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進退兩難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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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朝議,原本還有許多議題可以討論——或者說是需要討論。
    比如:對於如今朝堂之上的公卿重臣,新君劉榮是個什麽態度?
    對於先帝朝,乃至自太宗皇帝朝開始,便一直沿用至今的國朝大政,天子榮,又有什麽修改意見否?
    除了這些籠統的話題,還有許多具體的人物、事件,需要劉榮在這場朝議之上作出表態。
    ——最起碼,也應該透個口風。
    比如:太子太傅竇嬰,接下來擔任什麽職務?
    是從太子太傅,直接升任為皇帝太傅?
    還是正式入朝,擔任朝中公卿?
    還有太子家令竇彭祖、太子洗馬汲黯,乃至劉榮的母族外戚:博望苑令栗倉等,又都是怎麽個安排?
    但最終,劉榮卻選擇在定下孝景皇帝的蓋棺定論之後,便草草結束了這場朝議。
    誰的鍋?
    當然不是劉榮的。
    若非竇太皇太後非要岔開話題,劉榮自然也沒必要如此急著結束朝儀,以免再生變數。
    但有些時候,什麽都沒說,往往也就說明:什麽都說了。
    ——沒有新的安排,那就等於維持舊的安排。
    朝堂大政,保持不變。
    朝中職務,維持原狀。
    至於竇嬰、竇彭祖等一幹太子班底,也暫時不做新的安排。
    當然,最重要的是:朝堂內外,依舊由‘太子監國’的新君劉榮暫掌。
    至於這個‘暫’字,究竟要多久——至少也得等孝景皇帝孝喪期滿,國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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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朝議,陛下同太皇太後……”
    朝議結束之後後的第一時間,太子詹事南皮侯竇彭祖的身影,便不出任何人意料的出現在尚冠裏魏其侯府。
    同堂兄竇嬰分而落座,幾乎是屁股坐到筵席上的瞬間,竇彭祖便滿麵陰鬱的道出了自己的擔憂。
    ——一如過往數十年,漢家的曆代先皇與東宮太後:當今天子榮,同東宮竇太皇太後,也開始新一輪交鋒。
    對於朝堂內外而言,這場發生在東西兩宮之間的交鋒,其實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有誌氣、有腦子的,自然會想清楚自己該戰誰;
    沒腦子,或是想投機的,即便投身於東宮竇太後,也終歸不敢對當朝天子怎麽樣。
    而絕大多數人,則都會專注於自己的本職工作,權當不知道東西兩宮、不知道那對祖孫二人之間的爭權奪利。
    除非有一天,這祖孫二人之間的爭鬥,發展到了不得不擺上台麵的地步。
    但顯而易見的是:無論是長樂宮的竇太皇太後,還是未央宮的新君劉榮,都很默契的選擇將這場鬥爭,盡可能藏在暗處。
    這樣一來,最難受的,或者說是唯一會感覺到難受的,便隻剩下竇嬰、竇彭祖二人了……
    “陛下雖稍有稚嫩,論手腕、城府,暫還比不得孝景皇帝,但有朝一日,必定會達到太宗皇帝,乃至更高的地步。”
    “——陛下少年老成,就算是和太皇太後鬧得水火不容,也絕不會把這些事擺上台麵。”
    “隻是如此一來,你我二人的日子,可就有些難過了……”
    說著,竇嬰也不由得長呼出一口濁氣,為自己的將來莫名感到一陣擔憂。
    竇氏外戚一族,天然屬於竇太皇太後的嫡係政治陣營;
    而竇嬰、竇彭祖這種有爵位在身,又在朝中為官的新生代代表性人物,無疑又是竇太後政治陣營的絕對核心!
    可偏偏竇嬰、竇彭祖二人,同時又是劉榮潛邸心腹陣營的核心。
    在過去,這兩層身份,無疑是讓二人具備了類似‘黑白通吃’‘哪條道上都混得開’的超然地位;
    但現在,這兩層身份的源頭站在了對立麵,二人當即就有些舉足唯艱了。
    “若是兩位老大人在,尚且還能勸一勸太皇太後?”
