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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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有瀾突然心動了,他十分明白,官場中人走茶涼的事,屢見不鮮。
    蕭爾苛這番話,確實說到了心巴。
    他幾十年來輔助治國,雖然也搞勾心鬥角,聯群結黨。
    但那也是正常程序,每一代朝廷都是如此。
    沒大疏漏,但也沒做多大事,被貶回家,後續能當個富家翁,已經算安度餘生了。
    但君有瀾顯然不會滿足於此,任誰從高位摔落,都會含著怨氣。
    而現在,一個合適的機會就放在麵前。
    大乾尊重孝道,皇帝更是不能帶頭違背。
    幫蕭家開口,讓蘇雲回到自己生母身邊,乾帝也沒法公開阻止。
    而且此事還有倆好處,一是能強化蕭爾苛勢力,讓自己學生更進一步。
    萬古奇才加氣運鴻天,自己這派係不起飛都難。
    而其二,便是之前被蘇雲陷害丟了官。
    把他從養母身邊撈走,也能滿足自己的報複之心。
    念及此,君有瀾再無雜念。
    猛然一抱手:“陛下,爾苛所言極是!”
    “我大乾文治武功,德法孝道,無一欠缺。”
    “現在竟然有大臣,憑借著勢力,搶奪他人之血脈,實在是有辱我朝廷之名。”
    “但念在也有養育之恩,嚴懲就不必了。”
    “臣提議,立即將蘇雲,還與蕭家!”
    曹公公急得跺腳:“君大人,你——!”
    這些文官,哪裏有什麽風骨。
    私下那些勾當,拿出來都駭人聽聞。
    他想把蘇雲還與血親之家,哪裏和孝道有關,十成十的為了自個利益!
    國舅爺一拍桌子:“君有瀾!你也有眼無珠麽!”
    君有瀾挺起胸膛,身上清氣彌漫,一副硬骨頭死諫之意:“曹公公,國舅爺。”
    “難道你們以為遮住眼睛,蒙上耳朵,事情就會自行消失?”
    “此事一旦流傳,記入史書,世人怎麽想,後人又怎麽想?”
    “你們想害陛下一輩子英明神武,卻因為此事而被戳脊梁骨麽!”
    國舅爺身上燃起血氣,但嘴上卻啞了火。
    曹公公苦笑:“君大人,您說的也太過了……”
    “此處隻有你我幾人,又怎麽會流傳?”
    這哪裏是勸諫,明明是道德綁架!
    如果曹公公和國舅爺否定,那就是在害皇帝。
    如果皇帝還不肯動,那就是給後世留一個罵名。
    這文人的嘴,真不比刀差。
    在國舅爺要動手殺人前,乾帝輕輕道:“好了。”
    他聲音不怒自威,每一句話都讓人忍不住低頭。
    即便是輩分最高的國舅爺,也下意識俯首聽旨。
    其餘人更不在話下,紛紛彎下腰,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乾帝剛要開口,卻看到旁邊有一個矮小,卻筆直如鬆的身影。
    蘇雲若無其事,明明這些人明爭暗鬥,都是因為他。
    可他卻一副不關己事的表情,對乾帝帶著官家國運的話語,也毫不在意。
    乾帝不由嘴角微微勾起,這孩子,確實有前途。
    氣運高到國運也影響不到了麽?
    越這麽想,乾帝就越喜歡。
    他轉過臉:“此事,朕有所耳聞,但一直以為是坊間謠傳,沒在意。”
    “既然蕭狀元和君愛卿都上書,那看來也是空穴不來風。”
    君有瀾立即趴到地上:“陛下聖明!”
    他一扯蕭爾苛:“拜!”
    蕭爾苛也立即趴下:“陛下聖明!”
    君有瀾竊喜:“此事成了!”
    乾帝在找借口,為什麽之前沒管,那就表示必須要管。
    道德綁架還是有用,皇帝是可以殺人,卻也要注意影響。
    拿捏住這點,事情就妥了!
    果然,乾帝開口:“誰家孩子,就該誰領回家。”
    池嫣芸大喜:“謝陛下!蘇雲,快過來,娘帶你回家!”
    她激動不已,如果不是在皇帝麵前,怕立刻就要上去拉蘇雲胳膊。
    國舅爺哼了一聲,往前踏了一步:“我也聽說,當年蘇家和蕭家拿錯了孩子。”
    “既然如此,那就讓蕭家三子,好像叫蕭輕塵吧,回蘇家?”
