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
    股東大會隻剩最後幾天，集團氛圍緊張，頗有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而眾人眼裏，沈裕依舊平靜上班，身影像山巔一株參天大樹，無畏風雨。
    因為他的從容，員工逐漸淡定。
    暗地裏，董事們又聚在一起商量，但沈蒼恒並不在。
    “你說，他怎麽還不來找我們？”
    “都是一家人，跟我們賠罪不就行了，非得這麽強？”
    上次想用對付沈觀海的招數對付沈裕，結果被他拔掉根基，氣得他們聯合起來，提前召開股東大會。但是頭腦冷卻後思考，沈家跟外人，他們還是分得清的。
    目前，騎虎難下。
    如果真的把沈裕趕出集團，換一個領導者，他們討不了好，畢竟一行人跟沈家聯係太緊密，別人總會忌憚。
    “你們想清楚，他後麵站著沈觀海，我們真的要跟他撕破臉嗎？”
    “要不，棄權？”
    棄權二字一出，場麵一靜。棄權真是進可攻退可守的一個決定。要是沈裕贏了他們就當無事發生，要是別人贏了，他們也能反過來向新領導者示好。
    不錯不錯。
    非常適合牆頭草。
    以前他們覺得方總不懂事，現在看看，那才是有大智慧的人啊，以後一定要請他喝酒聊一聊裏麵的門道。此時，還在s市出差的方總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旁邊助理說著集團的事，最後出言試探：“方總，西風太猛，像我們這樣的人才，要不要另覓高枝？”
    意思明顯：收拾收拾，換牆靠。
    助理跟著方總幾年，能力不咋地，性格學九成九，也是方總的心腹?大患。
    聞言，方總白他一眼：“我是那種人嗎？”
    助理震驚：難道不是嗎？
    “……”
    雙目相覷，助理被收拾一頓，昧良心說一大段馬屁。而方總思考著另一個問題。
    集團風波他早就收到信息，一開始確實想跑，奈何手頭短劇項目前景可觀，一放手事業第二春就沒了。糾結中，他特意請假回家拜了拜祖宗，卦象顯示一切順其自然則——大吉！
    “牆頭草，最重要不是左右逢源，而是選擇正確的人。”
    祖宗保佑啊，明年我請一堆美女到你們墳前跳舞！
    酒宴結束，林雄英送走一個又一個董事，最後打電話：“喂，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放心，他們中至少有一半人棄權，保證萬無一失......”
    街對麵有一塊電視屏幕，此時正播報睌間新聞：“今日，沈氏集團股票持續下跌，提前召開的股東大會將有什麽結果，敬請期待……”
    “飛雲集團總裁跟s市首富繼承人一同出席晚宴……”
    “目前，s?y風投集團的威爾斯小姐最近準備出行華國，不知哪家公司能得到點金手的青睞，一飛衝天……”
    車流喧囂，喇叭聲此起彼伏，像一片嘈雜的海一點點淹沒訊息。
    *
    12月19日，東風來臨。
    沈氏大廈樓下擠滿記者。他們肩膀架著攝像機，手裏拿著話筒，每看見一輛車經過都想攔住采訪，談談他們對集團的看法，員工同樣避不開。
    保安艱難維持秩序，隊長說了，今天要是出差錯，直接收拾東西滾蛋。
    “現在是早晨8：05分，我們正在沈氏集團樓下......”
    沈家別墅內，屏幕裏記者播報現場情況，沈裕抬頭，看著屏幕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吞下一口海鮮粥，淡定道：“還真是熱鬧。”
    出門時，別墅門口他看見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對方也看見了。
    車窗滑落，青年挽著低馬尾，一雙風華瀲灩的桃花眸映著晨光，熠熠生輝。
    沈裕單手支著下顎，好整以暇打量著麵前人，長睫一抬：“不是說放假一個月嗎？現在時間還沒到吧，特、助？”
    他語調平靜，後麵二字特意拖長，令旁人聽不出話裏喜怒。
    “boss，還剩一天。”
    錢理回答著，笑容一如平時禮貌得體。
    紅日在後，他逆光站著，金絲眼鏡的邊框反射著陽光，麵容落於陰影中，沈裕竟有幾分看不清。
    無論是表情，亦或內心。
    一絲絲不明情緒縈繞心間，弄得整個人都不對勁，沈裕偏開視線：“一個月就是一個月，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特助，回吧。”
    語畢，他關窗。
    不料錢理幾步上前，骨節分明的手指壓著上移的車窗，沈裕心下一驚，匆忙按停。
    剛想嗬斥，深邃鳳眸直直注視著他的眼睛。
    一時無言。
    “boss，”
    男人呼喚的聲音很柔，似細雨，如微風，又像潺潺流水淌過心頭。
    比聲音更柔的，是瞳眸。
    “年分平閏，月亦有差。一月之數多一天少一天端看各人心中所願，所想……”
    “我既來了，就沒想走。”
    沈裕長睫微微一顫，陰影下瞳眸情緒難辨。周圍聲音變得縹緲，耳畔唯剩那一句話回響，時光仿佛就此停滯。
    年分平閏，月有差數。
    一字一頓，如石子投入心湖，激起水花漣漪，蕩著一圈圈波瀾……
    回神後，他垂下眼睫，試圖用平靜掩蓋一切心緒。
    明著點他呢！
    東風微冷，哈出的氣凝成一片白霧。
    錢理瞅青年微紅的耳尖，知道不能步步緊逼，轉而換一副說辭：“集團的重大時刻，我作為老員工，實在不想被排除在外。”
    或者說，我更想同你一起經曆這段時光，陪你共同進退。
    不論結果。
    後麵的話，錢理吞回喉嚨裏。現在還沒上車呢，他敢肯定自己直接說出來，沈裕絕對一秒都不耽擱地滑上車窗，讓司機踩油門。
    沈裕：……
    嗬嗬，你猜我信嗎？
    但對方訴求合情合理，眼神真誠懇切，沈裕遲疑片刻。
    移開視線道：“上車。”
    “謝謝boss。”
    荒蕪土地裏，不知何人何時遺落一顆種子，靜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