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還活著。”
    楊束鬆開手。
    吳生癱軟在地上，好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
    她擦去臉上的眼淚，努力跪好，朝楊束行禮，“馮家負了定國王府，處其位，未盡其職，罪女任憑皇上處置。”
    楊束沒看吳生，抬腿往外走。
    馮家已亡，隻剩個孤女，楊束懶得再去翻過往計較。
    不是今日見到了，楊束都忘了還有馮清婉這個人。
    吳生看著楊束離開的方向，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砸進灰塵裏。
    她到底是沒躲過去。
    跟以前不同，現在的他們，一個天，一個地。
    不裝紈絝的楊束，當真威武不凡，貴不可言。
    魚目和珍珠，她如今能分的清了，卻太晚了，太晚太晚了。
    吳生低下頭，晶瑩的淚珠一顆顆落下。
    “皇上。”
    見楊束出來，方壯迎上去。
    “那吳生，可是有問題？”方壯壓低聲問詢，麵色沉肅，就等楊束下命令。
    “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楊束隨意道。
    “皇上仁德愛民，要知道你們欺辱先生，定會重罰！”春子扯著喉嚨吼。
    “這夥子的耳朵是不是被堵死了？皇上，我去把他的嘴……”
    “帶過來吧。”楊束打斷方壯。
    回頭看了看，楊束微詫異，他從不懷疑馮清婉的學識，或許是捧高了點，但確有幾把刷子。
    讓楊束吃驚的是，馮清婉跑出秦國，在小村子裏落腳，開辦學堂，教書育人，且受到了學生的愛戴。
    手摸向下巴，楊束努力去回憶馮清婉。
    他是不是認錯人了？
    印象中，那女人文雅，骨子裏帶著股傲氣，難以親近。
    這瞅著、不像啊。
    “你把先生怎麽樣了！”
    春子怒氣衝衝，不是秦王衛拉著，已經撲上去捶打楊束。
    “聊幾句而已。”
    楊束手指抬了抬，示意秦王衛鬆開春子。
    春子氣惱的瞪了眼楊束，就衝進學堂去查看吳生的情況。
    楊束眉毛揚了揚，小家夥把馮清婉放在首位啊。
    她到桐郡才多久？
    “方壯，吳生剛要不承認，朕一定會懷疑是自己認錯了人。”
    收回視線，楊束去堂屋用飯。
    方壯撓頭，死活沒把吳生的臉和見過的人對上號。
    誰啊？！
    咋皇上認識，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統領的位置，是越來越不穩了！
    幾口飯下肚，楊束正要夾雞腿，春子跑了過來，麵上已經沒了怒色，他衝楊束深深作揖。
    “我以為你要傷害先生，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你要心裏不痛快，就罵我回來，打一頓也行。”
    稚子的聲音很脆，眼睛清澈幹淨。
    “坐吧，一起吃點。”楊束招呼他。
    “吳生可同你提過她的過去？”
    春子搖頭。
    “你有想過，她是個壞人？”
    春子立馬板起了臉，“天底下誰都可能是壞人，但先生，一定不是！”
    “你們要冤枉先生，我將來上了戰場，立了軍功，見到皇上，定把你們的罪行告訴他！”春子捏著拳頭，擲地有聲。
    楊束夾起雞腿，放進春子碗裏，“你見過皇上？”
    “沒有。”
    楊束笑了，“你沒見過，我可是見過，你憑什麽覺得皇上會信一個毛頭小子的話。”
    “他會！”春子與楊束對視，鼓著腮幫子，絲毫不讓，“皇上是天底下最英明的君王，他絕不會被小人蒙蔽！”
    “說的好！”楊束滿眼讚賞。
    “方壯，端一盤雞腿來！”
    “不，兩盤！”
    這小子，順眼！太順眼了！
    “我是不會吃的！”春子一臉硬氣。
    楊束朗笑，“吳生的過去，我也不知道，原以為是故人，結果是長的有幾分相似。”
    “真的？”春子有些狐疑，目光落在雞腿上，狠狠咽了口唾沫。
    “大人不騙小孩。”
    楊束給春子盛了一小碗蛋湯。
    “我才不是小孩，再有幾年，我就能參軍了。”春子咬著雞腿，含糊道。
    “皇上是明主，我要幫著他把天下打下來。”
    “讓所有人都能過上好日子。”春子眼裏滿滿的鬥誌。
    “還有，大人最愛騙小孩！”
    “咳！”
    吃的太急，春子嗆著了。
    楊束拍了拍他的背，“慢著點，又沒人跟你搶。”
    “雞腿以後有嗎？還是就今日？”春子看著楊束。
    “以後的以後，天天都能吃。”
    “現在戰事未結束，生產力也還不行，沒辦法讓每個人富裕，得等等。”
    春子點點頭，“那就先緊著兵，我們勒褲腰帶習慣了，餓不死。”
    春子說著，就要給楊束看看，他能把褲腰帶勒的多緊。
    楊束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坐回去。
    過於瘦，春子的骨頭硌手。
    “雞腿不好吃？怎麽咬了兩口就不動了？”楊束問出聲。
    春子往嘴裏扒米飯，“好吃，可我娘還沒吃呢，我得留給她。”
    “她身子虛弱，要多吃點好的補補。”
    “方壯！”楊束朝外喊，“怎麽還沒端過來！”
    “剛、剛下鍋，要點時間。”
    方壯舔了舔嘴唇，一隻雞隻有兩條腿，也是皇上來了，才弄了一鍋雞腿，讓每個孩子都能吃上一個。
    “是我忘了。”
    “這裏不是會寧，是桐郡。”
    百姓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何況家禽的。
    這些雞腿，怕是秦王衛進山獵的。
    “把碗裏的雞腿吃了，這盤雞肉，你帶回去給母親。”
    楊束把盤子推給春子。
    “不行，先生說了，人最忌貪，我已經吃了你的雞腿和飯，不能再要了。”
    對楊束行了一禮，春子拿起碗裏的雞腿，珍而重之的包起來放進懷裏。
    “將軍是個好人，今日之恩，我將來一定報答。”春子認真道，對著楊束再行了一禮。
    看著稚子跑走的身影，楊束心裏不太是滋味。
    “坐擁天下不是終點，讓他們吃飽穿暖才是。”
    “朕在位期間，秦國無饑民。”楊束凝聲吐字。
    “此子心性頗佳，是個好苗子，問問他，可願進青營。”
    放下筷子，楊束走到門口，看著外麵來往的老婦孩童，他眸子深了深，他要的天下，是繁榮昌盛、熙熙攘攘的天下。
    別人做不到，他來。
    “獵的肉食，都做了吧，讓將士們開開葷。”
    “明日午後集結，挑三千人，隨朕開拓秦國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