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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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行亂序對抗賽時開設賭局,是a級場的戰鬥係學生們固定的樂子。
    這些賭局有大有小,玩得大的能把近乎一整場的人都拉來下注,玩得小的也就是找好友隨便拉個群聊,玩鬧著猜一猜輸贏,總歸圖個熱鬧。
    他們不一定賭錢,也可能是玩各種極限挑戰和“大冒險”,這個月初,江鶴虎應該是押輸了一局,被攛掇著換了套西街酒吧服務生的衣服,據說要給那些同級公子哥們端茶倒水一回。
    這本來也沒什麽,結果中途出了岔子,最後竟和隔壁屋的人鬧了起來,叫監控拍下了江鶴虎在校外私用異能毆打他人的場麵。
    聞絳聽到這兒,已有種淡淡的熟悉感,這展開像極了戲劇社的一些小說裏會描繪的故事,隻不過“因為姿色而被看中來這裏打工賺錢的窮學生”是假的,換身衣服誰更有資格包養誰還真不好說。
    他繼續往下聽,據高明誠描述,視頻裏的江鶴虎從右肩到右腰,半個身子都沾著酒液,對方拽著一個男人的衣領,把人摁在身下,一拳拳往下砸,每一下都能帶出飛濺的血珠。
    回憶此景,高明誠縮了縮脖子,像隻戰戰兢兢的鵪鶉,估計覺得自己的語言難以描述當時情況的可怕,問聞絳能不能想象那個場麵。
    聞絳配合點頭,他的確知道,牌友3號和誰打架都這個德行。
    莫說青池,整個延海都嚴管私底下的異能鬥毆,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全看犯事的人是誰,而這段淹沒在數據海洋裏,本該被悄無聲息刪除的影像,被【電子數據】精準鎖定並提前導出,安分地躺進了高明誠建的文件夾裏。
    高明誠最初其實不清楚這件事,他沒認出打人的是江鶴虎,也不認識那個衣裝昂貴,卻被按在地上毆打的男人。他隻是做了一份實踐調查作業,按照要求分類整理了西街所有的酒吧監控視頻,並且充分發揮自己的異能專長,極其高效地完成任務,對接時把對麵的人都嚇了一跳。
    在江鶴虎找到他,手下小弟也揪住他的領子告訴他“他完了”之前,他都還頗為自得,沉浸在自己的異能可能快要評定升階的純粹喜悅裏。
    a級場的第一局對抗結束得很快,第二局就要輪到江鶴虎登場,高明誠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現在不需要聞絳多問幾句,他就會為了緩解情緒,倒豆子一樣把心中憋悶的事都說出來。
    江鶴虎讓他學聰明點,又讓他別來礙眼,放了以後見他一次打一次的狠話,導致這兩天他一直在琢磨怎麽能安全離開訓練場。
    聞絳聽高明誠邊對著電腦忙邊吐苦水,大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見對方臉色越來越白,江鶴虎人還沒正式出現,自己都快把自己嚇暈,幹脆先把結論告訴對方:“他在嚇唬你,不會真拿你怎麽樣。”
    以江鶴虎的性格,有氣當場就要撒掉,根本沒有“以後見麵如何”這種情況,他若真討厭一個人討厭到看見對方就要鬧事,那肯定會想從一開始就讓人退學,直接從源頭實現往後再也不見。
    而高明誠全須全尾,身上沒受著傷,顯然沒到這種程度,隻是人被嚇得狠了。
    惡意嚇人當然也不好,高明誠已然精神憔悴,隻能說非要在闖鬼屋和碰上真鬼索命裏選一個,那還是選前者。聞絳也不指望這種結論能讓對方徹底安心,他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支黑筆,隻提醒高明誠:“你是溫天路叫來的。”
