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人、精靈、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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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老人幹皺的臉擠成一團,原本就很小的眼睛更是消失在那縱橫的皺紋中。
鄭清駭然發現自己全身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縛住,動彈不得。
指尖動不了。
眼皮眨不動。
甚至呼吸都凝固了。
除了胸口滴答作響的懷表,似乎隻有思維還在緩慢的流動。
“厚重的,洶湧的,瘋狂的,爆烈的,強大的力量!”老人忽的睜開漆黑的沒有一絲眼白的眼睛,耳語般的喃喃道“像數千萬人在一同呐喊,像數千萬心髒在整齊的震顫。我幾乎不知道該用什麽材料來承載它了。”
他舉起手邊一個小木槌,敲了敲桌上掛著的一座銅鍾。
“咣!”
鍾聲悠揚,在這間封閉的屋子裏震蕩回響。
一隻隻手掌大小,散發著綠色光芒的小精靈,隨著鍾聲,從屋子深處飛了出來。
她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將一卷卷鞣製好的厚重皮卷堆到了桌子上。
一隻調皮的小精靈放下皮子後,振著翅膀溜到鄭清眼前,好奇的打量著這個陌生人。
她穿著細紗紡的裙子,的胳膊上掛著閃亮的銀片,黑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頭頂的細絲觸角也跟著抖動。
“兮兮……”小精靈發出悅耳歡快的聲音,伸手揪了揪鄭清臉上的汗毛。
小手冰涼,揪的很痛。
鄭清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能動彈了,他試著眨了眨眼睛。
小精靈仿佛受到驚嚇一般,倏然彈走,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店鋪深處的黑暗中。
鄭清發現自己還是不能開口說話。
他擠眉弄眼,費力的皺皺鼻子,向桌後的老人表達不滿。
老人閉著眼,枯瘦的手緩緩拂過這些皮子,靜靜的感觸著手邊的材料。
“咚、咚、咚、咚,”好像啄木鳥啄木般,他枯瘦的食指穩穩地叩擊著皮卷,一個又一個,平穩而不知疲倦。
“龍的頭層皮太硬,二層皮又太軟。”
“七色鹿皮太薄,承載不了這麽厚重的靈魂。”
“豬皮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如果跟這個靈魂結合,惰性太強,會影響咒語施放。”
“桑皮紙太脆,不好,不好。”
“竹簡跟魚皮的屬性傾向都太強,太浪費這個靈魂了。”
老人神叨叨的,嘴裏碎碎念著,忽然將桌上的皮子都推到地上。他的身子仿佛沒有重力似的,直直的飄到了半空中。
鄭清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飄到半空。
“厚重的大地之力,洶湧的天河之力,瘋狂的颶風之力,爆裂的野火之力,四象俱全,這是怎樣一個存在!”老人的鼻子貼著鄭清的身體,細細的嗅來嗅去,嘴裏喃喃的聲音不曾停止
“萬物皆有靈,每一本巫師書之中都存在著一個獨特的妖靈。施展法術就是通過這個妖獸靈魂與天地的感應,將巫師的力量幾何倍的放大。即使大妖的靈魂也沒有這麽狂暴。難道是凶或者靈?沒有可能啊!”
“哦,知道了,知道了。熟皮都已經定型了,為什麽不試試生皮?為什麽我總是在這些地方執著呢?”老人身子飄飄然向後方退去,眨眼間就消失在黑暗中,空曠的屋子裏隻留下桌前半空中驚慌失措的鄭清。
綠色的小精靈們重新飛了回來。
她們收集起散落在桌下的皮子,又紛紛退去。
隻有幾個‘兮兮兮’叫著的小家夥,歡快的扇著翅膀,湊到鄭清眼前。
她們一個接一個,舉著米粒大小亮晶晶的東西,丟進鄭清的上衣口袋。然後落到他的頭頂,拔掉他一根頭發。
鄭清憤怒的眨著眼,但是這一次沒有一隻小精靈落荒而逃。
她們‘兮兮’的唱著歌,每人帶著一根頭發飛回屋子深處。
鄭清有些懷念那個恐怖的老頭了。
過了很久,老人才重新回來。
他的身旁漂浮著一張殘破的灰白色皮子。
如果說小精靈們送來的皮子看上去還經過鞣製與清洗,顯得整潔幹淨。那麽這張灰白色的皮子仿佛剛剛從某隻妖獸身上剝了下來,上麵還掛著新鮮的血絲與殘肉。
鄭清看的毛骨悚然。
老人甩了個響指,鄭清恐懼的發現自己的右手傳來一陣錐心的痛苦,隨即右手不受控製的伸到身前。五個指尖滲出滴滴鮮紅。
“按到這上麵!”老人聲音毫無起伏的冷冷道。
鄭清驀然發現自己上半身可以動了。
他咬咬牙將流血的右手按在這張皮子上。
灰白色的皮子摸上去還有一絲溫熱的感覺,鄭清腦海裏不知為何浮現出一個痛苦嘶號的影子。
指尖的血液與灰白皮子上的血肉粘在一起,立刻交融在一起。
灰白色的皮子仿佛活了過來一般,吱吱呀呀的吸允著鄭清指尖的鮮血,順帶著將皮毛上殘存的那些血絲肉末都吞了進去。
老人伸出手,猶豫片刻後卻又縮了回去,掏出一本黑色的法書。
他曲起食指,敲了敲法書的封皮。
法書嘩啦啦的翻到中間的部分,書頁中飄灑出星星點點的灰色光芒,又滑出一道道流暢的灰色符文。
星點與符文在半空結成一個猙獰的灰色爪子,對準鄭清的胸口慢慢伸展開,又慢慢合攏。
一點黑色,仿佛墨滴一樣的光芒從鄭清胸口飄了出來,在鄭清驚恐的視線裏,隨著那個灰色爪子的動作,投入手底這張顏色已經開始泛白的皮子上。
黑色墨滴落在皮子上,鄭清指尖又是一陣遏製不住的劇痛,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手中這張逐漸變色的皮子正在貪婪的吸取著自己的鮮血。
漸漸的,他眼前一陣眩暈,似乎看到眼前這張泛白的皮子通體正在燃燒。
老人皺著眉,眼看皮子上的火焰越來越黯淡,終於忍不住,伸出枯瘦的指頭戳了戳鄭清的胸口。
“咚、咚、咚、咚!”宛若有人在耳邊擂起了響鼓,鄭清被震得清醒過來。
他感到胸口的心髒正在瘋狂的跳動著。
一股股的新鮮血液不要命的湧到鄭清的右臂,然後順著五個指尖流進那張燃燒著的皮子。
上麵的火焰重新騰起明亮的色彩。
直到鄭清的臉色重新慘白,心髒的跳動越來越沒有規律,也越來越微弱,皮子才漸漸停止了吸血。
皮子上躍動的火焰也漸漸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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