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黨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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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在紫禁城中雷霆震怒。
他下發的命令並沒有遇到任何的阻力。
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是王德華,他不是曹化淳,沒有曹化淳和崇禎多年相伴的情份,底下又有王之俊、王承恩等人的威脅,為了坐穩掌印太監的位置,自然是不會提出任何反駁。
而內閣之中,如今現任為首輔的薛國觀,實際上一直都是和楊嗣昌沆瀣一氣。
前任首輔劉宇亮,之所以被罷,這後麵也都是薛國觀和楊嗣昌兩人的布局。
薛國觀在十二年的二月代替劉宇亮成為首輔,以吏部尚書之職統管內閣兼管吏部,可謂一時顯赫。
這一次針對孫傳庭的發難,在朝中實際上便是薛國觀一手操持。
內閣之中其餘的閣臣,雖然有少數幾人持著反對的意見,但是其餘的人都是薛國觀和楊嗣昌的黨羽,自然也是不會阻擋,反而還幫助推行。
楊一儁、孫傳庭兩人先後革職。
楊一儁被免冠去職,甚至連冠帶致仕的資格都被剝奪。
孫傳庭在被革職之後,不久崇禎又發命令,令錦衣衛前往保定,將正在保定府養病的孫傳庭緝捕入獄。
孫傳庭的突然入獄,在整個九邊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賈莊一戰,因為迫退清兵,救下盧象升,孫傳庭在山西、大同、宣府等鎮營兵積累了極大的威望。
而後青山關的大捷,致使九邊諸鎮,甚至是薊遼各營也都記住了孫傳庭。
他們期盼了多年,終於盼來一個賞罰分明,不克扣餉銀,不克扣他們的戰功,還能夠帶著他們打勝仗的督撫,如何想要放棄。
孫傳庭的威望,在整個九邊,可以說早已經是達到了頂峰。
九邊各鎮皆是因此紛紛揚揚,很多軍將因此紛紛為孫傳庭求情。
被留在北方的一眾陝西營兵的反應最為激烈,錦衣衛當時想要帶走孫傳庭時,幾乎幾經拔刀相向,最後還是曹文詔出麵,才壓下了所有的動亂。
保定府城北部的明軍大營之中,一眾陝西、保定的軍將皆是齊聚於中軍帳中。
“孫督撫功高受妒,朝中有奸臣想要害督撫,皇上如何看不出來,唉……”
“那些個的禦史言官就沒有一個好鳥!”
“孫督撫現在身患著重病,這種時候被被抓入詔獄,到時候病情再是加重,當如何?!”
帳中沸沸揚揚,爭論聲、怒罵聲、吵嚷聲不絕於耳。
就在眾人吵嚷之際,曹文詔已經是帶著一眾甲兵從帳外走了帳中。
“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曹文詔神色鐵青,手中的馬鞭被他狠狠的丟在了地上。
眼見曹文詔震怒,一眾原本還在叫喊的軍將皆是渾身一震,不敢再言語半句。
“你們在府城是想幹什麽?”
“擋在督撫衙門的外麵和錦衣衛拔刀相向,你們是想要造反嗎?!”
曹文詔眼神恐怖,怒不可遏的指著帳中眾人罵道。
“你們以為伱們是在幫督撫,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此事若是上達天聽,皇上會如何想!”
曹文詔的話恍若一盆冰水一般,迎頭向著帳中一眾將校直澆而下。
一瞬之間,帳中一眾不久還氣血翻湧、憤怒不已的軍將皆是麵色煞白。
他們現在才發現,他們此前的舉動,確實是反而害了孫督撫。
若是真的有居心叵測之人,這樣的行為,足夠給孫傳庭按上一個擁兵自重的名頭。
“錦衣衛已經離去,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們該做的也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
“現在都給老子滾回軍營,這段時間都好好的呆在裏麵,沒有軍令誰也不許出營門半步,別讓人再抓住把柄了!”
