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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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初朱元璋於各地設立衛所,同時頒行《垛集令》,垛集成為衛軍的主要征募方式。
    按《垛集令》的規定,民三戶為一單位,其中一戶稱正戶出軍丁,也就是正軍,其餘為貼戶。
    正軍如果亡故,便從貼戶之中補全。
    所謂“勾軍”是明代補充軍伍的製度。
    明朝前中期實行衛所軍製,軍戶固定承擔兵役,父死子繼,世代為兵,隨軍屯戍。
    若軍戶全家死絕或逃亡,由官府派員到原籍勾補親族或貼戶頂替,稱為“勾軍”。
    勾軍一般來說是兵部武庫司主其事,如有勾取,衛所開報,核實鄉貫居止,內府給批,發給軍單,付都司衛所執行。
    隻是在衛所製崩壞的情況之下,勾軍的範圍也不斷的擴大。
    很多時候在難以處理失地流民時也會將其編為軍戶,補充到各地的衛所。
    一來解決了流民的問題,二來又讓缺人的衛所得到了人力的補充。
    關啟林是個聰明人,他選擇了合作,勾軍的事情他應了下來。
    沔縣千戶所的兵額按照規定來說,要有一千一百二十人名正軍。
    正軍是在行伍之中的軍人,餘丁或稱軍餘為正軍的子弟,他們不屬於編製之內,但是也需要同正軍一起到駐地服役,為正軍做後勤保障,同時作為正軍的替補。
    正軍戰死或者是因為意外亡故,他們便可以頂替其名額。
    一處千戶所,一般來說都有四五千餘人。
    因為正軍自然不是孤身一人,都是攜家帶口。
    沔縣千戶所逃軍嚴重,軍田不斷被侵占,日益衰落。
    關啟林將大概的情況也給陳望說了清楚。
    如今沔縣千戶所之中隻剩下了兩千餘人,五百多名軍兵都是東拚西湊而來。
    現在守城的兩百多名軍兵,其中有半數都是花錢找來的青皮,甚至還有補上來的餘丁和老人。
    兩百多人不僅要守沔縣,還要守沔縣千戶所。
    明時衛所一般都不設在縣城裏麵,而是另設一處。
    一處千戶所下麵有十個百戶所。每個百戶所按標準都有一百一十二名正軍。
    每個百戶所下轄兩個總旗,每個總旗約五十五名正軍。
    每個總旗之下設五個小旗,每一個小旗設立一處軍屯營、
    小旗為軍屯的最基本單位,內地很多現在的小旗營現在多演變為了村落。
    流民共有三千多人,一下子將其全部都歸於沔縣千戶所的編製之內自然不現實。
    不過沒有編製也沒有關係,先安頓下來就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天高皇帝遠,少報一個多報一個又有誰知道?
    錦衣衛如今哪裏有天啟年間的威風,不止是捕食的爪牙被拔掉,甚至就連口中的尖牙都被取了。
    如何處理就是關啟林的事情,陳望讓人給關啟林支了五千兩的白銀。
    梳理關節,打通竅門之類瑣碎的事情自然也一並歸於關啟林來解決。
    當然這五千兩的白銀陳望自然是沒有直接將其交給關啟林,而是讓趙懷良領了一局的軍兵送去,並直接留在沔縣的千戶所之中監督著這筆錢財是如何使用的。
    趙懷良領了命令,得了印信,領著關啟林跟一路從中軍帳的位置走到了庫房。
    五千兩的白銀由一口大箱子裝著,在裝載上車的時候,特意打開了箱蓋清點。
    說實話,關啟林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多的白銀。
    那白花花的白銀被陽光一照差點了迷了關啟林的眼睛,要不是他身旁的兩名親衛還有些神智,關啟林差點就要倒在了地上。
    千戶是正五品的武官,但是正五品的武官又如何,內地的衛所崩壞,哪裏有什麽油水,管不得關啟林沒有見識。
    關家說實話是攢了不少的家財,畢竟是世襲的千戶,但是也架不住連年的兵亂。
    關啟林所領的沔縣千戶所還算是好的,畢竟好歹也算是富庶的地方,軍田好好耕種還是能夠餘點錢,再加上些城中的鋪麵也多少能夠掙一點。
    但……那可是五千兩白銀啊!
    而且,關啟林在看那些將白銀裝車的時候,還看到了庫房之中堆積著不少的箱子。
    那些箱子之中有的緊閉,有的敞開,關啟林在其中還看到了黃澄澄的東西,隻可惜光線實在昏暗,有些看不真切。
    關啟林的心髒不爭氣的跳動了一下,目光差一些便徹底的直了。
    “核查點齊白銀五千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印信已經勘察,千總簽字留印,即可領走。”
    負責清點錢銀庫官的聲音打斷了關啟林的思緒。
    關啟林咽了咽口水,抬起頭正好看到了一臉似笑非笑的趙懷良。
    “關千戶是怎麽過來的?”
