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浩然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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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柳姑姑,你還好吧?”
    小羽臉上沒多少擔憂,神態也不如其他姑姑、護院一樣小心翼翼,她眼裏隻有好奇。
    柳姑姑被衙役拿著菱形簽牌抽了十嘴巴。
    本來不止十嘴巴,柳姑姑最後服軟,願意交錢贖罪。
    朱一套收了她兩百兩的議罪銀,依舊要打十嘴巴保底。
    衙役還是曉得柳姑姑的厲害,不敢使勁.後來胡娘子也挨嘴巴子了,十下打紅了柳姑姑的臉頰,打腫了嘴唇。
    但頭十下直接打得胡娘子滿嘴飆血,差別非常明顯。
    可即便傷勢不重,侮辱性也不低。
    從挨打到一路回到清水灣,柳姑姑都神色陰鬱,沒說一句話。
    在清水橋頭與眾老鴇分別時,也沒給出什麽指示,沒發表總結性演講。
    甚至沒向她們揮一揮手。
    老鴇們也神情訕訕,自覺很沒臉,沒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扯淡,都幹脆利落地四散開。
    “挨,你們都看到了吧?”
    柳姑姑歎了口氣,環顧屋內姑姑與姑娘們,苦澀道:“這就是當表子的下場,任憑你在這個行當爬得再高,依舊是表子,是被人看不起的下九流。
    不說官身了,但凡今晚我是個平頭老百姓,朱一套也得尊稱我一聲‘柳女俠’,得向我拱手行禮。”
    她的意思是她武功高強,有《混元無量》的內功和九花劍意。
    “姑姑,你在紅袖坊說這種話有什麽意義呢!咱當表子又不是自己選的,咱太爺爺犯了罪,全家充入教司坊,爹娘弟妹,都是表子和龜公。
    咱也想遇到個有錢有勢的良人,能走關係、花大錢把咱贖出去,可咱遇不到啊!”一長相酷似前世某景明星的頭牌“碧桃”,唉聲歎氣道。
    柳姑姑悶悶地說:“我不是勸你們努力上進,我是叫你們明白,表子不能飄太高,要時刻明白自己的身份,要懂進退
    唉,其實努力上進還是很有用的。
    你們隻是沒遇到良人,並非世上沒有良人。
    曾經和咱們一樣流落風塵,如今卻位列顯貴、得封誥命的也有不少。
    好好讀書,勤奮練劍,能力越強,選擇的餘地越大。
    當然,作為表子,眼光也不要太挑剔。
    眼高手低、輕佻狂狷,就會和咱一樣,被人抽嘴巴子。”
    “姑姑,振作點,你可是清水灣扛把子啊!”小羽叫道。
    柳姑姑果然振作了。
    她之前像一條死魚般癱在老爺椅裏,無精打采、鬥誌全消。
    這會兒像觸電的大黑魚,“嗖”的一下跳起來,指著小羽鼻子罵道:“你還有臉在這兒叫喚,老娘今天把臉遞到朱一套腳板下,任由他踐踏,還不是因為你這小浪蹄子!”
    “姑姑又要說板磚的事?”小羽委屈叫道:“我是在幫你啊!當初童家兄弟對你出言不遜,還敢在清水灣對你這個扛把子拔刀,我若無動於衷,豈不是狼心狗肺、不懂感恩?”
    金蓮也道:“姑姑,說句良心話,你在衙門受了委屈,咱姐妹都感同身受,替你難受,可你不能外麵受氣、回家撒氣呀!
    當時動手的可不止小鳳仙一個。
    連我都從二樓扔下個板凳,給一個差役開了瓢。”
    柳姑姑叉著腰,朝金蓮大吼道:“我堂堂清水灣扛把子,在自家地盤,自家門口,還鎮不住幾個衙役,還要你們幫忙找場子?
    別說童二還沒拔刀,即便拔刀架在老娘脖子上,老娘也鎮定自若,掌控全場。”
    小羽連連點頭,道:“姑姑別生氣了,我北荒沙蠻,初來乍到,不懂行情。
    下次見到姑姑被人拿刀架脖子上,也隻在邊上加油助威,絕不出手幹預。”
    柳姑姑氣得連翻白眼,“滾,滾蛋,都給老娘滾蛋!”
    小羽一邊往外小跑,一邊叫道:“姑姑,你別說話了,嘴唇都脹破了,在飆血呢!”
