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8年10月10日）

    在所有的籌備工作裏麵，有一件事是最難的，而這件事情偏偏又是最重要的。

    那就是，搶孩子，怎麽搶。

    媽媽們在半壁山洞裏麵，跟草坪上的孩子們隔著一道鐵柵欄。說是鐵柵欄，其實是由由食指粗的鋼條構成的。柵欄兩邊深入在山壁裏，頂上沒入岩石。這是一些豎的鋼條，每兩根之間的距離是十公分左右，中間有三根橫的鋼條。間距是一米不到一些。

    這樣的設計，顯然也是考慮到媽媽們跟孩子們的**接觸，牽個手，甚至親個嘴。勉強都夠了。

    可是怎麽把這些鋼條弄斷呢？

    這成了他們每次鍾乳石會議的固定議題。

    隻是習慣性地這麽說，其實鍾乳石會議早已變味了。準確地說，是變位了。

    從雨蓮帶他們到廢棄廠區的小房子裏去之後，他們的會議地點已經改在了那個小房子裏。

    這幾天裏，他們每天都會帶一些東西去參加會議。波曆找到一把大鐵鉗，童城和娜拉帶來了幾把鋼鋸，彼得甚至弄來了一把電鋸。

    所有這些東西都讓大家直搖頭。

    大家說鐵鉗直接可以淘汰了。雖然它夠大，但它又不是鑽石做的，有那麽鋒利嗎？

    大家說用鋼鋸也不行，即使是電鋸也不行。太耗費時間了。

    大家說耗費時間還在其次。那麽做動靜太大了。不等我們鋸斷一根，我們已經被包圍了，被逮捕了。

    大家說實在不行，也隻能把這些工具都帶上去了。

    大家說看情況吧。

    大家說隨機應變吧。

    大家說反正是拚了命也要把事情做成。

    童城說我們再帶上一些刀棍之類的。如果我們被包圍了，男人保衛女人和孩子。

    波發現，童城說這話的時候是看著洛麗塔的，而洛麗塔也看著他。難得的，波曆看到洛麗塔眼睛裏流露出一種溫柔。但她並沒有說什麽。

    今天晚上，即這裏說的除夕之夜，他們在小房子裏討論了很久。議題有點亂。其中提出的一個問題是，彼得怎麽還沒有來？

    這個問題是雨蓮提出的。

    話音未落，波曆說來了。

    他不是聽到聲音，而是聞到味道的。

    彼得的肩膀上背著一大捆粗大的麻繩。

    雨蓮說你這是做什麽？是要從哪裏爬到山頂上去嗎？

    波曆卻腦子裏一亮。他說好主意！

    彼得把繩子扔在地上。喘著粗氣拍拍他的肩膀好主意吧？

    他說對，好主意！

    女人們加上童城都驚訝地看著波曆和彼得。

    彼得說你說吧。

    波曆說好。我說。看到這根繩子，我就想起了拔河。我們年輕時的集體運動。

    拔河？娜拉叫著。

    洛麗塔說你以為拉著孩子，就能把孩子從鋼條中間拉過來？

    雨蓮說聰明。

    娜拉說我也有點懂了。

    波曆說我先問一下，這是幾根繩子？

    彼得說一根。

    娜拉說我們什麽工具都有，馬上就可以變成兩根。

    彼得說對。

    波曆說我們時間不多，大家要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我總結一下吧，說得不對的地方，你們補充。彼得的主意是，我們在兩根挨著的豎的鋼條上各綁上一根繩子，然後我們一起發力往兩邊拉。是這個意思吧？

    彼得說對。我是今天經過一個工場間看到這些繩子，忽然想起來的。我想了一下，每兩根鋼條之間的距離是將近十厘米，四根鋼條的外麵兩條的距離是大約四十厘米。橫的鋼條在大約一米高的地方。如果我們把中間兩根豎的鋼條拉到旁邊兩根鋼條那裏，也就是說把二號和三號鋼條拉到一號和四號那裏，我們在大約五十厘米高的地方就有了一個直徑約為四十厘米的洞。

    娜拉興奮地說對啊。四十厘米大概是這麽寬（她用雙手比劃著），大人可能鑽不過去，可是小孩子就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雨蓮說真的是好主意！舉賢不避親，我建議大家為彼得鼓掌。

    大家果然都熱烈地鼓掌了。

    雨蓮還擁抱了彼得，吻著他的臉。

    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坐在洛麗塔旁邊的童城也抱住了洛麗塔，吻著她的臉。

    波曆也被抱住了。抱他的是坐在我旁邊的娜拉。她也吻著他的臉。

    這些日子以來，他跟娜拉完全沒有機會單獨地相處。到了歡樂世界，或者後來到了這個廠區的小房子裏，他們頂多也就是目光放一下電。

    可是他知道，他們眼睛放電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每次都有一種抖動感，就象真的觸電了。

    這一次的擁抱，可以說是順應形勢，趁火打劫。

    其實應該說是打劫引發了火。這裏說的是那種性別的火，男人生理上的火。**的火。

    這是很少發生的事情。他們的嘴甚至相互對著了，舌頭甚至也相互接觸了。

    他不記得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候。

    其實他們早就已經是幹柴。

    點火的火源，他感覺，是一種生離死別的意念。

    他們都知道，明天可能是普通的一天，激動人心的一天。但也可能是人生的最後一天。

    許久，許久。然後他聽到彼得說這是最後的鬥爭。

    他放開了娜拉，盡管她仍然倚在他身上。

    童城也放開了洛麗塔。

    童城說對，最後的鬥爭。不是有那十六字訣嗎？

    彼得說對，波曆、娜拉他們帶來的那十六個字，我們都記住了。讓我們一起念誦吧。我建議。

    大家都同意了。

    於是，在這個小房子裏，他們七個人站了起來，手挽著手，也許有點怪，可是他們都沒有任何笑的意思。

    他們麵對著牆壁，齊聲念誦赴湯蹈火，製止犯罪，粉身碎骨，拯救人類。

    他們念誦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他想起了海浪，想起了若雪，想起了雲吳，想起了蘇珊，還有木蘭姐，還有很多人。

    他流淚了。他不用看他們。他知道他們都在流淚。

    因為，到後來，他們集體的聲音都有些變化了。

    走到月光下的時候，彼得說我們一定要成功！

    雨蓮說我們一定會成功！

    根據他們的約定，明天雨蓮看家，也就是說，她在下麵等待他們的佳音。

    一開始，她不同意，她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雖然我是女人，力氣不大，可是拔河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是多一個人也好的，也許我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草呢。

    他們都認為她還是留在山下為好。

    娜拉說總要有個接應吧。萬一有什麽事情，還可以做點什麽。

    佐衣說對，我看那些攀登世界最高峰的團隊，山下總會有個大本營。爬山的人下來後，至少能有熱的湯湯水水可以喝，有地方可以好好睡一覺。

    波曆說對，我們今天都要好好睡一覺。希望我們明天晚上也能好好睡一覺。

    他發現自己的話有些語病，甚至有些不吉利因素，馬上糾正說受累，我的意思是，明天希望我們能帶著孩子回到這裏，吃香的喝熱的，好好慶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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