    這番話如果第一次說,池嫣芸還會有些手足無措。
    可她已經是第二回聽,當即道:“行啊,輕塵可以到鎮遠侯府當世子!”
    “蘇雲還小,也一定要帶回我蕭家!”
    池嫣芸心中無比自信,蕭輕塵因禍得福,現在已經是一副少年郎模樣。
    且不說他已經有了自主,可以自由決定。
    待當上鎮遠侯世子,蘇家所有資源都歸他所有。
    一個少年郎,每天出來拿些錢給女子,也很正常吧?
    隻不過不是風塵女子,而是養他的生母罷了。
    而蘇雲……如此年幼,就算有神異,也不可能完全脫離照顧。
    他入獄還帶著侍女,就是最好證明。
    所以說哪怕交換孩子,池嫣芸依然大勝。
    國舅爺被噎得說不出話,恨不得當場拔刀。
    但皇帝在旁邊,如果下令讓蘇雲回蘇家,他也不能真出手。
    現在腦子也轉得飛快,不斷想著主意。
    乾帝多看了池嫣芸一眼,繼續道:“四年前,鎮遠侯府遭到敵國刺殺,情形混亂,現在已經無據可考。”
    “要如何判斷,蘇雲到底是誰家孩子?”
    君有瀾瞬間回答:“滴血認清!”
    有了仙家的法門,滴血認親可以做到十分精準。
    隻要兩滴血,一碗水,便能知道是否有血緣關係。
    國舅爺轉頭:“皇帝,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
    曹公公也小心翼翼道:“陛下,這蘇小公子剛從獄中出來,哦池夫人也是。”
    “今日都疲憊,不如休息幾日,咱們請來禦醫,再行檢驗。”
    君有瀾痛心疾首道:“陛下,這位母親被奪去子嗣長達三年。”
    “這可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骨肉走失,每一日每一夜,都在痛苦中度過。”
    “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如今終於知曉血親所在,卻不得相認。”
    “如此淒楚,實在是人間至苦折磨。”
    “陛下孝心天下皆知,都知道您為了給太後祈福,而舉辦千叟宴。”
    “現在一位母親與親生骨肉麵對麵,卻還要忍受分別之苦。”
    “別說陛下,就是臣子也看不下去啊!”
    一番義正辭嚴的話,砸得眾人心頭憋悶。
    君有瀾不能等!
    一旦等,自己的後手與勢力就沒用了。
    一旦等,會發生什麽事誰也不知道。
    現在他要做的,便是趁著自己還沒人走茶涼,把此事坐實!
    隻要滴血認清,事情就沒了轉圜的餘地。
    皇帝不想留罵名,就一定會讓蘇雲回到蕭家。
    鎮遠侯府底蘊再強,能強的過朝廷?
    乾帝嗯了一聲:“滴血認親,確實是個好辦法。”
    他扭過頭:“你去準備吧。”
    曹公公得令,臉上萬般無奈,卻也隻能接受:“是!”
    國舅爺焦急:“皇帝,你——?”
    乾帝擺擺手:“事實是怎麽樣,就該是怎麽樣。”
    “朕是天子,也得遵守天之道。”
    “蘇雲真歸屬誰家,那就回誰家。”
    國舅爺急得跺腳,卻萬般無奈。
    長長歎了口氣,幹脆眼不見為淨,跑出了禦書房。
    池嫣芸滿眼喜色,有些不可思議:“成,成了?”
    她沒料到,這次事情竟然如此順利!
    “那是……”君有瀾摸了摸胡子,有些得意,但還是擺出一副公平公正的厚道,“池夫人,爾苛,你們確定,蘇雲是蕭家血脈?”
    池嫣芸和蕭爾苛異口同聲:“是的!”
    那怎麽會有錯?
    四年前的那個雨夜,自己一家人出行,在村落中遇到另一夥人被圍追堵截。
    破廟中情況萬分複雜,兩個產婦都同時誕下子嗣。
    後續黑燈瞎火,又無產婆,抱著孩子就跑。
    這件事兩家都沒發覺,還是今年鎮遠侯府路過辦事,因當年的事上門慰問。
    才因為覺得蕭輕塵有眼緣,驗血之下發現竟然是蘇家血脈。
    這蕭輕塵既然是蘇家人,那蘇雲不就是蕭家人麽?
    隻不過蘇雲是侯府養大,不忍心戳破指頭放血。
    但事實放在麵前,天王老子來也無法更改。
    君有瀾聽到肯定,也終於放心了:“那就好,我們隻是秉公辦事,不忍骨肉分離。”
    蕭爾苛連連點頭:“那就多謝老師了!”
