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對峙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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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情書》讓朝廷和百山城又對峙了兩個月之久。
    百山郡一再表示他們對朝廷沒有不臣之心,《陳情書》寫得忠心耿耿、聲淚俱下、忠君愛國。
    可轉到現實裏便是,無論朝廷怎麽傳召百山郡官員,都傳召不來汴京城。
    朝廷斥責那些官員陽奉陰違,他們上書的內容則是公務繁忙、兢兢業業、案牘勞形,正把百姓當祖宗一樣伺候,真的抽不開時間。
    朝廷一氣之下將這些人革職。
    這些官員含淚接受,什麽有負皇家重托、對不起朝廷培養,用從萬千人中殺出來的文采,暗示自己在基層為民請命,辜負了皇上‘升遷’的厚愛,特此拜謝。
    他們的文書可歌可泣,傳的到處都是。
    轉頭百山城就以雇傭合同,重新聘請這些官員回到原來崗位任職。
    從盛春到了初夏,打的全是無用的紙書戰。
    百山郡在此期間,完成了望都郡、溧水郡的城牆重建和護城河深挖,五郡糧食收倉和樹海貿易體係重建完成。
    林之念依舊不急。
    下一季糧食已經抽芽,估計還能再收一批糧食。
    百山等郡的民眾,茶餘飯後便閑話汴京城沒事找事。
    “真給了他們又做不好,看看來的都是什麽官員。”
    “就是,那個新來的秦大老爺,他出個門,把我從街上趕泥地裏去了,我可正送貨呢,我那些貨不要銀子的,我也沒客氣,轉身就把他檢舉到檢舉司了。”
    “你說好端端的又不是雲豐、南石不交稅糧,朝廷鬧什麽?至於樹海、望都、溧水,他們剛經曆了戰亂,又要重建,更別提這幾郡還是咱郡主帶人打下來,獻給朝廷的,朝廷但凡要點臉,都該讓幾郡兩年的稅糧補償咱百山損失吧,結果朝廷倒好,開口要他們的稅收,真是臉都不要了。”
    “封家堡的土匪都沒朝廷臉皮厚。”
    ……
    汴京城內。
    臣子正氣憤進諫:“皇上,切再不可聽信百山胡言!”說得再好聽,也不見百山郡有任何實際行為!“皇上,趁百山有所顧及,興兵才是王道!”
    “皇上,切不可再等下去!”
    “皇上!”
    “皇——”
    “準!”陸輯塵沒有猶豫,神色威儀。
    眾臣愣了一瞬,才紛紛下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輯塵看著下麵跪著的人,眼底毫不客氣地露出嘲諷。
    心底隻為這次請戰的將士悲哀,這些人開戰的言辭如此激烈,口口聲聲都是家國大義。
    可前線不要有一點失利,但凡有戰敗的跡象,咬將士最狠的就是這些文臣,因為效忠止戈在他們心裏也是效忠大周,不存在不忠,所以誰都沒有他們權衡利弊後,投降百山郡的速度快。
    甚至為此,他們還會賣了出征的將士,獲得百山的厚待。
    陸輯塵都有點想看,將來林之念坐在這裏,這些人又是一副怎樣的嘴臉討好他,而那些為他們掙‘臉麵’的人,他們是不是一點都想不起來:“柳學士。”嚷嚷開戰最狠的人。
    “微臣在。”一臉正氣,目光堅定,百山乃亂臣賊子,豈可不誅。
    陸輯塵鄭重開口:“朕命你統籌此事,切不可讓朕失望。”清算也要從你們這些嚷嚷得厲害的人開始。
    柳學士震驚抬頭,他是文臣,而且是管理天下學子的文臣,跟戰爭扯不上一點關係,皇上怎能:“皇——”
    “朕意已決,散朝。”
    王德全拂塵一掃,高聲唱和——“散朝”——
    柳學士跪送皇上的時候,腦子都是懵的,怎麽會這樣安排?這不合理啊?
    柳學士看看蘇學士:這不合理是不是?
    蘇老爺子轉過頭,他還有事先走了。
    李尚書也急忙離開是非之地,這場戰役不好打,除了武器上的差距,還有就是——百山城手裏有兩位當朝皇子。
    這才是必死之局,朝廷想左右逢源的人會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出賣各方情報,還讓前線的人怎麽打?
    這些眼裏不揉沙子的文人,被以死明諫的誘惑,都誘惑傻了!現在好了,皇上成全你們了。
    可真是大快人心,死的也不能全是戰士,這些動嘴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太平日子過久了的蠢貨!
    ……
    百山城寺廟的香火依舊鼎盛。
    從廟門外一直到山腳下,都是密密麻麻的攤位和出來踏秋的人們。
    林之念負手,站在觀南寺後山的涼亭上,看著天邊寧靜的晨光,手上捏著一封信。
    信在山風下,發出沙沙的聲音。
    林之念看著層巒疊嶂的山峰,目光平靜。
    霍舟遠遠地守著,如一旁的山石。
    林之念手裏的信上隻有兩個——嶽蒼——
    這兩個字力透紙背,沉重壓抑。
    他可以背叛他帶領的階層,卻不能背叛為大周出生入死的將士,他甚至不能說,讓自己放此人一馬,因為她也不會手軟。
    這時候的輯塵,還不如一無所知的人孤勇。
    林之念看著太陽完全升起,陽光灑滿群峰。
    嶽蒼嗎?
    倒是聽過這個人。剛正不阿,行事果決,是個將才。
    “郡主,林老夫人問您要不要一起用早齋?”冬枯走過來,順便為郡主披上一件披風,山中風涼。
    林之念看冬枯一眼,她母親?她母親知道她忙,隻要她不傳,甚少叨擾她:“帶路吧。”
    “是。”
    ……
    林老夫人的齋院十分寧靜。
    她雖不是虔誠的信徒,可如今兩個兒子在外參戰,三女兒又……
    她逢年過節,也都去廟裏住幾天,為兒女祈福。
    林之念到的時候,沒有在房裏見到五弟和五弟妹,也不見大姐、二姐。
    那這頓早齋……
    專門為她準備的?還是母親找她是有事?想讓四弟從溧水郡回來?
    不是沒有那個可能。
    林之念解了披風,放心了幾分,可卻沒打算應,看來要等她娘吃了飯再提了。
    林老夫人端了親自蒸的雜糧餅進來,看到坐下的女兒,眼裏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她也沒有想到,從小抱在懷裏,弱弱小小的女兒能走到今天。
    她不是不驕傲,甚至很長時間,都不敢跟人提,就怕隻是一場夢,她駕馭不了那麽複雜的鬥爭,最後跌得太慘,死在權力傾軋裏,日夜都在為她提心吊膽。
    可,如今——這孩子麵對朝廷屢屢進攻,都應對得從容不迫,她放心,更驕傲。
    但,有件事,她想求孩子。
    她知道……不應該在這時候讓孩子為難。
    之念走到今天不容易,在現在這樣關鍵的節點更是一步不能出錯。
    可,她就是……不放心,這些日子夢裏都是她的孩子們自相殘殺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