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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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
    雞頭關外,一眼望去盡是雜亂的旌旗和攢動的人頭。
    伴隨著號角聲響起的是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常言,兵過一萬,無邊無沿。
    如今雞頭關外的流寇何止有萬人,看起聲勢隻怕是已經超過了五萬餘眾,首尾相連,一望無際。
    前方的流寇已經鋪滿了整個正麵,如同浪潮一般向著雞頭關的位置所在洶湧而來。
    在其後方,還有大量的流寇步騎不斷的從關外的營寨或是地平線上湧出。
    「殺!
    !」
    無數衣衫襤褸的流寇饑兵匯聚在一起,如同玄黑色的浪潮一般猛然拍向雞頭關的關牆。
    一架又一架的雲梯被架起,一名接著一名的流寇饑兵,手持著兵刃,頂著破爛的圓盾奮力的向上攀爬著。
    從天空的雲層俯視而去,密密麻麻的黑色蟻群幾乎爬滿了整個雞頭關的關牆,極為可怖。
    「放!」
    伴隨著關外那一陣陣猶如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中,雞頭關的關牆之上不時傳來一道道聲嘶力竭的喝令聲,旋即一聲聲高亢的天鵝音驟然響起。
    「砰!砰!砰砰!
    !」
    伴隨著響徹雲霄的火銃射擊聲,雞頭關的關牆之上再度升騰起大片大片的硝煙。
    城頭之上一排排的火銃打下,城外蜂擁而來的流寇們瞬間猶如割麥一般倒下一片,死傷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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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救治,根本得不到活下去的資格。
    關牆之上火炮的齊射終於是摧毀了關外一眾流寇的士氣。
    一眾原本蜂擁而來的流寇皆是心膽俱裂,他們調轉回頭,對於一切都不管不顧,狂叫著向後逃去,哪怕是督戰的老匪都難以止住潰勢。
    雞頭關地形險要,易守難攻,守軍占據著極大的優勢,流寇的人海戰術根本難以發揮出優勢。
    關樓之上,陳望手持著千裏鏡向著關下望去。
    陳望從三月中旬便被調來鎮守雞頭關,如今在雞頭關駐兵已經有四個月的時間。
    關外的流寇進攻也已經有近半個月的時間,本來流寇大部早就能到,還是因為毀壞了一部分地區的棧道,才使得其速度減緩了不少。
    守衛興安的胡知義被陳望全家內部調了回來,前去馳援沔縣。
    興安州內陳望沒有留下一名營兵,所有的防務都交給了杜武剛。
    杜武剛做的還算是不錯,起碼屯田方麵沒有太大的問題。
    就在關外五顏六色的旗幟海洋之中,兩麵高聳的大纛一左一右各占據了兩個高坡,四下一眾流寇精騎環繞於周圍,分外吸引人的注意。
    鏡頭之下,兩麵大纛上所書的文字還有其下的人馬都被陳望盡收於眼底。
    兩麵大纛,一麵是蠍子塊拓養坤的大纛,另外一麵則是二隊闖將高應得的大纛。
    七十二營流寇的所用的旌旗基本都被明軍記錄在冊,作為副總兵,陳望自然是能夠接觸到這些信息。
    就在今年的四月二十五日,洪承疇派遣曹變蛟、左光先以及祖大弼、孫顯祖聯合出擊。
    官軍進入山中,在郭家壩與賊兵相遇,雙方冒雨鏖戰,賊兵死傷不計其數。
    進剿雖然初步建功,但是後麵便因為糧食轉運困難,在軍中缺糧之後,隻能是無奈退卻。
    「怎麽了?」
    陳功敏銳的發現了陳望的神情有些不對。
    「旗號是對的,但是旗下的人不對。」
    陳望眉頭微皺,將手中千裏鏡遞給了站在了一旁的陳望。
    陳功伸出雙手從陳望的手中頗為小心的接過了千裏鏡。
    這千裏鏡是他大哥去年派人去東南好像一個叫做壕鏡的地方買來的,僅一副就要數十兩白銀,一共就買了五件,這還沒有算上路費和運費。
    陳望的主要目的還是派人去買典籍,是買《遠西奇器圖說》等一係列西方典籍。
    當然還有一部分的國內的典籍,諸如王徵的《新製諸器圖》,宋應星編寫的《天工開物》,徐光啟編寫的《農政全書》等等。
    除了購買典籍之外,好像還有一個主要任務,似乎要找一個人,好像叫做什麽薄玨,在浙江的嘉善。
    那個什麽薄玨聽說是一個極有才能的人,是縣裏的諸生,說通俗一點就是秀才。
    不過他的才能不在於治學,而在於工匠。
    下到農具、工具、房屋、水車,上到火銃、火炮、遠鏡,似乎薄玨都對其了解頗多。
    陳功也不知道陳望從哪裏知道的壕鏡,知曉的那麽多的東西事務。
    從一開始的築城,再到後麵的屯田練兵,陳望都處理的遊刃有餘,對於很多的東西都很了解。
    陳功發現他好像對於這個跟他一起從小長大,一起在軍伍之中多年的大哥一點都不了解。
    陳功舉起望鏡,望向了兩麵大纛所在的方位。
    「好像確實不是拓養坤和高應得。」
    陳功同樣皺著眉頭,他也發現了不對。
    「高應得聽說是穿著白袍,應該不會穿紅衣,秦地流寇一眾營首喜歡穿紅衣
    的人隻有小紅狼一人?」
