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封侯拜將 第188章：八國運動會57
    杠鈴舉結束後，各國運動員的比賽成績也躍然“紙”上：
    齊國運動員孟言由於放棄了第二、第三次試舉，導致其最好的有效成績僅為840斤，暫時位居最末；
    韓國運動員巢之安由於比賽中的意外事故，導致其最好的有效成績為850斤，暫列第七名；
    中山國運動員姬吾力超常發揮，以孱弱之軀硬挺901斤的杠鈴，暫時位列第六；
    燕國運動員秦日月穩抓穩舉、把把成功，最好的有效成績為1001斤，若是這個破千斤的成績放在以往的各屆八國運動會上大概率都是冠軍才能舉起的重量。就算運氣不好，最次也得是個亞軍。奈何這屆運動會上強手如雲、天才縱多，所以隻能暫時屈居第五；
    魏國運動員樊山移，此前寂寂無名，不曾想在運動會上一鳴驚人，力舉1070斤的杠鈴，暫時位列第四；
    楚國運動員南宮猛勁，自身氣力已然登峰，舉重技法早已造極，在曆屆大賽上不斷超越自我，打破各項紀錄，最好的有效成績為1080斤，這個成績放在以往的所有比賽裏都是無可爭議的榜首，可惜在這屆運動會上隻能暫時委身第三；
    秦國運動員任鄙，原本是秦王麾下三大力士中力量相對最小的（孟說第一、烏獲第二、他第三），但由於人體構造的大同小異，所以磕藥之後的任鄙反而比磕藥之後的烏獲、孟說在力量上更強，以至於能舉起1200斤的非人重量，不過即便如此，他也隻能暫時位居第二；
    趙國運動員匕成功，原本隱居大山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在趙王趙雍的盛情邀請下出山競技，這位不世出的天才一經出手便技驚四方。他是隱士裏的隱士，更是天才中的天才，1400斤的杠鈴舉成績足以讓他穩坐頭把交椅——以至於第二、第三名都望洋興歎、望塵莫及。
    杠鈴舉結束後的半個時辰，將會進行同樣精彩刺激的石塊舉比賽。
    躺在休息室閉目養神的任鄙不由地感慨：“匕成功實在是太強了，自己就算是作弊磕藥都難以望其項背！難道自己就隻能是這萬年老二的命嗎？”
    想至此處，任鄙的頭突然不自覺地疼了起來。
    不過頭痛欲裂的他反而在腦海裏浮現出一些平日裏容易錯過的畫麵和信息。
    當初的杠鈴舉比賽，自己下台而匕成功上台之時，雙方曾有過幾次短暫的照麵，而匕成功脖頸處所掛著的犀牙項鏈似乎看著那麽眼熟……
    任鄙猛然回憶起父親在臨死前曾經交給過自己一個木盒，木盒裏放置的項鏈和匕成功所戴的那款仿佛是同個模子裏刻出的一對似的。
    父親還含含糊糊地說道：“這……這個項鏈，是……是我年少時在深山處修行偶然救助的一戶人家所贈，這家戶主……為人仗義且純真無邪，我與他結為了……異性兄弟。而且他的兒子婚配幾年……卻未結果，所以我又拿出祖傳秘方……供其調理身體所用，不出幾月……他的兒媳便有了身孕。我由於修行期滿，所以不能等到孩子出世，臨別之際他們拿出這犀牙項鏈和那黃金百兩贈我上路，黃金被我推辭，犀牙項鏈作為我們兩家的友誼給保留了下來！我還給那未出世的孩子……賜名為：成功！這天下之地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若是未來……你在機緣巧合下……遇到一個叫成功的孩子並且也有著相同的犀牙項鏈，記住：不要去告訴他……你們祖上的關係，你隻需默默幫助於他，暗中祝福於他即可……”
    老父親交代完後事，不久便撒手了人寰。
    任鄙從回憶中醒來，此時服用興奮丸所帶來的頭痛也不治而愈，因為一個大膽而邪惡的計劃逐漸充斥了他的整個腦海……
    任鄙以最快的速度從包裹裏翻出父親遺留下來的木盒而後一刻不停地趕到了趙國運動員的休息室。
    此時的匕成功正在室內盤腿打坐，而趙雍所派的保護人員也被他以清修為由給全部打發走了。由於匕成功和廉頗一見如故，所以特別喜歡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孩，於是趙雍就讓廉頗守在門外，以待匕成功的不時之需。
    任鄙看四周並無兵衛值守，於是不由地感慨：天助我也！
