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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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太陽特別耀眼,明亮。
但似乎隔了一層什麽。比如玻璃。
章程仍然清晰地聽到了海鳥的鳴叫聲。
但似乎也隔了一層什麽。
他爬起來,是從一張床上起來的。
他不是在甲板上,而是在屋頂下麵,窗戶裏麵。
這是一個簡樸的房間,有些像一些快捷酒店的房間。他爬起來的那張床離窗約有兩米多。陽光已經照到了床邊地麵上。
他走到窗邊,卻看不見太陽。天空很藍,一點北京沒有。看得見藍色的天空中有一個區域特別的耀眼,讓人沒法直視。顯然是太陽的位置。可是卻看不見太陽。沒有雲,也不像有霧霾,看得見太陽的光亮,卻看不見太陽。
房間裏的陳設是極簡主義的,除了床,就隻有一張桌子,是直接放在床邊的。沒有椅子。窗很大,占據了向外這一麵的三分之二。可他卻找不到開窗的可能性。推之不動,拉則無處下手。整個窗的周圍完全沒有任何出入之處,也就是說,沒有任何凸起和凹入。
一切都是白色的,潔白的,也就是說,極簡,極淨,纖塵不染,窗子透明到了極點,透明到一點倒影或者說一點鏡像都找不到。四周除了窗子,都是牆壁。
都是牆壁?白色的牆壁?一個沒有門也沒有燈的白色的房間?
是的,燈也沒有。
他這是穿越到了某個次元了嗎?一個外星空間?一個不需要門和燈或者說沒有門和燈的外星國度?
外麵,除了陽光,還有許多綠色的樹,或者說灌木。這些灌木都很高大。大海的聲音仿佛是從灌木的縫隙裏穿越過來的。是的,大海的聲音,濤聲,這是聽得很清楚的,這裏應該離海邊不遠,很近。還有海鷗或者其它什麽海鳥,從灌木上方沉下來,分別掠過窗前,好像在炫耀什麽,比如它們披著的陽光,比如它們之存在於白色空間之外。
波曆你好!
他居然聽到了人話,不過不是漢語,而是英語。
人話來自他的身後。
他又想起了那句古老的話:見證奇跡的時刻。
轉過身來,他看見的是走進來的人,兩個穿著白色大褂的人,一男一女。
他們是從一個打開的門那裏進來的。
原來還是有門的,隻是他眼睛花了,沒有看到?
他們走進來的過程中,他看到那個女子身邊又一道門開了,應該是自動開的,無聲無息。他看見裏麵的洗臉池。原來這裏不僅還有第二道門,而且這道門還通向一個洗臉間或者說衛生間。
這兩個人走近後,他仍然愣在原地,在窗和床之前的小小空間裏。他看著那第一道門奇跡般地合上了。一點縫都沒有地合上了。看上去就像是牆壁裂開了一個口子,而這個口子在不經意間重新消失了。
波曆你好!
如果說第一句人話是男聲,那麽第二句人話就是女聲了。一個婉轉的像是發自咽喉深處的女聲。
可是,是人話嗎?
他說:你們是在跟我說話嗎?他是用英語說的這話。盡管他的英語口語不怎麽好,但這些簡單的話他還是會說得流利的。
那男的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那女的卻露出了微笑:是的,波曆你好!
