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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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頌安不明白崔元卿那個似笑非笑的模樣是什麽意思,就如昨夜他沒有承認跟薛庭蘊的關係,反而說她程頌安才是他的心上人一樣,讓人不能理解。
    但她也沒有必要去理解了,反正他已然同意和離,日後她就能清清靜靜過幾天安穩日子了。
    前世裏,程彥平娶的是侯門貴女,但怎奈弟妹自小身子就不好,紅顏薄命,進門沒幾年便因病去世,程彥平讀書不濟,苦於仕途不順,於男女情分上看的不深,後來多年也未曾續娶;而程瑾寧本該在三年後定親,但卻因母親和姨娘相繼去世,守了三年孝,才剛定了人家,剛滿一年準備嫁人,又逢國喪,再次耽擱了一年,而後程家遭貶謫,回了益州,對方卻也退親,程頌安直到死時,都未曾聽聞三妹出嫁。
    仔細想來,今生便是自己和離影響頗深,也並非就是耽誤他們。
    當下程頌安便有些釋懷,平和地對崔元卿道:“崔大人有經世治國之能,想必也看得出陸世兄是將才,將來收複北疆五鎮說不定還要靠他,因此,還望大人不要與他為難。”
    崔元卿良久才哼了一聲:“我為難他做什麽?”
    程頌安強忍著翻白眼的心情,慢慢說道:“從前你們喜歡同一個人,將來未必不會再因同一個人起爭執,願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反正他也不太能搶得過你崔大人。”
    崔元卿眉心微動,認真問道:“你真這麽想?”
    程頌安點了點頭,前世她是看到了結局的,今生雖說改變了陸輕山的感情走向,但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說不定等新皇登基之後,崔元卿入閣拜相,讓程挽心回京城,陸輕山隔了幾年再次動心,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這會兒先為他說點好話,免得日後崔元卿動輒把他趕到西北駐守,不許回京。
    崔元卿意味深長地衝她一笑:“你既說,我便聽。”
    程頌安連連冷笑,他要真這麽聽她的,何至於和離。
    崔元卿聽她笑的諷刺,也不計較,隻略略環顧一圈,忽而道:“過兩日,讓人把雅弄帶來,在這裏彈漁樵問答豈不相得益彰?”
    程頌安微怔,他怎麽知道她彈過漁樵問答?但再奇怪也沒有問出口,隻道:“那是自然,我的東西會慢慢拿過來,明年和離之時,正好也省去了許多麻煩。”
    崔元卿臉上一變,強忍了沒有反駁,淡淡道:“急什麽?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這會兒就準備和離了麽?”
    程頌安嘀咕道:“你管呢。”
    崔元卿不再說話,起身往後窗邊走了過去,這個院子之所以叫山居,就是因為依山傍水而建,從正廳後麵的窗子看去,底下不遠處是湖,對麵是山。站在此處欣賞風景,視野開闊,一望便令人心曠神怡。
    程頌安見他半天沒動靜,忍不住問道:“你還不走麽?”
    崔元卿身形微微一動,忍住了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程頌安覺得他古怪的厲害,也隨他去,她心頭的和離大事解決,又吃飽了飯,便覺得困倦起來,於是拉上內室的幔帳,與他隔絕開來,自己脫了鞋上床一躺,什麽也沒想就睡著了,甚至根本沒精力去管崔元卿在不在。
    這一覺綿遠悠長,直到肚子再次餓了,她才迷迷糊糊醒過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隻是覺得房間裏靜悄悄的,而且昏暗的厲害,頓時有一種被天地萬物都拋棄的感覺。
    程頌安很不喜歡這樣,這讓她想起前世臨死時殘陽褪去,屋內昏暗的場景,她顫著聲喊道:“海棠?怎麽不點燈?”
    “你睡了兩個時辰。”昏暗的屋內突兀地響起崔元卿的聲音,“你的侍女來喊了你兩次,你都沒醒。”
    程頌安昏昏沉沉地想起來,怪不得睡夢中總覺得有人在拍她,還不斷撫摸她的臉,原來是海棠她們喊了兩次,她竟都沒醒麽?還從未有過這樣累的時候呢。
    適應了光線,她微眯著眼睛,看清了已經來到她身邊的崔元卿,沒理會他的話,反而脫口而出:“有沒有吃的?我有些餓了。”
    她的確睡了太久,腦子有些不開竅了,竟會問崔元卿這個問題,不等他回答,又立刻反應過來道:“你怎麽還不走?”
    崔元卿反倒在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想摸她散在肩頭的長發,隻伸到一半,又放了回去,問道:“想吃什麽?”
    程頌安肚子不爭氣地響了一聲,咽了咽口水,冷聲道:“海棠和薔薇呢?你該走了。”
    崔元卿默了一下,開口道:“嗯,程頌安,我要走了。”
    程頌安點點頭:“走吧。”
    崔元卿欲言又止,又說了一次:“我是說,我要離開京城。”
    程頌安驀然鼻子一酸,控製不住地湧起難言的痛楚,他這一走就是一年,等明年回來,他們便要和離了,此後也許會形同陌路,再無瓜葛。
    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但真的要發生的時候,她卻控製不住地難過,幸而光線昏暗,看不清表情,她重新躺了回去,淡淡道:“嗯。”
    黑暗中,崔元卿的目光不再掩飾地落在她的臉上,一遍遍描摹,似乎要把她的容貌刻在心裏,良久,他道:“沒有什麽要說的麽?”
    程頌安翻了個身,將臉埋在枕頭上,好掩藏自己快要繃不住的抽泣,簡單答道:“盡早回來,同我和離。”
    一句話,前半句讓他如上雲端,後半句又讓他跌入深淵。
    崔元卿再沒有說什麽,拉開帷幔,走了出去。
    程頌安翻身下床,連鞋也顧不得穿,跌跌撞撞跑到窗邊,踮著腳往外看去,外麵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茫茫夜色,什麽也看不到,她終於忍不住,趴在窗子上哭了起來。
    這種情緒來的很莫名其妙,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海棠進來點了燈,一瞧床上無人,扭頭看見程頌安光著腳趴在窗子上抽泣,唬了一跳:“姑娘怎麽鞋也不穿?好端端的怎麽又惹了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