,再“搶”河東……
    北方臨近大金的諸多州府之地,已然是強弩之末。
    蘇武此時此刻,定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論如何,也要待到糧食入官倉,民夫能調動的時候,才能有大規模的軍隊往臨潢府去……
    此時此刻,定是要搶時間,一舉把臨潢府拿下,打開大金鐵騎向西往草原去的路。
    女真人這個團體,在這個時代,真的有力量,有能力。
    蘇武在燕京城裏,連室韋大王的書信都收到了好幾封,急得不行。
    每一封書信都在問,蘇武大軍什麽時候到?
    又來新的一封,還是差不多的內容,黑車子室韋部,此時也在忙著給牲畜貼秋膘,忙著收割牧草準備過冬。
    卻更有新情況,女真的遊騎出現在了他們的地盤上,還時不時殺死幾個牧民,搶奪一些牲畜,雖然損失很小,但已然預示著一場暴風雨要到了。
    室韋之騎,在女真之騎麵前,那真是毫無還手之力。
    有時候,七八個女真騎,竟是能追著一夥幾十人的室韋牧民去殺……
    室韋大王豈能不急?
    夜深了,蘇武還在輿圖麵前,頭疼不已。
    與吳玠去信,蘇武別無二話,就一句,無論如何,守住城池。
    吳玠回信來,也說,與城池共存亡。
    嶽飛那邊,也有消息來,便說無論如何,萬騎支援,一定會到。
    蘇武還得回信嶽飛,支援到了,但一定不能輕易去戰,以周旋堅持為主,實在不行,可直接撤到大同或者燕雲來……
    蘇武怕嶽飛有那死戰之心,像上次一樣,隻管戰到一兵一卒也要衝鋒而去。
    上次,這麽幹是可以的。
    這次,卻又不可以了。
    蘇武不睡,吳用跟隨在旁,自也不睡,還有勸說:“陛下,時候不早,今日不如早眠,如此明日說不定思路清晰,就有良策……”
    還有蘇武臨時借調在身邊來用的“機要秘書”朱武,也開口勸:“陛下龍體金貴,不可如此來用!”
    蘇武歎息一番,眼睛還在輿圖之上……
    拖遝,也不全是因為糧食要收,還因為淩振,淩振生產要時間,運送要時間……
    蘇武忽然開口:“讓京畿那邊駐紮之軍,再調派兩千騎過來……”
    蘇武如今調兵,都不敢開大口,兩千兩千的調。
    何也?還是糧食問題。
    那邊動身,就要備糧,到了燕京,更也還要吃,一匹馬吃的,頂十幾個人的口糧之多。
    他本就帶了三千騎來,幾乎就上萬匹的馬,哪裏還敢大手大腳?
    汴京,水陸發達,是天下中心,那裏即便存糧不多,但怎麽都每日吃得上飯,汴河的碼頭,每天都有大船不斷去停,官船商船,絡繹不絕,特別是商人,嗅覺最是靈敏……
    燕京就不同了……
    吳用立馬就問:“陛下莫不是有什麽計策在心頭?”
    蘇武搖搖頭:“某也不知道,說不清……隻管是先有個五千騎在身旁,真以後什麽謀劃,也能頂用,三千騎,還是少了……”
    吳用點著頭,心中也在盤算,再來兩千騎,要備多少糧食……
    若是不夠,別的地方那是一點都指望不上的,唯有指望京東……
    京東那邊,還能薅,隻要還是蘇武以前布局布得好,得了女真人在汴京城搶的錢之後,滿天下去買物資,河船海船,源源不斷在往京東去送……
    但而今也薅不動了,主要是汴京城朝廷今年的窟窿,實在是太大,總不能讓國家運轉不起來,不能讓天下的官員胥吏衙差都貸款上班,更不能讓天下的舊軍漢們都餓肚子……
    當然,明年就好了!
    也說錢與糧的區別,錢是好說的,但糧食,超過一億人口的國家,今年用完,今年就餓,每年吃每年種。
    蘇武所做,還有一方麵,就是抑製天下糧價飆升,上漲是一定的,但不能飆升……
    大宋朝,在糧食安全這件事上,其實已經岌岌可危了,這也是為何蘇武非要移民去開拓其他土地的原因所在……
    忽然,蘇武盯著輿圖的眼睛張開了,轉頭而來,激動一語:“許真有破局之策!”
    吳用與朱武臉上一驚,吳用立馬開口:“陛下當真?”
    蘇武先是沉默猶豫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輿圖,點頭:“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