    陳功的語氣有些不確定,相隔距離頗遠,就算是有遠鏡查看,也有些看不真切。
    但是看其裝束打扮確實和對於小紅狼的描寫相差不多。
    陳望雙目微凝,目光從關外的流寇身上一掃而過,大致的情況已經是被他了解的**不離十。
    「九成九的概率,是混十萬和小紅郎,打著蠍子塊和高應得的旗號。」
    陳望遙望著遠方那兩麵佇立在道路之上的大纛,沉聲說道。
    「關外的流寇基本都是步隊和饑兵,差不多有三萬多人,其餘的馬軍和精騎加起來一共都不到六七千人,就是再說多點,撐死也就是一萬的馬軍和精騎。」
    高應得和拓養坤麾下要是隻有一萬的馬軍和精騎,張獻忠早就已經是將他們吃幹抹盡了,哪裏還會放他們拋跑入陝西。
    再者說,隻有一萬多的馬軍精騎,估計他們也不會跑了,人少的話多半就幹脆的加入張獻忠麾下了。
    「沔縣那邊,倒是不一樣,精騎馬軍較多,流寇打的旗號是李自成,似乎是流寇的主力。」
    沔縣那邊傳來的塘報似乎沒有什麽問題,似乎是流寇的主力,但是陳望還是感覺不太對勁。
    若是李自成麾下的主力,根據周遇懋遞來的塘報,似乎進攻的烈度並不高。
    陳望手撐著欄杆,皺眉思索著。
    按照原本的進程,沒有自己在漢中,周遇懋沒有能夠擋住小紅狼的攻勢,讓小紅狼攻入了漢中府,甚至一度圍住了了漢中城。
    漢中府內的營兵衛軍不能抵擋,隻能維持守勢。
    最後是洪承疇派遣曹變蛟進入漢中,曹變蛟擊破了小紅狼才解除了漢中之圍。
    正因為如此,漢中府才在第二年改遊擊,設副將。
    不過現在這件事因為陳望的影響,早就已經是提前了。
    「漢中、四川……」
    關外,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再度傳來,流寇再度阻止起了攻勢,他們再一次向著關城發起了進攻。
    陳望看著關下猶如潮水一般再度用來的流寇,思緒越發的清晰。
    李自成並沒有攻入漢中府內,而是從略陽一路往南,直接進入了寧羌州州境。
    然後走寧羌州,過七盤關直接入川。
    入川之後,李自成度朝天閣進入廣元,而後一路勢如破竹,連破四川省三十餘縣。
    川兵善戰,兼有地利,按理來說不應該敗得的如此之慘,但是大部分的川兵此時都被征調出川,進往湖廣等地。
    偌大的川北,算上衛軍,也僅僅隻有九千餘人,還需要分守各處險道,當時四川總兵侯良柱麾下隻有軍兵不到兩千人。
    而在當時的四川省內還有不少的流寇作亂,在五月之時一部分流寇竄入南江、通江境內,攻陷了兩城。
    侯良柱不得已隻能再度分兵,麾下兵力更為單薄。
    陳望雙目微凝,他發現了一處他之前沒有察覺到的一點。
    按照史書記載李自成在九月時攻陷寧羌,而後南下四川。
    侯良柱急拒戰於綿州,眾寡不敵,陣亡。
    綿州並不在保寧府內,而是成都府的東北方,按照之前情況來看,侯良柱應該是在廣元,緊守七盤關。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十月的時候,卻是在成都府的綿州。
    四川的空虛的情況,恐怕早已經是被流寇掌握。
    陳望突然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對於李自成來說,四川才是真正的肥肉。
    他的一切動作都隻是在迷惑,無論是之前四月份的時候和曹變蛟、左光先的大戰,還是現在大張旗鼓的
    進攻漢中府,一切都隻是障眼法,聲東擊西之計。
    李自成沒有學到高迎祥的胸襟和謀略,反而是將洪承疇一貫使用的張疑設伏之法,學的倒是達到了融會貫通的地步。
    雖然想通了關竅,但是陳望的臉上並沒有半分的欣喜。
    因為現在有一個更讓他為難的事情需要他來做選擇——是否要阻止李自成南下四川。
    選擇否,雖然曆史上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但是李自成此番進入四川之後所做的事情應該和原本的進程大同小異,不會改變多少。
    而自己身為漢中府鎮守副總兵,需要背負寧羌州失陷的責任,還需要背負放任流寇通過漢中府的責任。
    流寇到時候在四川省內造成的破壞越大,到時候背上的黑鍋就會越大。
    而選擇是,聚兵七盤關,或是寧羌州,或許真有可能將李自成堵死在入蜀的道路之上。
    也可以救下四川省內那些原本會被裹挾或是屠戮的三十餘城百姓。
    但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李自成這樣的豺狼。
    當初黑水峪一戰,闖軍困獸猶鬥所爆發的戰鬥力有多強,陳望很清楚。
    而且還有一件需要注意的事情,一旦流寇在七盤關下或是寧羌州外受挫。
    在麵臨著被南北包夾的情況之下,流寇大概率會轉而東進漢中府,僅憑漢中府內的軍兵還真不一定守得住。
    就算是最好的結果,將李自成堵死在了寧羌,擒殺了李自成。
    沒有了李自成,關內的格局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將會徹底的無跡可尋,成為一團亂麻。
    陳望的腦海之中紛亂不休,無數的想法在其中不斷的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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