    竇彭祖認為,眼下最主要的問題,是竇氏內部,沒人能讓竇太後聽進去話。
    “陛下,也實在是太過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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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竇嬰看來,顯然是新君劉榮才過於強勢,才讓兩宮之間的茅盾激化到了如此程度。
    隻是話才剛說一半,竇嬰便似是便秘般,滿臉憋悶的住了口。
    ——從‘竇氏外戚’的立場來看,竇嬰當然認為天子榮不該這般強勢,不該這般刺激竇太後、激化東西兩宮之間的茅盾。
    但從天子榮‘潛邸心腹’的立場上來看,又分明是竇太後不該如此咄咄逼人,而是應該遵照大行孝景皇帝的遺願,將大權老老實實交到天子榮手上。
    這兩個截然相反的立場,所得出的兩個截然相反的結論,顯然是讓竇嬰感到無比煎熬。
    竇嬰尚且如此——竇氏外戚當代最傑出的代表性人物尚且如此,為坊間評價為‘隻中人之姿’的竇彭祖,自更是臉色難看的嚇人。
    這很棘手;
    對於竇嬰、竇彭祖二人而言,這非常棘手。
    若是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最終,無論是竇太皇太後成功鎮壓了不孝子孫,還是天子劉榮順利擊敗了昏聵的祖母,二人都會成為輸家。
    竇太後贏了——好啊,作為潛邸心腹,你二人,怕不是在暗中幫旁人欺壓陛下?
    劉榮贏了——嘿,連自己的親長都能出賣,從龍潛邸又如何?
    不過是兩個無德小人罷了……
    “太皇太後,為何就非得同陛下過不去呢?”
    “就算真的由太皇太後暫掌了大政,來年開春,陛下加冠大婚,不還是一樣的嗎?”
    “左右都是陛下臨朝,太皇太後又何必如此……”
    終歸入朝不久,對於竇太皇太後壓迫劉榮的動機,竇彭祖顯然無法想通。
    或者應該說,竇彭祖的思維模式,依舊還停留在‘都是一家人,祖母掌權和孫子掌政,那不都是一回事嗎?’的階段。
    竇彭祖想不到:即便是祖孫,甚至哪怕是父子,都無法在麵對無上權柄時,控製住最原始的本能欲望。
    而對此,竇嬰卻早已是看的無比透徹。
    “真要讓太皇太後掌了政,日後陛下想要臨朝親政——甚至是想要加冠、大婚,可就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至不濟,太皇太後也會拿著‘還政’一事作為籌碼,來逼迫陛下付出些什麽。”
    “——或許,會是對梁孝王的追尊、追封;”
    “也可能,是對館陶公主的賞賜、承諾之類。”
    “更有甚者,是從陛下手裏,以‘暫掌’的名義奪走部分權力——甚至是部分兵權!”
    “總歸不會允許陛下什麽都不付出,便輕易加冠親政就是了……”
    言罷,竇嬰便抬起微微顫抖著的手,捧起手邊一碗濃稠的茶湯,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
    不知為何,最近這幾年,竇嬰的左手就有些不聽舒緩了。
    平日裏,竇嬰總是本能的將左手提到腹前——隻有這樣,才能讓那不受控製的顫抖減緩些;
    像此刻這般提物,卻是會暴露無遺。
    憂心忡忡的看著竇嬰那隻顫抖著的手,竇彭祖眉頭之上,隻再添幾分悵然。
    ——對於領兵將帥而言,左手,或許沒有握劍的右手那麽重要;
    但左手出問題,便意味著無法再禦馬時握住韁繩。
    而一個騎不上馬背的將軍,是不可能壓得住軍中,那些個驕兵悍將的。
    換而言之:左手的怪病,已經讓竇嬰失去了再次領兵出征的能力。
    這就意味著竇嬰的將來,絕不在軍中行伍之間,而隻局限於朝堂之上。
    “魏其侯認為,我二人,該當如何自處?”
    “又或者說,是如何應對?”
    見竇嬰久久默然,竇彭祖終還是沉不住氣,略帶焦急地開口發問。
    卻見竇嬰幽幽發出一聲長歎,再沉默思緒良久,方神情複雜的緩緩昂起頭。
    “唉~”
    “若是我猜的不錯,最近幾日,太皇太後,便會召見你我二人了。”
    “——如果不是我太過異想天開的話,太皇太後,甚至很可能會跨過陛下,直接將我二人任命為朝中公卿。”
    “如此一來,我二人,便不再是陛下的潛邸心腹;”
    “而我竇氏,便也會就此,而具備又一個諸呂的雛形……”
    諸呂外戚,或者說是如今漢家政壇,最忌諱的外戚‘類諸呂’形態,最核心的幾項判斷標準,便是太後遍封本族外戚為王、侯,肆意任命本族外戚為公、卿,以及欺壓年少之君,把持朝政等。
    遍封竇氏外戚為王侯——竇太後沒那個膽子,更沒那個能力和名望;
    如今漢家,也沒有允許東宮太後肆意妄為的政治環境。
    至於欺壓年少之君、把持朝政——無論竇太後有沒有這個念頭、有沒有真的這麽做,如今朝野內外,也都已經有類似的流言蜚語了。
    尤其是近些時日,坊間流行起來的那則傳聞,更是將東宮竇太皇太後,強行拉進了一場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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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太皇太後,究竟是不是又一個秦趙太後?