他說:你們確定沒有搞錯嗎?我姓章,名程。
他的問題直接被忽略了。他沒有得到回複。
那麵無表情的男人拿起一個圓圓的物件,對著他的鼻子。他麵無表情地說:z1,ok。那女的拿著一個本子一枝圓珠筆,她用那筆在那個本子打開的一頁,是第一頁,這他看得清楚的,她在那上麵記錄。那男的把那個圓圓的物件對準他的左眼,說x1,ok。那物件並不放光,可是對準他的眼睛的時候,他被炫得睜不開眼睛。那男的並不管他的眼睛是睜著還是閉著,又把那東西對準他的右眼,讓他不得不把剛張開還沒有張足的雙眼都閉了起來。他說:x2,ok。
然後那男的讓他張嘴,把那東西對著他的嘴。他聽話地張開了嘴。在這個奇怪的環境裏,他覺得自己還是乖乖的聽話為好。那男的又說什麽a1,ok。然後又拿那東西對著他的左耳,右耳,說什麽c1,ok,c2,ok。那女的就在那本子上記錄。
再然後,那個男的叫他把衣服脫了,脫到他隻剩下一條內褲,然後他圍著他轉圈,報著各種字母和數字的組合體,一次次地說ok。在他的麵前蹲下後,那男的說:o0,ok。他說其它字母和數字的組合,除了頭幾個,後麵章程都沒有去記。可是報到這裏,他根本就不用去記。不就是兩個o嗎?或者也可以讀成一大一小兩個0。何況是這個地方。
由於這個字母和數字長得很像,應該說明一下,那個男人的發音是o。零在英語裏也讀o。
那個男人又說了一遍o0,ok。他的聲調好像提高了一點。章程把眼光從下往上抬起來,他看見那女的眼睛發直了。那個男人說:夏娃,o0,ok。
原來這個女的叫夏娃。這個夏娃的臉紅了,把眼光移到了她麵前的本子上,記了下來。
章程隻覺得好笑。他說:你是叫亞當嗎?話出口後,他冒出的想法是,他這個樣子被他們前後左右上上下下看來看去照來照去的時候,我才像是亞當呢。
那男的並不理他,而且他已經轉到他的身後去了,並且再次蹲了下去,並且報出o2,ok。
可那女的卻對他調皮地微笑了一下。
這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是歐美人的長相。看上去都挺年輕,可是都長得比較難看,尤其是這個女的。她其實長著一副幹巴巴的老太太的臉。可是,她的這個調皮的微笑,卻讓章程在之後無聊的時候經常想起。每想起一次,她在他的腦子裏的形像就美麗一個層次,直到第二天再次見到她把她的形象再次把它打入到難看的級別裏去。
是的,還有第二天。
當然了,現在隻說這第一天。
在他們向門外走去時,他如夢初醒,他叫道:等一等。
那男的繼續向外走去,他可以想像他繼續保持著無表情的麵容的樣子。可那女的站了下來,轉過身來。
他說:你們能告訴我,我這是在哪裏嗎?那女的又微笑了一下,還是那種調皮的微笑,她說:猜猜看。夏娃!後麵這句是那男的說的。他說這話時並沒有轉過身來。
他說:等等!那麽你們能告訴我現在的日子嗎,或者說,我到這裏幾天了?
那女的已經站在門框裏了。她又轉過身來,調皮地笑了笑:猜猜。
他快步走過去,可是門已經合上了。
此門一合,就相當於沒門了。奔過去的章程,差點撞在了白色的牆上。
他拍了拍這堵牆剛合上的這個門曾經開啟的地方。他的手拍痛了,因為他拍得很重,可是這裏發出的被拍的聲音卻不是門的聲音,而是牆的聲音。
他轉過身去,走向正在合起的另一道門,即洗臉間的門。這道門在他走近時卻再度開了開來。
他走進衛生間,這裏一應俱全,就像一個普通的酒店的普通的衛生間一樣,淋浴室,洗臉池,抽水馬桶,浴巾,毛巾,牙刷牙膏。總之,什麽都有了。而且,一切都是白色的。
他忽然想起什麽,他轉過身去,身後那道門已經消失了,身後也是牆了,白色的牆。他想壞了,我不會被關進一個更小的空間了吧?