曹文詔的話音落下,一眾軍將皆是垂首應命,他們也都知道此前已經是辦錯了事情。
注視著一眾軍將離開營帳,曹文詔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好上多少。
曹文詔身處高位,對於朝堂之上的很多事了解都要超過普通的軍將。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兩個月內,真正的爆發不過隻有三天,從群起圍攻,再到詔令的下發,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回轉的餘地。
朝廷由文官牢牢的掌控著,他們這些武臣根本就沒有多少的辦法去幹涉政治。
哪怕是到了曹文詔這樣的級別,又懂人情往來,積功無數,身為重鎮的總兵官,但大部分的時候也仍然隻能是作為旁觀者。
如今的局勢極為惡劣,各鎮的軍將求情,還有這一次保定府內和錦衣衛的衝突,都將會給孫傳庭帶來巨大的麻煩。
曹文詔想要救孫傳庭,但是他沒有這個能力去救,而且也不能去救。
這一場針對於孫傳庭的風暴,參與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那些隱藏於幕後的人無一例外都是朝廷的重臣。
一路走到如今,曹文詔早已是心如鐵石,堅韌不拔。
雖然其實在一開始就已經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況,但是曹文詔仍然是心神震蕩。
關內動蕩不休,關外強敵環伺,明明已經是到了危機存亡的時刻。
但是朝廷裏的那些個大臣卻仍然還在互相爭鬥,清除異己,打擊政敵,無所不用其極。
先是盧象升,後是孫傳庭。
盧象升被治罪,去官免職,回鄉服喪不出。
現在孫傳庭也步了盧象升的後塵,被革職下獄,問罪受懲。
“唉……”
萬般的無奈最終都化作了一聲歎息。
曹文詔的神色暗沉,眼眸之中再不見往日的神采。
當初在真定城外,他向著孫傳庭保舉陳望之時,說的那句“行高於人,眾必非之”,既是說的陳望,但又何嚐不是想要勸說孫傳庭收斂鋒芒。
帳外寒風呼嘯,陣陣的風吼聲卷動了曹文詔的思緒,帶著曹文詔又回到了府城的城中。
……
孫傳庭麵色蒼白,唇白無色,靠坐在床榻之上。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急則生變……其實我都明白……”
孫傳庭的雙眸深沉如井,他的聲音很微弱,他的神情疲憊不堪,完全不見往昔的風華。
“但是國勢積弱,人情久玩,關外流寇再起,荼毒萬裏之地,關外建奴虎視眈眈,欲食血肉。”
“流寇猖獗,外患愈烈,已至危急存亡之秋。”
孫傳庭轉過頭,他眼眸之中的神采正在慢慢的消散,最終全都黯淡了下來,他的眼眸之中滿是愁傷之情。
在戰後,真正的開始接管保定總督以來,統管各鎮事務開始。
孫傳庭才慢慢的接觸到了真正的核心。
朝廷已經是爛到了根基,太多太多的地方需要變更,太多太多的地方離譜之至。
無論是他想要去做什麽,都會受到各種各樣的阻礙。
“刑亂國用重典,重病猛藥去屙。”
正是因為清楚,所以在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孫傳庭還是決定冒險。
孫傳庭用了密奏的權力,而後大刀闊斧的開始各種各樣的改革。
反擊如同預計一般到來,所有反擊所有的謾罵和彈劾,都沒有能夠擊垮他。
但是最終他確實是倒在了病榻之上。
“日月逝矣,歲不我與……”
初診隻是小小的傷風,孫傳庭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這一次疾病來勢洶洶,越發的沉重……
孫傳庭被錦衣衛帶走的時候,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一句詩。
“九邊此日仍多壘,四海何時可息肩。”
……
孫傳庭下獄的影響,還遠沒有結束。
從南國傳來的一封奏疏在數日之後,再度打破了紫禁城的寧靜。
這封奏疏自然是楊嗣昌派人飛馬傳遞而來,講述南國戰況的奏疏。
張獻忠的逃脫,讓崇禎大為震怒。
楊嗣昌彈劾邵捷春的奏疏,被崇禎直接轉下給了司禮監,而後交由內閣令其論述邵捷春之過失。
對於作為作為六省總理,負責清剿流寇的楊嗣昌,崇禎並沒有絲毫的責怪。
楊嗣昌能夠取得崇禎的信任,最重要的還是因為其能言善辯,條理分明。
上陳的奏疏,還有各種各樣的消息,都是經過了楊嗣昌的潤色。
然後又運作在朝中的勢力,給予多方的情報佐證。
針對邵捷春和方孔炤兩人,楊嗣昌很早便也開始布局,傳來的消息接連提及了很多次。
邵捷春起初抗命移營之時,楊嗣昌直接將邵捷春的回信直接轉遞到了京師。
所以當最終彈劾和將責任丟到其身上之時,崇禎的注意力自然也都在邵捷春和方孔炤兩人的身上。
在崇禎的眼眸之中,楊嗣昌上任不過兩月的時間,指揮著大軍連破賊寇,小秦王白貴、托天王常國安兩人被擒斬。
張獻忠和羅汝才兩部六七萬的兵馬,被其剿的隻剩下了不到一半人。
這份戰果已經算是極為不錯。
楊嗣昌忠心耿耿,一心剿匪,而邵捷春和方孔炤兩人卻是為一己之私而不顧全大局。
剿局之所以惡化至此,皆是因為受其拖累的原因。
李自成在陝西攪動的風雲,也被楊嗣昌推說是此前剿匪不力,探查不明
崇禎的憤怒因此也被轉移,對於楊嗣昌,崇禎可以說是一直以來都極為信任。
對於信任的人,崇禎提拔的時候,也是絲毫不留餘力,給與幫助也是竭盡全力。
袁崇煥一開始的時候,用五年平遼的大話騙取了崇禎的信任。
崇禎當時是真的要糧給糧,要錢便給錢,直到後金寇邊,直入北京城下,圍住了京師之後,崇禎才徹底的對於袁崇煥失望。
也正因為袁崇煥還有諸如此類的事情,才釀成了崇禎的如今多疑的性格。
不過崇禎雖然因此而多疑,但是大部分的時候。
隻要信任一個人,那個人不做出出格的事情,便會一直信任下去。
因此當楊嗣昌將李自成複起的責任說成是此前剿匪不力時,崇禎並沒有覺得楊嗣昌在推諉。
而是覺得言之有理,當初李自成在川北之時,是洪承疇主管征剿,那個時候洪承疇還是三邊的總督。
而傅宗龍當時已經是接任了四川的巡撫,後續洪承疇領兵撤離之後,便是傅宗龍主持。
當時洪承疇和傅宗龍回報是已經將闖逆主力剿殺,闖逆已經翻不起風浪。
就這樣,南方進剿不力的局麵,在楊嗣昌的運作之下。
楊嗣昌自己不僅沒有受到任何的懲罰,甚至手中的權力更為巨大。
稍後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