    “哐當~~”一個茶杯遠遠投擲過來,砸在她後麵的門框上。
    小羽跑回小靜軒,笑嘻嘻把“朱一套再審偽銀案”,詳細跟紅蕖說了一遍。
    紅蕖雖沒有興致勃勃、追著問東問西,卻很安靜地將整個故事聽完,眉宇間似乎多了些歡快的情緒。
    “朱一套說自己是孔聖人的門生,這是怎麽回事?”小羽好奇道。
    這會兒中華上邦還是大秦呢,儒家已經蓬勃發展到西方諸國了?
    紅蕖問道:“你進入蜀國也有段日子了,難道沒聽說過孔聖人的大名?”
    “可能我接觸的都是市井百姓,孔聖人太過高端。”
    張大娘小時候進過武館,卻沒背過“論語”。
    紅蕖臉上又浮現招牌式的譏笑,道:“真不曉得西蜀蠻子哪來的臉,敢自稱‘西方小中華’!
    小羽你若是在我大魯國,別說國都晉陽,隨便一個邊陲小縣城,都能見到眾多儒生和儒家學院。”
    小羽心中一動,她雖完全不記得春秋戰國時的中原地圖,卻隱約記得孔老夫子好像出身魯國。
    可孔夫子是山東人,山東有晉陽不?
    “據說西方各國君王,都是中華上邦貴胄的後裔,你們魯國也曾在東方建立‘中原魯國’。”她問道。
    紅蕖傲然道:“沒錯,我大魯國君與八大世家的先祖,皆為中華上邦王孫公子。
    除了中原魯國的公子,還有與暴秦爭霸中原的趙楚等國後裔。
    比如晉陽城,就是趙王後的先祖修建。
    又比如孔伯伯,他出自八大世家之一的孔家,西魯孔家是孔聖人嫡係後裔中的一個支脈。”
    “呃,獵旗仙孔瓚竟然是孔聖人的子孫.”小羽心裏感覺有點古怪。
    紅蕖瞥了她一眼,沒繼續聊孔瓚這一略顯敏感的話題,道:“當初中華上邦百家爭鳴,儒學早早發源於魯國,卻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在中原成為主流。
    等魯國貴族和孔家後人帶著儒學來到西方西方蠻荒,別說百家爭鳴,連一家之說都沒,儒學自然蓬勃發展,被各大諸侯國接受。
    但要論文風之鼎盛,還得是咱大魯!”
    “‘西方小中華’的稱號,也隻能屬於咱大魯。”
    紅蕖聲音鏗鏘有力,小臉威嚴肅穆,像是在進行莊嚴的宣判。
    小羽沒啥感覺,隻問:“儒學能得長生否?”
    紅蕖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道:“若能得長生,我還苦求什麽仙緣?”
    “儒學不能幫書生修煉出特殊的真氣?讀道經能培養道氣,讀儒家典籍,不能培養一點‘儒氣’?”小羽道。
    紅蕖點頭道:“可以是可以,我父親就修煉了一身渾厚的‘浩然正氣’,但儒道是入世之學,隻能入世安邦濟民,無法度人出世成仙。
    大道三千,術法無算,唯有金丹,唯一正道,其餘皆為旁門。”
    小羽試探道:“浩然正氣的修煉之法,你父親可有傳授給你?”
    紅蕖乜斜了她一眼,“你想學?”
    小羽正色道:“我仰慕儒家聖道,想做個孔聖門人。”
    紅蕖幽幽道:“孔伯伯還是聖人後裔呢,照樣放棄儒道,入山修了異術。
    甚至孔聖人本人,也隻是仙逝,而非飛升成仙。”
    “等我遇到了仙緣,你再來跟我說這些。”小羽道。
    ——飯都吃不飽,還嫌什麽肥肉太油膩!
    紅蕖搖頭道:“我跟你說過,父親從來沒教過我任何武道。
    學了哪怕不練,心裏還是會想,精神和氣息漸漸受到影響。”
    當晚,小羽和往常一樣,接近四更天(淩晨兩點)的時候,跳出水池,擦幹身上水漬,回到床上休息。
    她剛躺上去,床另一頭的紅蕖便翻了個身,把她一條腿壓在胸脯下麵。
    小羽剛要一腳踹在她屁股上,腳板忽傳來點點瘙癢。
    小羽一驚,“這死丫頭莫不是晚上沒吃飽飯,把我的腳丫當夜糖舔?”
    可很快她便察覺不對,掌心的騷動很有規律.別亂動!
