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村口，李建國敲鑼鼓，等“嗡嗡嗡“聲音平息再說話：“靜靜，都靜靜，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啥大事？”
    “7月1號縣裏收割機幫忙割麥。”
    “縣裏”、“收割機”、“幫忙”都是容易理解的字詞，組合著就令人不相信。村民問問事情緣由，確定真實性一個個喜出望外，笑容洋溢。
    “但是——”
    李建國話鋒一轉，複述一遍沈裕當日的話：“哪怕有收割機幫忙割麥，希望鄉親們不要鬆懈，繼續照原計劃幹活。”
    “農民靠天吃飯。”
    “一年辛辛苦苦就是為了糧食，關鍵時期誰都不能掉鏈，小麥割完再放兩天假。”
    “……”
    村民靜默一陣，人群裏李珍珠帶頭鼓掌，漸漸掌聲熱烈：“好！今年麥穗飽滿，產量肯定高，早點割完免得老想著。”
    “支持！”
    李建國欣慰：“那行，謝謝鄉親信任我。田裏稻穗長勢良好，咱們不等7月1號，明天收割一點。”
    “現在重新分組，搬運組，組長李xx，收割組，組長……”
    由於不同組辛苦程度不同，場麵熱火朝天。知青們單獨聚集角落，瞧著高高興興的氛圍褒貶不一，有的說未雨綢繆，有的則說多此一舉……
    周杏嘴角下彎。
    明明等收割機就行，硬是為一點不確定因素拉著村民勞作，是覺得不用自己幹？下頭！
    距離李家村五公裏的黃田村。
    村裏支書跟大隊長，鄉裏德高望重的老者聚集在一起，共同商量收割事宜。
    大隊長掏出單子，上麵明晃晃寫著5。
    “這是啥？”
    有人疑惑。
    他得意翹腳：“縣裏換新領導，老辦法搞不通。隔壁村李毓提出順序靠抽簽決定，二十四個村我抽中第五名。”
    “7月13至7月18。”
    “時間卡得不錯吧，收早麥穗結的不夠大，收晚錯過掛果期，而且今年隻有前十名能用收割機……”
    他可驕傲呢。
    “哈哈哈，不錯嘛，那讓有經驗的老人看著點天氣，一切照舊。”
    “手氣真棒。”
    *
    “收麥囉！”
    豐收是國之大事，民之大事。李家村家家戶戶都得行動，上至八十老叟，下至剛走路的娃娃，學校學生放假回村幫忙。
    哪怕周娟跟李珍珠再寵自己兒子&弟弟，豐收都帶人到田裏幫忙，割麥累，那就跟小娃娃一樣拿著桶撿遺落麥粒，或者幫忙送送水。
    撿麥粒的娃娃同樣有比賽，比誰撿的多。而沈裕第一天遺憾落敗，第二日果斷換工作。
    沈裕：“彎腰撿麥不適合大高個。”
    李珍珠：“是嘞，跟娃娃們比你確實高一點。”
    “……”
    李建國因他手運佳，對於他一個隊混混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隻要出工都記滿工分，村民同意。
    李毓是抽到第一名收割機的功臣。
    而沈裕鍛煉幾個月，量變慢慢引起質變，手臂總算有一層線條漂亮的薄肌，打赤膊一站村裏大小媳婦頻頻回首。
    而他的新工作則是——送水。
    炎炎烈日，一陣風，田裏一層層金色麥浪的海洋，壯觀美麗。
    村民打赤膊悶頭幹活，腰一直彎著，偶爾累到就躲到麥下陰影乘涼。戴帽男生背著一筐水，清澈水墨瞳眸四處張望，瞧見誰快脫水就遞一杯……
    “李毓。”
    “來了來了。”
    他邁步急匆匆跑到那人身側，倒杯水：“慢點喝，別嗆到了。”
    李建國原以為他瞎胡鬧，村民覺得他閑得無聊，私底下暗暗說啥事，直至有人中暑昏倒李毓采取正確措施施救，一個個眼神完全不一樣。
    “毓小子，我娘家有個……”
    “有喜歡的人嗎？大娘外甥女跟你同齡，長得俏而且幹活麻利……”
    “不用。”
    晚上，甚至周娟都調侃：“喲，瞧瞧誰回家了。”
    當然，幹活是基調。
    收割第三天，麥田裏男生正倒水給知青，下一刻周遭喧囂。他舉目望，天空蔚藍，麥浪層層，田塊村道一股黃煙滾滾升騰……
    半晌，煙裏輪廓漸漸清晰。
    “收割機！”
    村民瞬間扔下鐮刀歡呼，麵容疲憊一掃而空，有的娃娃直接於麥田追著歡呼！
    “一，二，兩輛收割機，太棒了。”
    “真威風，以後我要當駕駛員！”
    “我才是駕駛員。”
    孩童們爭吵，李建國上前跟收割機駕駛員攀談，順便遞出一根草煙：“大老遠跑來，辛苦了。”
    “不辛苦。”
    駕駛員推辭，望著田裏忙碌的豐收場景問：“李隊長，你們收割太早了吧，咋不等等我們？”
    “自力更生。”
    “村裏春耕有新農具不知不覺種多了，原想等你們一起再收割的，但怕有雨，想想還是早點收麥穩妥些。”
    “書裏說：知足常樂。”
    寒暄兩句，李建國指指規劃好的場地。收割機下田，而原本的收割組則分一小隊到收割機那邊捆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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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村民跟收割機組暗暗較勁，比誰速度快。
    日上正中，食堂的人用牛車運著一桶桶幹飯混著黑窩窩頭，再有一碗綠豆湯。
    喝一口，涼涼的，甚至有點甜。
    “綠豆湯有糖？”
    糖貴，照公社食堂那死樣，壓根不可能舍得放糖，哪怕李建國都驚訝了，忙問問咋回事。
    “糖哪裏的？”
    “李毓從家裏帶的，還說把綠豆湯放井裏鎮鎮，解暑氣。”
    李建國默然片刻，喝口涼涼的綠豆湯隻覺重新活一遍，再道：“哪有拿家裏東西填補公社的，回家指定挨罵……你跟周娟說，糖當公社買的。”
    “行咧。”
    白嫖一碗綠豆湯。
    生產隊隊員休息半小時，期間兩個駕駛員周圍逐漸圍滿姑娘家。
    工人，麵貌端正，縣裏，有固定工資，單位分房……頂頂好的老公人選。
    可惜——
    “哈哈俺結婚了。”
    聞言姑娘們離開，當小三可是被村民唾沫星子淹死的。
    而田野，水喝多有時候需要上廁所，男的解決簡單，而一些未出嫁的姑娘家則要忍著，或者跑遠點。
    李建國看看村民情況再彎腰割麥，滿是老繭的手一撈麥穗，再用刀割，不久身側堆著一大紮。
    他的工作是監督，但要以身作則，不能跟大爺一樣乘涼。
    割小半，李建國慢慢直起腰，再捶捶。
    他掃一圈周圍村民，走走看看組員進度，快的表揚一兩句，慢的問問身體情況再說說工分問題，看人偷懶超五分鍾踢一腳。
    “你想扣工分？”
    “……”
    最後，他望著目前收割三分之一的遼闊麥田，他想：秋冬，村民應該能吃幾頓飽飯了。
    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