    對方拿著學生會的通行證,本來就是以學生會的名義來幹活,讓他來的自然是溫天路。高明誠如此不想出現在江鶴虎麵前,卻還是來了,也沒能請個什麽病假,如果沒有別的逼使他來的難言之隱,那隻能說明溫天路這個會長,自己的牌友1號,在學生會成員心裏的確不怎麽親切。
    但好歹明麵上“自己人”的身份擺在那裏,聞絳安慰道:“你隨隨便便就讓人打了,他麵子上也過不去。”
    牌友1號和3號不是死對頭,這件事放在他們眼裏可能就是各退了一步,江鶴虎不會真把高明誠打了,但他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不打人也要看到點能讓自己高興的,他就是想讓高明誠嚇得臉色蒼白,兩腿打顫,最好還能出更大的糗。
    溫天路則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嚇著玩玩可以,不能真出事,等江鶴虎膩了自然兩手一拍,算作徹底翻篇,擱現在也不影響他們繼續坐一塊打牌。
    雖然也不知道聞絳不在的時候他倆會不會打牌。
    人心底期望什麽,就會下意識地更想相信什麽,聞絳的結論總歸……聽著不疼,高明誠仍然不安,又覺沒有能反駁的理由,他看看對方雲淡風輕的樣子,再想想聞絳在學校的風評,內心的天平就更加往聞絳那邊傾斜。
    “要是這樣就太好了……”高明誠輕聲道,半口氣鬆下去,結果電子係統播報起下一局的對戰雙方,江鶴虎的名字一出現,又讓他把剩下的半口氣給憋了回去。
    與他的情緒相反,三層看台上立即響起排山倒海的歡呼聲,無論背地裏風評如何,訓練場上到底以實力論高低,又或者說,超a和s級的評級,本來也是那些人能橫著走的資本之一。
    亂序對抗賽誰和誰打全看運氣,選手水平不一定接近,跟江鶴虎比起來,他的對手便黯然失色,隻得到些稀稀拉拉的禮貌加油,江鶴虎隨意站在中央台右方,看起來也沒把對手當一回事,視線沒看向對麵,先百無聊賴地掃了圈周圍。
    當他掃到訓練場記錄員那邊時,高明誠的胃就猛得一抽,但他很快產生種熟悉感,和溫天路一樣,江鶴虎的視線輕易地從他身上掃過去,反而先去看旁邊的聞絳。聞絳也瞧見對方,隨便抬了下手當做招呼。
    高明誠回憶起聞絳對會長的態度,突然反應過勁來,聞絳的異能等級甚至在江鶴虎之上,無論他在頂層的交際情況具體如何,起碼都能經常和這些家夥見到,即便之前說的都是推測,對方的猜想也比自己瞎琢磨靠譜多了。
    江鶴虎看見聞絳毫無誠意的打招呼皺起眉頭,樣子卻不像生氣,接著他想起剛才還看到個眼熟的,這下視線移回來,悠悠落在高明誠臉上。
    高明誠的後背唰的涼了,江鶴虎看其臉色,似乎總算從對方驚慌失措的表情裏認出來是誰,隨即笑了一下。他的長相的確驚豔,不然可能也鬧不出打人的事,笑容像裹著蜜的刀子,從琥珀花漿裏露出些明晃晃的惡毒來。
    位於場地左側的對手知道江鶴虎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臉上也沒惱意,依舊警惕地盯著對方。他瞧著比江鶴虎壯實兩倍,是真正的小山一般的虎背熊腰,單手一抬,五個碩大的鐵球就浮空而起,緩慢繞在身體周圍移動,對比之下,江鶴虎便顯得形單影隻,弱小可憐,感覺挨上對麵一下就能被打飛出去。
    高明誠沒進過訓練場,但基本常識也有,異能的存在讓人不能從外表體格判斷強弱,就像一些修仙小說,道長風姿綽約,胳膊沒別人手腕粗,但輕輕一揮就能撂倒十個彪形大漢。
    江鶴虎看著是個不沾人間煙火的精致少爺——實際上也的確——但他站在那裏懶散地活動手腕,場上的絕大多數人,包括他的對手,可能都沒想過他會輸。