    可他低估了廉頗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孩，非三糖兩果所能打發的，且廉頗還認出了包裹嚴實的任鄙就是之前在場上比賽的秦國舉重運動員。
    任鄙也不敢掏出凶器來威脅廉頗，因為這畢竟是趙國代表團的駐紮地，萬一廉頗大叫引來了守衛，那就引來無法預測的大麻煩了。
    麵對任鄙的利誘與賣慘，廉頗絲毫不為所動，他還是守著自己的原則，沒有將任鄙所要表達的任何信息傳達給裏麵正在修煉的匕成功。
    任鄙想盡辦法卻都吃了閉門羹，無奈的他隻好悻悻而返。
    也不知是服用藥物的後遺症？還是心情低落的“協奏曲”？任鄙那不爭氣的腸道此時也胡亂地蠕動著。
    迫不得已的任鄙隻得臨時修改了返回的路線，尋找著附近的廁所一頭便紮了進去……
    片刻之後，排出毒素的任鄙提著褲腰帶便跑出了茅房。
    由於思想負擔過重，走路不長眼的任鄙與一位大漢瞬時撞了個滿懷，任鄙被逼退了三步，大漢也向後卻了兩腳。
    心火中燒的任鄙當即便要破口大罵，可一看眼前之人竟是那朝思暮想的匕成功，於是到了嘴邊的汙穢之語竟硬生生地吞咽到了胃腸之中……
    原來那匕成功雖然清修，但也不可避免地要排遺，而趙國運動員休息區內的衛生間因為上次跳遠比賽中的“舒雀事件”而一直處於維修和封禁狀態，於是匕成功有了內急之後隻能去不遠處的公共區域解決一番。
    匕成功畢竟是做隱私之事，所以值守的廉頗也不必緊貼其後。
    不過這也給了惶惶不可終日的任鄙有了可乘之機。
    隻見任鄙當即換了一副嘴臉，笑著迎道：“您沒事吧？都怪我不長眼，走路都沒去看……”
    匕成功被任鄙的謙卑姿態瞬間拉進了距離，他趕忙回應道：“沒事，沒事的！我也沒注意，所以衝撞到您！”
    雙方一陣握手寒暄，而後任鄙讓到路的一側，匕成功大步邁向了茅房……
    等匕成功小解完畢，發現任鄙還在門口，於是便好奇地問道：“咦，你不是秦國那位和我一同競技的舉重運動員任鄙嘛？怎麽，你有心事啊？”
    任鄙當即便娓娓而談：“實不相瞞，我今天與你相撞，無意中看到你脖子上的項鏈，自此便心神不寧，於是在此等候，想請你一解疑惑！”
    任鄙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木盒而後打開並給匕成功展示起裏麵的物件。
    匕成功仔細端詳著木盒裏的物品，而後又將自己脖頸處的飾品摘下來仔細對比一番……不一會兒，他吃驚地感歎道：“兩串掛鏈竟然毫無差別！”
    任鄙此時也關切地詢問道：“我總算找到你們了，我的父親在臨終前還十分掛念你們，讓我務必找到佩戴同款項鏈的親人，想不到我們竟然在此處相見了，真是天意的巧妙安排啊！”
    匕成功激動地流下了眼淚：“聽到令尊（對方的父親）去世的消息，我深感悲痛！其實我的名字也是令尊臨別時取的，可令尊逝世後我卻無法為他守靈，真是人生一大無法彌補的憾事！”
    任鄙趕忙安慰道：“不必如此痛心，等運動會結束後，我和你一起去祭拜我的父親！”
    匕成功激動地連連點頭……
    過了一會兒，等匕成功情緒稍稍好轉，任鄙又問道：“成功啊！你的祖父現在還好嗎？身體怎麽樣？”
    匕成功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也去世了……”
    任鄙強擠了一滴眼淚，歎息道：“這真是一個令人痛惜的消息！”
    兩人就這樣相擁而泣了許久，而後自然地拉起了家常：
    任鄙羨慕匕成功隱居大山過著平淡且富足的生活，繼而又感慨自己這些年漂泊無定，幸得秦王賞識才於三十九歲高齡時做了官。
    當匕成功為“義叔”實現為國分憂、為民請命的理想而由衷地高興之時，任鄙卻又唉聲歎氣了起來。
    匕成功不解其中的緣由。
    任鄙滿懷惆悵地說道：“老秦王（秦惠文王嬴駟）待我有知遇之德，我雖鞠躬盡瘁也難報其恩；新秦王（嬴蕩）即位後，又提拔於我，可是他卻有個常人難以忍受的缺點，就是爭強好勝之心日隆。”
    匕成功點頭道：“關於這點我也有所耳聞，當今秦王（嬴蕩）凡事都要爭個第一！”