    竇太後身邊有沒有又一個嫪毐、朝中有沒有又一個呂不韋,這都是很難考證的事;
    唯一好判斷的,便是在竇太皇太後掌下,尚為行加冠禮的天子劉榮,究竟能否準時加冠親政。
    如果能,那一切好說;
    若不能——若劉榮也和始皇嬴政那般,二十一二歲都還不能行加冠禮,那竇太後身邊就算沒有嫪毐、呂不韋之流,也已經無關緊要了。
    而外戚是否‘類諸呂’的三條判斷標準,除了遍封王侯、欺壓少主之外,剩下的最後一項,便是肆意任命為朝中公卿重臣。
    呂太後當年,做得更過分些——直接把族人呂祿、呂產之流,給任命為了掌兵大將!
    而今竇太後,雖然大概率不會急著對兵權動手,但若是將竇嬰拜為左相,再將竇彭祖任命為九卿之類,那竇氏一族‘類諸呂’,便是毋庸置疑的事了。
    “還請魏其侯,不吝賜教!”
    作為二世祖,尤其還是不那麽差勁的二世祖,竇彭祖對自己的認知極其明確。
    知道自己能力一般,也不大能參與到朝堂的權謀爭鬥當中,竇彭祖索性也不再拜徹侯的架子,直接擺低姿態,請教起和自己平輩的族親竇嬰。
    對於竇彭祖的低姿態,竇嬰卻並沒有感到心中沉重有半分減緩。
    隻強擠出一抹笑容,安撫著竇彭祖重新坐回座位;
    又皺眉苦思了許久,才悠然開口道:“太皇太後對我二人的任命,是將你我二人,陷於不義之中。”
    “——從,便是不敬陛下;”
    “不從,則是不恭太皇太後。”
    “兩難呐……”
    ···
    “若還有斡旋的餘地,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太皇太後打消這個念頭;”
    “但很顯然,太皇太後,已經聽不進去旁人的勸說了。”
    “尤其是袁盎死去之後,太皇太後身邊……”
    話說一半,竇嬰便好似想起什麽般,緩緩睜大了雙眼!
    略帶驚愕的抬起手,卻見竇彭祖也以同樣一副姿態,緩緩挺直了上身。
    “——汲洗馬!”
    二人異口同聲的喊出一個人名,片刻之後,又再次默契的搖頭失笑。
    “汲洗馬的話,太皇太後,或許還是能聽進去幾句的。”
    “但也未必有用。”
    “不如我二人分頭行動——我去尋汲洗馬,言明厲害,讓汲洗馬前去東宮勸上一勸。”
    “陛下那邊,便有勞南皮侯了……”
    不用竇嬰說,竇彭祖也明白,除了說服竇太後‘不要強行任命竇氏二人組為公卿’之外,還有一個法子,便是讓新君劉榮搶先一步,對竇嬰、竇彭祖二人做出安排。
    哪怕是任命為地方郡守,乃至是縣令——隻要有了人事調動,就不怕竇太後再作妖。
    當然,這個辦法的成功率,也算不上太高。
    原因很簡單;
    如果劉榮有心如此,那不用等二人專門去說——早在今日朝議之上,劉榮就會對二人做出安排。
    沒做出安排,就意味著劉榮未必就是來不及安排,也可能本就有意如此。
    ——將潛邸心腹晾一晾,搓一搓銳氣,也說不上有多離譜。
    若兩邊都無法取得效果——竇太後,劉榮都不聽勸……
    “若再不成,你我二人,便隻得尋個由頭,躲一躲這風雨欲來的長安了。”
    “隻是這樣一來,陛下日後對我二人,便免不得心存芥蒂……”
    言罷,竇嬰又是一聲極盡無奈的長歎。
    而在對座,竇彭祖也緊皺著眉緩緩點下頭。
    ——若是可以,誰都不想做選擇題;
    若是可以,誰都不想做這種沒有正確答案,隻分‘錯誤’和‘更錯誤’的選擇題。
    但二人心裏都清楚:在必要的時候,棄權——什麽都不選,往往也是一種選擇。
    這個選擇說不上多高明;
    但在其他選項足夠糟糕的前提下,這個並不高明的選擇,反而就成了相對最好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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