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恨我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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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萋萋看著他,心裏像刀絞一樣,她留兒子在身邊不是這樣的,不是——
    她想讓輯塵好,不是他痛成這個樣子,還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跟她說話:“輯塵不要這樣!娘看到了!你不高興娘,你說啊!你恨我,恨我對不對?”
    “母後,時候不早了。”陸輯塵聲音依舊平靜。
    可平靜的每一聲都紮在她的心口上,她找他回來,是想給他最好的啊!是想他事事如意,不是逼得孩子吐血:“是娘不好!都是娘的錯!娘不該攔著你不讓你走,娘不該不答應她,娘答應她帶你離開!你走!你走啊!她說過對你不離不棄,與你白頭!說過供你餘生、相攜到老!你走啊!走啊!”
    這天下誰愛坐誰坐,隻要不是她的輯塵!
    陸輯塵剛剛收好信,此時茫然地看著她:“你說什麽……”
    蘇萋萋泣不成聲:“她說唯願終身不負你,她求過我的,她怎麽會不喜歡你,她跪下求我了,輯塵她愛你,你去!這天下散了就散了!跟我們外姓人有什麽關係?!”
    蘇萋萋後悔得心都碎了,淚水無聲地滑落,無處安放的後悔在兒子平靜的目光要將她逼瘋了!
    她的輯塵本也不是皇帝,不是皇帝時都能快樂,為什麽現在卻痛苦了!
    都是她不好,是她有眼無珠,如果……她不是那麽肯定,輯塵怎麽會落得現在的局麵。
    陸輯塵嘴角浮現一抹笑意:“她真的那麽說過……”唯願終生不負他。
    蘇萋萋點頭:“說過,說過。”
    陸輯塵想起了那時候,他一心跟她走,不管不顧鬧著要走。可後來他又知道,如果他跟著她走了,皇上、百官一定不會那麽容易讓之念離開。
    所以,他退卻了。
    他算什麽,怎麽能阻了她的腳步。
    他送她走。
    他可以送她走……卻每晚都惶恐地在她身邊醒來……
    他以為她不知道。
    原來她知道,知道他的不安,知道他自私得想離開,知道他愛她的心,所以她去求過母後……
    那時候的她,去求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她應該知道,她沒有勝算,沒有籌碼……
    可是為了他,她去求了……
    陸輯塵靠在床柱上,血絲漫上他的眼……
    她說願此生不負……
    她說願此生不負……
    給過他最重的承諾。
    “輯塵,輯塵,你怎麽了?”
    陸輯塵撇過頭,終於開口:“娘,你能先出去嗎?我想一個人靜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隻想一個人靜靜。”
    “輯……”
    “我不想說話。”
    蘇萋萋看著他,最終起身,走了出去。
    陸輯塵緊緊握著手裏的信,信被攥得彎折在一起,他依舊緊緊地握著。
    握著她寫的字,就像握住了那些承諾。
    他從未奢望過的承諾,原來得到過。
    眼淚從充血的眼睛裏流出來,他卻不想允許自己再自艾自憐!這樣的他配不上她說出口的那幾個字!
    魏遲淵在又如何!
    他在能如何!
    陸輯塵一遍一遍這樣告訴自己,心還是疼得壓抑、痛苦。
    他太知道魏遲淵代表什麽。
    那麽一個男的,如今在她身邊,能為她出謀劃策、衝鋒陷陣,所有他現在做不到的事情,他都會陪著她做。
    魏遲淵怎麽可能不算什麽?!
    陸輯塵攥著的手越攥越緊,緊得手掌逐漸發白,任何所謂的掩蓋,都抵擋不了魏遲淵在之念身邊的事實!
    而他,就算母後說破了天,他也知道自己想扔下一切一走了之!都不可能!
    他就像個清醒的木偶,隻有坐在這裏,才是對她最有利的人!走了的他什麽都不是。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風。
    陸輯塵鬆開握著的手,指頭麻木到僵直。
    他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他要知道他為什麽留在這裏?他在這裏是等他的主上!不是兒女情長!
    不過是一句‘伺候的人’,她還說過那麽多心悅他的話都忘了嗎?
    他再要死要活又如何,沒人看得見了。他該讓之念放心,該自己走剩下的路。
    陸輯塵臉色蒼白地走到書桌前,攤開紙,寫信。
    之念:
    見字如晤。
    提筆又是思緒。
    知你去了樹海島,常常心有掛念,如今平安歸來我才放心少許。
    我身邊的人伺候得都很盡心。
    王德全你見過的,心思細膩又是宮裏老人,行事周全穩妥,我的起居飲食,都是他悉心照料。
    且宮中近日又添了多個太監宮女,人數眾多,看得都有幾分頭疼。
    何況大周皇宮,有誰伺候我敢不盡心的,不用牽掛我。
    反而是你,在外操勞又帶著止戈和在在,身邊應有人伺候才對,若你身邊有人,我也放心幾分。
    放心,我一切安好,勿掛勿念。
    說回前些日子,二皇子回京後已斬首示眾,邊疆陳兵因你的火器已經散去。
    我便向兩川下發十萬兩白銀以資安民所用
    沒想到此銀,一路被貪墨殆盡。
    起初,我命徐相徹查此事。徐相為人你是知道的,治下、遠見都不欠缺。
    一路殺了無數官員。
    可你猜怎麽著,最後竟無一人有罪,或言路途險峻,需增護銀之費;或言銀兩沉重,需添車馬之資;或一路飲食,去了七七八八。
    到了地方,要撫恤災民,施粥亭、鋪路石、基層官員增設的銀兩,又耗進去一批。
    甚至有些民眾,拿了撫恤,不重建、不入田,每兩銀子都記錄得有去處,每兩銀子都能有人認領。
    可最後一事無成。
    反而是徐相,因‘濫殺無辜’被兩川一再彈劾,都快成這批銀子去處的包庇者了。
    百山郡如果缺人口了,就去兩川之地招一批,這批官員在徐相這裏受了這麽大‘罪’,定然要在民身上出一口氣。
    抓住機會。
    說到徐相,我有一件事是不是沒有與你說。
    我不姓周姓徐,讓我猜猜你知道了嗎?(笑臉)
    我希望你知道,又不希望你知道。
    你如果知道了,是還派人關心我,我自然開心,又覺得自己身世真是……
    有點沒臉見你的複雜。
    你若是不知道,我……
    馬上就要秋試了,這是朝廷的重要之舉,選拔天下賢才,為大周江山社稷效力。
    哼,效力。
    我絲毫不期待,你知道的,沒什麽懸念,選上來的寒門子弟很快會融入世家門閥。
    沒融入的十年內也不堪大用,我還能讓一個一點根基都沒有的人與世家對抗不成,看看徐正都被氣得拔了多少次刀了。
    到時候我留天下最好的文章給你啊,讓他們陪著你,做我現在不方便做的事。
    願你事事如意。
    成措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