    “嗯?”
    關啟林一下子沒有緩過神來,先是一楞,不知道趙懷良為何這麽一問,不過很快還是回答是騎馬而來。
    跟著趙懷良離開營地的時候,關啟林才知道趙懷良是為什麽一問。
    陳望指派護送白銀的一局營兵早已經是在庫房之外等候多時。
    一百餘名營兵皆是罩袍束帶,批甲帶盔,垮弓按刀,乘馬執鞭。
    事關重大,陳望自然是派了最為親近的遼騎來作為護衛。
    原來張外嘉麾下的這些的遼騎在經曆了數戰之後,如今對陳望皆是心服口服。
    張外嘉這個舊主和陳望兩人之間真沒有多少的可比性。
    陳望一路帶著他們拿到的可是實打實的戰功,錄上去的功勞可都是入了冊,賞金軍餉都沒有半分的克扣。
    純化城下,陳望躍馬在前衝鋒陷陣,擊破闖軍。
    略陽城下,陳望在千軍之中陣斬李過,連破三陣,早已經在軍中豎起了威信。
    關啟林看到一眾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遼騎更是心中驚懼。
    起初在營地之中見到那些舉止嚴肅,沉默寡言的營兵,他就已經是有些畏懼。
    而這些遼騎所帶來的壓迫,比那些營兵更甚數倍。
    身處漢中腹地,沒有去過邊地,他何曾見過殺氣如此深沉的軍兵。
    關啟林唯一見過的大兵,還是崇禎七年之時洪承疇入漢中平叛之時帶來的督標營。
    當時也隻是遠觀,而現在一百餘名遼騎卻就在近前,兩者之間帶來的壓力自然是有天壤之別。
    不過關啟林很快便壓下了心中的驚懼,因為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陳望麾下的軍隊越強,沔縣便越安全。
    隻要沔縣安全了,保住他頭頂的這頂官帽,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關啟林騎乘在戰馬之上,他的目光微沉,牙關緊咬,他在思索。
    思索陳望為什麽要將這麽多人填入他的千戶所內,關啟林並不清楚。
    但是他本能的感覺自己再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陳望隻是一名遊擊,追擊進剿,斬殺賊寇他才有好處。
    而安置百姓照顧流民則是地方官府的責任,和陳望半分錢的關係都沒有。
    確實有不少的營將看到百姓受災會主動散出軍糧接濟,但是卻沒有營將會主動將真金白銀交付出去安置百姓流民。
    真金白銀可是自己出的,而散出去的軍糧是朝廷的。
    難不成,這個陳望,這個遊擊將軍真的隻是一個憂國憂民的忠臣?
    關啟林的目光在兩側一眾遼騎的身上不斷的遊離,回顧著在中軍帳中陳望說話的語氣和神態。
    他當了二十多年的沔縣千戶,他見過了各式各樣的人。
    但是他完全看不透陳望這個人,也猜不準陳望心中到底想些什麽,更不明白陳望要做什麽。
    白雪紛紛揚揚,自天際飄落而下。
    關啟林抬起頭,看著眼前紛飛的大雪。
    他這一生都是碌碌無為,從父親的手上接過了千戶的官身,二十餘年都隻是在這一畝三分地上遊走,走不出這沔縣。
    世道艱難,越發的動蕩,前路迷茫,但是他能做的隻是走一步,看一步……
    營門之上,陳望頭戴笠盔,他的目光此時正放在不遠處正在往沔縣行進的隊伍之上。
    陳功、胡知禮兩人按刀罩袍立在陳望的左右身側,其餘眾人則是分立於營門的四下,離他們三人都有一定的距離。
    “傳令各部,糧肉管夠,緊加操練四日可休息一日。”
    陳望按住了腰間的雁翎刀,目光同時轉向了西南方。
    略陽、金牛兩戰戰勝,斬殺了李過,確實是消除了洪承疇不少的戒心,但是這還遠遠不夠。
    現在進入了漢中,李養純和林勝泉兩人也沒有必要繼續留著。
    如今李養純和林勝泉兩人被困在寧羌,就是插翅亦難飛。
    用李養純和林勝泉兩人的首級,多少也可以交付使命。
    至於剿滅了李養純和林勝泉兩部之後,還能不能留在漢中府內,陳望絲毫不擔心。
    他的記憶力好的可怕,他清楚的記著,《流寇誌》之中關於漢中的記載。
    在崇禎八年的十二月,也就是今年的十二月。
    漢中府內的民變隊伍和原本就在陝西肆虐的流寇匯合,兩者合兵一處,大敗漢中府內進剿官兵。
    自鳳縣三江口,經黑穀壩,群聚於褒城縣東。
    而後兵分三路一路攻略陽、陽平關。一路攻漢中、城固、洋縣。一路攻階州。
    接下來的一年,將會是漢中府最為混亂的一年,也是最為動蕩的一年。
    “二十日後,兵出定軍,進往寧羌平剿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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