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猶如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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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責的話猶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向蘇萋萋心口。
蘇萋萋看著痛苦到平靜的兒子,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輯塵說他沒了家、沒了一切……
兒子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蘇萋萋身體下意識發顫,後退一步,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不願做皇子的態度……
可,那是皇子啊,她有能力給孩子皇位啊,她……她隻是想給他最好的,她更沒有想過會拆散兒子和林之念……
她是,是有一些不喜歡那個女子,她成過婚、又比兒子大,是不知道什麽來路的鄉野村婦。
她當時有些情緒,真不覺得是自己挑剔,可後來,後來她也接受了之念,她沒想到那個女人非要走啊。
她完全想不出來,林之念為什麽非要走?!
她都一退再退了,她還是非要離開。
她既然如此不為兒子考慮,自己又為什麽要一再卑微,等林之念吃夠了苦頭,自然會求輯塵回來。
可,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什麽是沒了家、沒了子?
如果輯塵願意,她可以去求林之念回來,她可以,隻是求輯塵別這樣說話,很嚇人,她有種兒子快撐不下去的感覺。
輯塵不要這樣,她怎麽會想挖他骨放他血,他在說什麽胡話。
徐正瞬間扶住萋萋,看向陸輯塵,一針見血:“她要蒼生在上!什麽意思?她果然要這天下!”
南石郡,加上現在的樹海島,還有那些傳唱的兵器:“她要武力攻天下!”好大的野心!
蘇萋萋不敢置信地看向徐正,林之念要奪這天下!
蘇萋萋的內心如遭雷擊、天崩地裂。
所以,她不留下,不是鬧情緒,不是不滿輯塵成了太子,而是與她要走的路背道而馳!
她甚至沒想過利用陸輯塵直接顛覆天下,而是‘攻’天下嗎?!
何等自傲的野心:“她……怎麽如此……”江山是輯塵的江山,不就是止戈的江山,就是林之念兒子的江山,她為什麽還要如此。
蘇萋萋有些慌。
徐正扶著萋萋,本想說林之念想要大周的江山癡心妄想!
可想想百山郡掌握的兵器,還有到手的樹海島,以及大周還沒有解除的危機,現在趁百山郡還沒有完全吃下樹海,南石突然興兵,並不是明智之舉。
徐正縱然再偏向萋萋,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也不能不說百山郡借著大周內憂外患,有了與汴京城對峙的勢力,弄不好,真有望與汴京城一較高下:“江山本就是你的,是你的就是止戈的,她的也是止戈的,又何須鬧得如此難看,讓你在這裏如此指責你的母親。”
陸輯塵看著他們,目光同樣平靜,徐正的手始終都在母親身上,是‘愛’吧,周啟在這兩個人麵前沒有一點勝算:“敦文皇帝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徐正蹙眉:“他不同意? 但你母後同意。”
“不是。”陸輯塵移開目光:“敦文帝同意。”
徐正、徐萋萋都愣了一下。
“但之念不會同意,徐相沒有去過百山郡吧,但徐相接觸過她很多商業,那時候相爺就很不喜歡她,覺得她要顛覆朝綱,其實不是顛覆朝綱。墨印,是她想讓天下人都有書可讀;丐溪樓,是她想路無餓死骨;靜園,也不是徐相想的掌握九大書院,隻是想將傳承的力量,以最簡單的方式,在民眾心中過一遍,給予他們一份活著的力量。徐相生來高高在上,或許也吃過一些苦,但你的苦難可以掙脫,努力就會有結果,可其實很多人的苦難根本無法解脫,勤勞也不可能有出路。就像我小時候,哥哥勤勞吧,林爹勤勞吧,可哥哥每天還是吃不飽,林爹一身惡疾,那惡疾甚至不是他勞作造成的,陸家溝的後山葬了無數孩童和老人骨骸,每年賣出村裏無數同伴,就這樣掙紮地活著,土地還在從我們手中流失,我們不勤勞嗎?我們從不敢懈怠,我們上跪求老天風調雨順,下跪求官員能不要為難,我們過成這樣,可我大周正值繁華盛世。這樣的天下,坐來幹什麽?!”
徐正突然間無話可說。
蘇萋萋也怔愣的忘了言語。
陸輯塵的目光又落回廊下五彩的鬼工球絲線上,流光溢彩,難怪在在喜歡:“之念說,我們的苦難很沒意思,說出來一點都不精彩,甚至不會有流氓惡霸欺男霸女,也沒有被人打壓無法爬起,更沒有什麽背叛、落魄。我們的煩心事,隻是去交稅糧時,扁擔朝向不對,汙了衙門的風水,這擔糧食不算,放下回去重新擔;是縣城鹽商因為貪酒,輸了手裏的鹽劵,我們縣城沒有鹽,要跋山涉水去隔壁縣城,路太窄,太滑,天太黑還在趕路摔下去山崖死了;或者路上淋了雨,半死不活回來買不起藥,不得不賣點什麽,真的很瑣碎,很常見的事情。像母後這樣,被相公背叛的,兒子當上皇上的,在我們那裏,但凡發生一件,都能當成鬼神一直說,傳承永遠……抱歉,我不該如此想母親的苦難。”
徐正一口氣憋在心裏,他明明就是心裏不痛快,針對萋萋!
陸輯塵說完就後悔了,誰的苦難都是苦難,是他太過放肆!
陸輯塵看向母親,神色鄭重:“母親,對不起,我剛剛帶情緒了。”
蘇萋萋卻覺得心如刀絞,她皇兒小時候的苦被他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來,還要跟自己道歉。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這些,朝中之事都是豐收,都是國泰民安,她不知道他們的生活是這樣的。
蘇萋萋現在一點不想聽到兒子跟她道歉。
輯塵心裏不痛快,說他們做父母的兩句就說,說了能讓他高興都行,可她孩子眉宇間不見一絲痛快。
他還在自苦,而這樣的痛苦是她帶給孩子的,林之念最終想法是重建王朝,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的。
她不知道,她以為,林之念怕輯塵身居高位,愛意變質,真不知道,他們從坎溝那樣的地方走出來要的是顛覆朝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