    任鄙接著說道：“新大王不僅僅自己喜歡爭第一，而且對於手下的要求也同樣嚴格。前幾場比賽，有個叫蓋山的跳高運動員，因為沒有拿到第一，在大殿之上就被秦王的侍從們一陣胖揍！這結果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啊！”
    匕成功也共情道：“當今秦王多力而少德，遲早會縱叛親離的！他哪像我趙國君王這般仁慈和善！義叔何不棄暗投明，與我共同為趙國君王效力？”
    任鄙繼續說道：“話雖如此，不過老秦王的恩德實難相報，我若此時遺棄新主，世人恐笑我背信棄義！我漂泊半生，並非貪戀權柄，而是與治下的秦國百姓早已共魚水之誼。當今天下貪官如鳥獸皮毛，而清官如鳳之麟角，我若貿然離去，隻恐下一任官員無法清正廉潔，大公無私，屆時百姓又將再遭苦海，而我心又何忍呢？”
    任鄙的慷慨之詞讓匕成功對他更加敬佩。
    任鄙又趁熱打鐵道：“這次的舉重比賽，我應該隻能獲得亞軍，不過為了老秦王的知遇之恩和無數百姓的魚水之情，就算是當今大王讓我受些皮肉之苦，又有何妨呢？”
    匕成功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一方麵他不知道該如何寬慰義叔任鄙；另一方麵，他也被任鄙大義凜然的氣節所深深折服……
    末了，任鄙又丟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義侄啊，你在舉重項目上所展示的實力和已經取得的成績早已讓我等無法匹敵，叔叔先在此提前恭賀你奪冠了！”
    說完，任鄙的眼淚便如那江河入海般噴湧而出。
    任鄙雖淚流滿麵，但始終沒哭出聲，相反他反而臉龐居然帶著微笑和喜悅。
    匕成功看到任鄙悲喜交加的表情，心中也漸五味雜陳。
    任鄙看氣氛已經烘托到位，於是便拍了拍匕成功的肩膀，無言地默默走開。
    望著任鄙漸行漸遠的身影，匕成功脫口而出：“義叔，我想放棄比賽，成全您做第一！”
    任鄙搖了搖頭道：“那你要怎麽麵對趙國君王呢？那你要怎麽麵對千千萬萬對你抱有殷切希望的趙國百姓呢？”
    匕成功哭著說道：“那我也不能看著義叔被無道的秦王暴打啊！我馬上去找趙王，跟他講明利害，我相信寬宏大量的他一定會同意我拿第二名的！”
    任鄙搖了搖頭道：“自古伴君如伴虎，我勸你還是不要去跟他說吧，否則將招來殺身之禍！你要真想拿第二，不妨就在比賽中放水，故意設下兩局失誤，這樣你即使拿了第二，大夥兒也會覺得自然而然，不會引起任何的懷疑！”
    匕成功搖頭道：“我父親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忠孝節義，其中忠排四德之首，也是為人處世最重要的一種品質！我可以把第一名讓給你，但如果因此而讓我蒙蔽了君王使其不明就裏，那麽其實就等於我在欺君，這是莫大的罪過。我若是做了此等不忠之事，怕是會自責內疚，一輩子難以昂首直立！”
    任鄙看拗不過匕成功的性子，隻好恭維道：“成功，你是一個有原則的人，這點讓義叔看了非常高興！不過據我所知趙國國主趙雍也不是什麽善茬，你此去定要倍加小心，若是發現苗頭不對，立馬跪下服軟，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能保全性命的話就暫時苟且一番。你年齡尚小且未婚配，很多事情的複雜性皆非我三言兩語所能給你解釋得清，你隻需記住一個道理：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義叔希望你：三思而後行，且行且珍惜！”
    匕成功點了點頭並激動地說道：“義叔的金玉良言，成功定當謹記！”
    任鄙看目的已經基本達到，於是便推脫道：“義侄啊，現在離石塊舉的開賽時間已然很近，我看咱們就此分路而行吧，各自回去好生準備，別辜負了彼此的一片初心！”
    就這樣兩人依依道別，各自心照不宣……
    此時的廉頗也覺察到匕成功如廁的時間過長，再加上臨近比賽時間，不免也心生疑慮。
    當廉頗起身準備找尋之時，剛好看到匕成功從遠處而來，於是懸著的心總算又放了下來。