    君有瀾抹了抹胡子,輕笑:“嗬嗬。”
    謝,是該謝的。
    雖然這件事確定了,但為了萬無一失,他還是要做足準備。
    萬一蘇雲不是蕭家血脈,那也必須是!
    嗡!
    君有瀾作為禮部尚書,硬修為不高。
    但作為熟知國運使用的大人物,他還是有諸多方法,傳遞命令。
    比如剛才捋了捋胡子,就輕輕敲動國運,將一串微不足道,不會引起任何反應的信息,傳出禦書房。
    在曹公公進入偏房時,一個小太監立即抬起眼,微微瞧了一眼,又立即低下。
    曹公公道:“準備一碗水,陛下要用!”
    不需要多說,皇帝要用的水,必然是無比清澈的靈泉之水。
    小太監立即打開葫蘆,將內裏一個湖泊的水量,倒出一個小碗,恭恭敬敬遞上。
    曹公公瞥了一眼:“如果有一滴雜質,就砍了你們的頭!”
    在皇帝麵前,他是小曹子。
    可在外人麵前,卻是老祖宗,九千歲!
    小太監立即跪下:“是!”
    曹公公端著水,仿佛托著的是個稚嫩脆弱的嬰孩。
    他小心翼翼,幾乎是一步步挪出去。
    而在精湛的肌肉控製下,那水平麵卻無一絲一毫搖擺,甚至連波紋都沒有。
    待人走出,小太監才鬆了口氣。
    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在他耳旁道:“妥了?”
    嗡!
    小太監突然打了個寒顫,眼神迷茫地左顧右盼。
    旁邊人奇怪:“怎麽了?”
    小太監奇怪:“沒事,就有些奇怪,剛才我們做了什麽?”
    旁邊人道:“給曹公公準備水。”
    “噢!”小太監點頭,和自己記憶一致,“那沒事了。”
    而牆角的陰影,則傳出一道聲音:“妥了,水沒問題,水線之上加了白礬,就算品嚐也檢驗不出。”
    第二道聲音道:“白礬?”
    第一道聲音:“滴血認清,水中加白礬,無血緣也能相融。我加的是名家煉製的天品白礬,芝麻粒大小便能淨化一座湖泊。用在這一小碗,足夠了。”
    第二個聲音:“原來如此,此事全在你我掌握之內,大人要做的事妥了。咦,加白礬能相融,那有沒有不相融的?”
    第一個聲音:“若加清油,有血緣也不能相融。”
    嘩!
    曹公公端著水,剛走出沒幾步,神識一掃,周圍空無一人。
    就連那些錦衣衛羽林軍都不在,在這皇城裏,如果不是皇帝身邊,沒人敢監視這樣一位大太監。
    所以曹公公毫不猶豫,就把碗中的水潑了半碗。
    然後他掏出一個玉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清油倒到原有的水平麵。
    “蕭家對不起了,如果幫了你們,局勢不是皇上想要的。”
    曹公公心善,念念有詞。
    蕭家雖然可憐,但也可恨。
    之前曹公公因玄清宗蕩魔的事,也接觸過幾番。
    這蕭家人利益優先,確實不是能養好孩子的類型。
    曹公公也看得出來,蘇雲身上氣運雄厚,誰敢和他對著幹,就一定要受氣運反噬。
    除非自身也足夠命硬,才能在運氣極差的情況下存活。
    對大乾來說,就是互相消耗氣運,十分不明智。
    所以曹公公這個中立者,還是選擇了幫鎮遠侯家。
    蕭家有一個新晉狀元,已經足夠崛起了。
    若大乾和大氣運者對著幹,反而容易把他推倒對立麵。
    看著半碗清油,曹公公滿意了,捧著碗繼續往前走。
    可沒幾步,就撞上了出來的國舅爺。
    曹公公驚訝:“國舅爺,您怎麽出來了?”
    國舅爺心煩氣躁,突然一見那小碗,眼睛就亮起來了。
    他痛心疾首:“陛下真不知道犯了什麽病,竟然搞什麽認祖歸宗。”
    “這事歸他管嘛!真是多餘!”
    曹公公不敢接話,隻能賠笑:“皇上英明神武,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要滴血認清,那就認唄。”
    反正這碗裏是清油,隨便怎麽驗蘇雲都不是蕭家的種。
    國舅爺眼珠子一轉:“你說的有道理,是我太急躁。”
    “既然如此,我來跟陛下賠罪!”