不過這事倒是沒有發生。他走近那個開門的地方,那個門就開了。就像是一扇普通的門,而且看著是木質的。
洗漱之後,回到房間裏,他再次見證了奇跡。他的床前多了一個餐廳裏那種送餐的車,上麵放著的顯然是他的早餐。很普通的西式早餐,麵包,咖啡,奶酪,黃油,還有一瓶已經打開了蓋子的水。
這神奇而普通的早餐瞬間喚醒了他的食欲,甚至讓他聽到了自己的腸道發出的咕嚕聲。
吃著這早餐,他的想法和問題就很多了,紛紛地湧了出來。他習慣性地整理了一下:
第一,我是穿越到了某個星球了嗎?這裏的人跟古代那些大人國小人國的國民一樣,對來自地球的人充滿了好奇,他們要仔細地觀察和登記我這個外星人跟他們有區別的地方。
第二,如果這是另一個星球,為什麽這兩個人看上去跟地球人差不多或者說跟其中一類人一模一樣的呢?沒錯,他們長得是難看一點。但地球人不管是哪裏的地球人裏麵也有長得難看的,而且還不少。
第三,這裏的早餐跟地球上某些地區的早餐並沒有什麽區別,難道這裏同樣生長著小麥、奶牛、咖啡豆這些跟地球上一樣的東西?
第四,可是這兩個人說的卻是地球話,當然隻是地球話的一種,英語。
第五,這樣看來,我應該還是在地球上,但可能我來到了另外一個次元?
第六,我在這裏待了多長時間了?這中間都發生了什麽?
我發現,我回答不了我自己提出的任何一個問題。
我想,答案的出現應該是早晚的事。
我身上穿著的,周圍放著的,一切都跟過去的我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有一個例外。
那就是我的手表。
我奇怪,一,我為什麽一直沒有想起這個手表來。而它其實一直就戴在我的左手手腕上。
二,為什麽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或者說被脫除了,可是我這個手表卻仍然能夠保留著。
三,這隻手表竟然仍然在行走,嘀嘀嗒嗒的這種聲音還是我熟悉的那種。
章程看了看,這隻手表上顯示的時間是8點20分。當然是上午8點20了,從正在從我床邊縮向窗邊的陽光可以看出。陽光正在偏移,也就是說,在向左邊偏移。換句話說,陽光的來源正在向右邊移動。
這是一隻老掉牙了的時瑞手表,是名牌,鬱金香,這是檔次上很靠前的一個手表品牌。
在他上高中的第一天,爸爸把他叫到他的房間裏,鄭重地一臉嚴肅地把這隻手表給了他,並且親手戴在了他的左手手腕上。
盡管這隻表在這之前他早已見過,認得,甚至經常就在他的小枕頭邊嘀嗒著,可是戴在手腕上還從來沒有過。
爸爸說的話他至今還記得。他說的是:小程,這隻手表很重要,希望你能一直戴著。
當時他問了,為什麽?爸爸說:以後你會懂的。也許你會有懂的那一天。
這話是不是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他沒有繼續追問。當然了,爸爸說完這話就走了出去。可是他之後也是可以追問的。但他沒有。他至今也對自己的這個不追問行為感到奇怪。但他就是覺得這是不需要問的。
這隻手表現在不僅還在他的手腕上,而且它甚至還在嘀嘀嗒嗒地走著。
難道說,我隻昏睡了一天,頂多兩天?
因為,這隻表雖然是名牌,但畢竟是一隻機械表。它其實停過的,有那麽幾次,他沒有戴它,也就幾天,等他想起來時,它已經停了。
它不是一隻神奇的表。因為作為機械表的它是會停的。如果幾天不戴它它就會停。
也許,還有一種可能。盡管這種可能更讓他覺得匪夷所思。那就是,在他昏迷期間,每天都有人幫他上這隻表的發條。
這可能嗎?如果是真的,那又是為什麽呢?
還有,現在的時間,從陽光的亮度和角度和移動看,確實是上午,早晨。這隻手表上顯示的是八點二十幾分,應該是上午八點二十幾分。他現在所在的地方難道跟他來的地方奧曼沒有時差,是這隻表自動地從一個時區跳到了另一個時區,還是他始終就在同一個時區,即使飛機飛行了七八個小時?可這隻表是不會跟著時區的變化而變化的機械表。
或者,是有人調了我的手表,在我昏睡的時候?
在他的記憶裏,爸爸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給他戴這隻手表並且鄭重地說這是一隻重要的手表並且說完就起身走出去的那幾分鍾。
想起那幾分鍾,他有時會想,我爸爸,章思路先生,在那個時候好像不是平時那個普通的中學老師,一個普通的爸爸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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