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不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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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周啟的心都不算平靜。
    萬家似皇?!
    簡直荒謬!豈不是亂了祖宗綱常!
    可又止不住心慌。
    周啟的異常,連悲痛的皇後娘娘都發現了,早膳的時候問道:“你怎麽了?昨晚沒有睡好?”
    周啟看著滿桌早膳,突然沒了食欲:“沒事,我出去走走。”他這些天來,第一次先於皇後下了餐桌。
    乾德殿內。
    周啟看著他這些日子來久未坐過的龍椅,昨晚光怪陸離的夢再次清晰。
    父皇含笑地問他‘江山可寧’,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先祖怒斥他‘亂國之源’、‘不堪大用’,直到輯塵站在他身後,先祖才停止了嗬斥,勉強點了點頭。
    可轉瞬,又是百山郡的火器和魏家聯合攻打朝廷,周圍各國勢力一哄而上,他慌張地睜開眼——
    五爪金龍的帳頂上,盤臥的龍首威嚴地看著他,周啟恍惚的不知身在何方。
    周啟的手放在厚重的龍椅上,此刻已神色堅定。
    江山是大周的江山,家國是大周的家國,曆朝曆代,代代如此。
    不是周家就會是別人,為什麽不能永永遠遠是周家!
    眾多梟雄、俊傑,男兒豪情,歸根到底,追逐的都是‘既壽永昌、受命於天!’
    是男兒最豪邁的情感,是家族至高無上的榮耀,是時光洪流朝朝夕夕都抹不去的痕跡,是即便被埋在大江深處也能趟出的痕跡。
    怎麽能忙碌半生,不是為了子孫,而是為了狗屁天下蒼生!需知天下蒼生最是涼薄!
    女人就是女人!仁慈有餘,野心不足!愚不可及!目光短淺!
    天下蒼生能用幾行字書寫你、天下蒼生在你亡故後又用幾兩米供奉你,百年後又有多少人記得你!
    何況天下蒼生不管得了多少好處,都會覺得不夠多!不夠滿足他們的私心!
    到時候不罵先人都算有良心的,何苦為他們費力不討好!
    更何況,開創‘禪讓’這這一先河的人,或許會有人記住,可後麵的王又有幾人會被銘記。
    後麵的‘皇’又怎麽甘心,辛勞一生,無人銘記,天下蒼生還覺得你應該、你自找,沒本事你別做帝王!
    此等愚民,何不家天下給他們個厲害!那時候她的功績還不一樣是笑話!
    堯舜禹都不再禪讓,可見不是什麽好製度!
    周啟越想神色越堅定,越想越不能婦人之仁,直接轉身去找太子。
    林之念不是不要傳承嗎,他們要,等到她垂垂老矣,讓止戈釜底抽薪,有林之念的威望在,沒人會反對止戈稱帝,到時候,江山還是他周家的江山。
    他周家絕不為別人做嫁衣!
    ……
    東宮內。
    陸輯塵重新打開一本奏章,聽著父皇在他忙碌的時候,侃侃而談、循循善誘:“皇兒,覺得如何?”既可避免內亂,又可兩全其美。
    陸輯塵看著父皇,突然笑了。
    周啟頓時覺得成了:“你也覺得可行?”
    陸輯塵看著他:“父皇,一個製度的落實,後麵必然跟著成千上萬條不能越過的規則,比如玉帝為了讓人睡覺,祂不是命令世人必須如何,而是製造了日月輪替,製造了疲勞、倦怠;為了讓鳥飛天,除了給它安了翅膀,陸地上到處都是它的天敵。”
    周啟:“……”
    陸輯塵:“同樣,之念為了一個製度長久實施,你猜他會製定多少條律法規則,又會為民植入什麽思想?據我所知,百山的民是可以因為任何不滿告官的,並且有專門處理高官的衙門,你說,到時候你在她彌留之際違背了她最高意誌的您,下麵的蒼生,會怎麽看你?名不正言不順,奪取‘帝’位的人!反了你都沒有人為你立碑的蛀蟲吧,何況,止戈願不願意都要另說。”
    當之念和與之有同樣理念的人,是傻的不成!
    交高多年,她什麽令都沒有下,但她離開後,規則還在她製定的玩法裏轉。
    陸輯塵真正坐在這個位置後才明白——完善各種製度,填補天道所缺的規則,是什麽意思。甚至:“一個好的帝王,隻要能遵從律製,不輕易違背,就能是一個仁君。而‘皇’,則是能以己身,化成一道秩序,印入萬民靈台,迫使文明在腐朽裏前行一步。”
    在這條路上。
    他留在皇家,總比別人整合出的朝廷力量對她更有利。
    他也願意,以身在此,等著她最輝煌的一劍劈下,哪怕他身死。
    周啟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就這麽木然地看著輯塵。
    他為君多年,從來沒想過做‘君’原來這麽簡單:“不……不是那樣的……”很多人根本不聽他的,不是他不按規矩行事,那簡直是奢侈。
    所以……他不是仁君嗎?
    甚至,他連‘君’都可能不是。
    因為他觸不到國之規則在哪裏,他隻不過是各大世家爭權奪利的傀儡。
    周啟突然覺得自己十分可笑,不知道在當一天真正的帝王、與一輩子的皇權‘傀儡’之中,哪個對他更有意義。
    周啟渾渾噩噩地起身,腳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
    “爹——”
    周啟木然回頭。
    陸輯塵開口:“你一直在為大周努力。”
    周啟看著兒子,笑了,卻滿臉苦澀,可依舊欣慰兒子坐在那裏願意安慰他,還能跟他講出這些道理。
    相比自己,他更欣慰輯塵,即便前路沉重,他也沒有膽怯。
    周啟轉過頭,慢慢走出了東宮,他老了,真的老了……
    大周死不死,誰又來做這個皇帝,都是沉重的責任,哪有那麽容易。
    ……
    乾德殿內。
    周啟突然想去百山郡看看,用另一種心態,真正看看林之念這個女人。
    昌文讓人退下,行至皇上身側,還是第一次拿捏不準皇上的喜怒,似乎沒有怒意,但也絕對稱不上心情愉悅:“皇上,徐夫人求見。”
    周啟收回思緒。
    昌文又重複了一遍:“皇上,徐相的夫人求見。”
    周啟揮揮手:“有事讓她去找皇後。”
    昌文想到剛才徒孫進來時候說的話,無奈開口:“皇上,徐夫人說有要事,求見皇上。”畢竟是徐相的夫人,讓他們多說兩句的麵子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