    咦?那s級的聞絳的體能究竟……高明誠下意識地把視線投向聞絳。
    聞絳此時正在默默給江鶴虎配心理活動,那幾個鐵球是靠異能動起來的,彼此間偶有碰撞,發出鐵器敲擊的金屬響聲,江鶴虎聽見後便滿臉不耐,聞絳料想,對方剛是在想“吵死了,馬上就把這破球都扔你頭上”。
    而左邊的人臉色不變,嘴角下撇,心裏估計在暗暗惱悔自己多加了一球,果然控製力下降,思索之後棄置一球的策略。
    然後左方先攻,決定先打江鶴虎下盤,是想以此試試對方深淺——不,以對方的實力肯定能躲開,所以這招是個幌子,他留了後手——聞絳思緒一頓,似有所感,轉頭看到高明誠眼巴巴望著自己,沉默會兒後福至心靈,實話實說:“單拚武力我打不過他。”
    ……也是。生活係最懂生活係,高明誠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聞絳認真琢磨了下,補了句:“他不用異能的話,大概可以。”
    這到底是兩邊都不用異能,還是隻有江鶴虎不用異能的意思?高明誠下意識想問,又覺得沒有必要,還是那句話,大家畢竟都是生活係。
    反正不管怎麽說,自己都決定相信聞絳,也相信官方的異能測試結果,超a到底不是s級。雖然他進來後的表現有些一驚一乍,總在胃痛,但這都是正常的生理反應,聞絳一直都是可靠的。
    可靠的聞絳看了眼場上,突然開口:“馬上可能會有點麻煩。”
    “……”自己有些想買胃藥了。高明誠扶了扶眼鏡,幹巴巴道:“什麽麻煩啊?”
    這就和之前得出來的結論有關了,黑色的碳水筆在聞絳的指間轉了個圈,又被他捏回手裏,台上江鶴虎興致缺缺,看見鐵球飛來側身閃開,球體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剛才說,江鶴虎想嚇你,他今天應該也會這麽做。”
    “咚!咚!咚!”
    又三個鐵球砸在地上,江鶴虎忽然伸手去攔下一個。那來勢凶猛的鐵器被江鶴虎碰到就像衝進了一張結實的巨網,江鶴虎順著衝勁單腳轉了半圈便站定,接著身子前傾,反手用力將鐵球擲向對麵的臉,擊球速度竟比鐵球來時要更快。
    “如果我不在,他可能會想別的辦法嚇你,我在這兒讓他少了顧忌,反而會做得更過分……應該要來了。”
    s級的生活係進場要交安全保證書,為防止意外,其它貼身防護措施自然也有,將台上的動靜悉數看做背景音,聞絳的語氣平淡,手中的筆又轉了一圈,接著將筆和搭在椅子上的作業本放在一起,高明誠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手上。
    那是隻骨節分明,修長好看的手,讓人想起聞絳每次站在青池劇場的舞台上,對著台下觀眾伸手的時候,不過此時,他的手上還戴著一枚黑色的戒指。然後下一刻,椅子被“刺啦”推開,聞絳忽然朝自己這邊傾過來。
    ——嗯?什麽?
    “砰——!”
    很近的地方炸裂開聲響,高明誠的思緒戛然而止,眼前隻有一片雪白。
    餘光中,他隱約看見有一團黑影猝然撞擊在臨時張開的藍綠色防護薄膜上,就像飛鳥驟然撞上鋼筋水泥,接著黑影頹唐落於地上,又發出“咚”的響聲。
    聞絳依舊用作業本遮擋著高明誠的臉,朝中央擂台的方向轉過頭去,江鶴虎剛剛把對手的最後一個鐵球直接朝他們的方向踢來,現在在聞絳的注視下撇撇嘴,又毫無歉意地揚聲道:“腳滑啦。”
    看台上的人群騷動起來,高名誠隱約聽見有人在問怎麽回事,有人在說著人名,他緩慢地眨了眨眼,手心後知後覺出了一層薄汗,但因為沒正麵看到鐵球衝自己而來的場麵,而沒有露出驚懼的神色。
    他隻能看到聞絳紙上的字。
    “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