    是三個字!
    小羽驚疑不定,卻明白紅蕖並非吃夜糖。
    她蓋上薄被,氣息漸漸平穩,如同熟睡。
    “去飛仙渡之前,父親將‘浩然正氣’傳授給了我。
    他擔心一去不返,擔心我一輩子也難續仙緣,浩然正氣用來最後托底。
    當初被燕飛鷹抓住,清河郡王派人審問過我。
    浩然正氣無法成仙,卻依舊是天下人渴求的仙武寶典。
    我推說為了仙緣,不懂任何武功,所以你記下口訣就行了,千萬別修煉。
    其實,你現在也沒修煉的條件。
    要練出一口浩然正氣,必須熟讀萬卷書。
    不僅限儒家著作,要吃透百家經典,以自己的思想為熔爐,爐煉百經,凝練出自己的儒家之道,最後才有絲絲真氣從泥丸宮落下,進入四肢百骸。
    不是內氣,是真氣。
    浩然正氣不強求體魄強健,關鍵在精神與理想。
    一旦養出浩然正氣,直接是與天地交感的真氣,而非自血脈中誕生的內氣。”
    口訣有點長,六七百字,很多字小羽第一次見。
    幸虧她這輩子記性賊好,尤其是經曆鯤鵬之變後。
    不認識不會讀,卻記住了字形。
    第二天,紅蕖和小羽起床後,都沒表現出任何異狀。
    隻是在下午道經誦讀時,紅蕖借道經中的句子,為她講解了一些生僻字句的讀法和意義。
    小羽心裏熱乎乎的,雖沒直接表達謝意,跟紅蕖關係卻更加親密了。
    “羽丫頭,小鳳仙,鳳仙呀”
    當晚,大概**點的時候,院牆後麵忽然傳來幽幽的低呼。
    若隱若現,鬼鬼祟祟,晦暗不明。
    小羽第一時間想到又有老鬼來找自己了。
    可等她將感知(非精神力,而是內力對五感與心感的加持)蔓延過去,卻感受到活人的氣息——心跳與呼吸。
    還有些熟悉。
    “張大娘?”
    她跳上圍牆,低頭一看,黑黢黢的牆角,縮著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婦人。
    可不就是張大娘?
    “大晚上,你來這兒做什麽?還——哎呀,你咋了?臉這麽蒼白,還有黑眼圈,生病了?”
    圍牆有三四米高,站在上麵看不太清楚。
    等落到張大娘邊上,小羽驚訝發現才一日不見,大娘憔悴了許多。
    “唉,把這勞什子拿走吧!”張大娘將一件物什塞進小羽手掌,像是卸下萬斤重擔,長長吐出一口氣,麵色都好看了許多,道:“帶著這玩意兒,我昨天一夜都沒睡安穩,生怕丟了或摔壞了,無法向許家交代。
    今天起床,我恁是不曉得該如何處置它,放在家裏吧,怕被賊人偷。
    畢竟咱這小門小戶,在高來高去的賊人麵前跟沒關門一個樣。
    帶在身上吧,既擔心弄丟,又怕磕著碰著,把這精貴玩意兒弄壞,可把人給愁懷了。
    今天西街侯員外過壽,請了長春班在街口唱大戲,鑼鼓喧天、人山人海,我也想去看戲,順便吃兩塊點心,卻不敢離家,難受啊!”
    小羽古怪道:“就一件死物,你把它埋在牆角磚頭下,或者塞進狗窩,誰知道呢?”
    張大娘道:“天知地知鬼神知,關鍵是我自己知道,我知道了就會擔心。”
    “你若實在擔心,可以找機會悄悄還給許慧兒。”小羽道。
    “你來決定,決定好了你悄悄去還給她。”張大娘道。
    小羽無奈道:“我都不曉得許家在哪,而且我和你不一樣,不能到處亂跑。”
    張大娘沉吟道:“我覺得朱一套說得對,賭徒不可信,不能將錢全部交給老許。
    玉佩最好先藏起來,等許慧兒長大嫁人,再拿出來充作嫁妝。”
    “您老還是很有成算的嘛!”小羽道。
    張大娘翻了個白眼,“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
    “那玉佩”
    “你是高來高去的高人,不怕賊,你收著。”
    ——可你就不擔心我做賊?
    這話隻在心裏過了一遍,便消失無蹤。對張大娘說,顯得太矯情。
    “好吧,我收起來,等哪天你覺得許慧兒需要了,再找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