    廉頗將早已準備好的比賽服、祝福粉和能量劑等物品興衝衝地捧到匕成功跟前，誰知匕成功並未換上，反而問廉頗道：“大王的行蹤，你可知曉？我想見他一麵。”
    機靈的廉頗當即便能察覺到匕成功肯定心中有事，不過為了不影響匕成功接下來的比賽進度，廉頗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還是決定將匕成功帶到趙雍處。
    等匕成功與趙雍順利會麵，識趣的廉頗將大門掩好並退到了門外等候差遣。
    趙雍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他開門見山地詢問道：“義弟此番前來，定是心中有事，不妨說之七八，好讓寡人有所打算！”
    匕成功看趙雍如此直接，於是便將自己的祖上與任鄙的父親如何相識？自己又是在何場景上遇到任鄙？自己和任鄙交流了哪些內容？全部和盤托出……
    趙雍全程微笑地聽著匕成功的敘述，還不忘給匕成功端茶遞水以緩解他的口幹舌燥。
    等匕成功表述完畢，趙雍笑著說道：“其實，你如果不告訴寡人這些，在比賽中下定決心放水，寡人和其他觀眾估摸著也很難察覺！”
    匕成功認真地說道：“但陛下讓咱參加運動會，咱代表的就是趙國，咱必須對趙國負責，對您負責，所以您擁有至高無上的知情權與決策權！”
    趙雍哈哈大笑：“義弟，說實話：縱觀曆屆八國運動會，趙國在舉重項目上都是比較薄弱的。你這次能進入前三，義兄已經深感不易了，至於究竟能拿第二還是第一，但憑你意！無論如何，義兄都會永遠在背後支持你，鼓勵你。你永遠是為兄心中最棒的弟弟！”
    匕成功本以為說服趙雍需要好一番唇舌，但沒想到趙雍竟然這般通達情理。
    匕成功當即表示：“義兄在上，小弟向您保證，就算這次舉重比賽，咱沒能拿到第一，接下來要舉行的射箭比賽，咱也肯定要奪取冠軍！”
    趙雍哈哈笑道：“義弟，今日義兄十分高興，不是比賽勝利與否的那種高興，而是為義兄眼光獨到而感到高興。在這茫茫人海裏，能夠相遇本就是一種緣份；相遇之後，能義結金蘭者更是緣份中的緣份；而義結金蘭的彼此都能恪守忠義更是天地造化的有緣人。今日，令為兄最高興的莫過於看到了你身上展示出的無可比擬的忠與義——事事報與君知，不擅自做主，此乃大忠；比賽第二，友誼第一，此乃巨義！如果我趙國的官員之中能多一些義弟這樣的忠義之人，何愁國家不強盛？民族不複興？”
    匕成功被趙雍的一番讚美說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趙雍接著說道：“義弟，這次運動會結束後，為兄有個不情之請，望你能答應！”
    匕成功雙手作揖道：“請義兄示下，咱定竭盡全力辦好此事！”
    趙雍從懷中掏出金印然後雙手遞送到匕成功麵前並說道：“邯鄲城總長（趙國首都第一負責人），以前一直是上卿廉彪兼任的，後來廉彪由於軍隊事務繁忙，寡人便在原有的三名副總長基礎上加設了四名總長助理的職務——以達到分權履職的目的，而總長職位便空缺了好些年一直未找到合適的人來接任。如今，寡人觀義弟正氣凜然、義薄雲天是接任邯鄲城總長的上上之選，不知義弟可有意願出任？”
    匕成功跪曰：“義兄……哦不……大王厚愛，臣無以為報，不過邯鄲是趙國的心髒城市，臣久居深山隻懂舞弓弄棒，並不知曉那治城安邦之道，雖有上進之心，隻恐這德才與此職位相距甚遠！”
    趙雍擺手道：“也許在外人看來，你沒有治國理政的經驗，寡人應該安排你在基層曆練幾載方可再度提拔任用。不過：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非常之人擔非常之職。要做邯鄲總長的首要條件就是必須忠於君王，而從你的這顆赤誠之心裏，義兄恰恰深切地感受到了這點，況且聖賢有雲：天子有爭臣七人，雖失道，不失天下；客卿有忠輔多許，雖庸碌，不失城邦。所以：你且上任，自有七人輔佐，積累好經驗之後，必將在此職位上遊刃有餘！”
    匕成功當即三拜九叩，並口中高呼：“大王（義兄）厚愛，臣萬死難報君恩！”
    趙雍趕忙扶起匕成功，雙方又是一番酬酢……不知不覺間，舉重比賽的號角便再次響起。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