    “碗給我,我親自拿給過去!”
    說完不由分說,就把小碗搶了過去。
    曹公公哎哎了兩聲,也無可奈何:“真是……”
    國舅爺往前走了幾步,左顧右盼,嘩啦就把小碗裏的水倒了一半。
    可到了這一步,他突然犯了難:“要加什麽料,才能影響滴血認親?”
    他一個武將,哪裏知道什麽東西能讓血液不相融?
    “哼!”突然,國舅爺猛然抬頭,冷哼一聲,“給我下來!”
    “嘶!”頭頂一個倒吸涼氣,一個錦衣衛滿臉迷茫,落了下來。
    他單膝跪地:“見過國舅爺!”
    國舅爺半眯著眼,高高看著:“連我也監視,你們真是膽大了!”
    錦衣衛滿嘴苦澀卻說不出,在皇宮裏,又有誰能不被監視?
    國舅爺身份特殊,他們自然不敢多看。
    隻是藏在暗處,隻要不做傷及皇家之事,便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甚至為了不窺探具體事由,自己還潛藏在沙礫之中。
    不是大動靜,壓根看不到外界在做什麽。
    自己藏得好好的,怎麽就被發現了?
    國舅爺哼了一聲,也知道這幫人是在保衛安全,沒揪著不放。
    但既然抓到了,就順帶逼問:“有什麽東西,能讓血液不相融?”
    “我是說家中衣物沾了血,要如何清洗。”
    錦衣衛一怔,立即道:“使用清油即可,屬下身上就有!”
    說罷,立即拿出一個小水囊,遞了過去。
    錦衣衛分為多個部分,修為有高有低。
    這位就是屬於潛伏、刺探與秘密行動那類,身上備著大量裝備。
    國舅爺很滿意,揮揮手:“行,那你走吧。”
    待人離開,他才解開水囊,把清油倒了半碗。
    確認和之前水位一樣,都是清澈透明,外人看不出端倪,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錦衣衛一頭霧水,一邊走一邊琢磨:“我到底怎麽被發現的?”
    而他身後,一男一女探出頭。
    綰淺歡捂著胸膛,鬆了口氣:“那國舅爺不是休養生息多年,怎麽感官還如此敏銳?”
    曆魁川也驚魂未定:“幸好那錦衣衛不經嚇,自己跳出來,否則……”
    這二人之前綁架蘇雲,又因為不忍心傷害孩子,背叛了雇主仇擒虎。
    事情之後,在大乾大軍的壓力下,投誠並加入。
    現在靠著潛伏行走的實力,為朝廷辦事。
    這次也是受了委托,過來幫助蘇雲解圍。
    這對師兄妹能遮蔽周圍感知,即便是鎮遠侯府,也能進出,甚至拐帶蕭輕塵。
    這次以為能輕鬆潛伏,沒想到竟然被國舅爺發現了端倪。
    若不是那位錦衣衛主動跳出,他們怕也栽了。
    曆魁川問:“師妹,事情成了嗎?”
    綰淺歡輕哼一聲:“那國舅爺,身為皇帝的舅舅,竟然還要主動加料。”
    “幸好我趁他注意力在錦衣衛身上,把那碗裏的水,替換了一半清油,應該足夠了。”
    好好的一碗清水,國舅爺竟然要往裏頭加藥。
    幸好他們提前發覺,把剩下半碗,也進行了替換。
    就算再加別的,也會互相衝突,最後一團亂麻。
    至於之後,國舅爺到底要加啥,他們就看不到了。
    那個武夫太敏銳,留著實在危險。
    所以一旦替換成功,立即撤離。
    “那蕭家,竟然索要蘇小公子?呸!”綰淺歡啐了一口。
    她綁架蘇雲和蕭輕塵那幾日,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孩子天真無邪,另一個則心思深沉。
    若把爛漫無辜的蘇雲送到蕭家,綰淺歡作為外人,也覺得說不過去。
    曆魁川也點頭:“即便有血緣,那也不妥。”
    “生恩不如養恩,做人做事還是得講究基本法。”
    “不過李尚書和昭明公也是手段通天,禦書房裏的事,竟然那麽快就知曉了,還做了部署。”
    君有瀾能傳遞消息,李尚書自然也可以!
    他不但立即知道要滴血認親,還派了人從中插手。
    無論是誰,都不能讓蕭家拿回蘇雲!
    國舅爺喜滋滋端著碗,來到禦書房前。
    這裏半碗清油,隨他們怎麽驗!
    反正親生也不相融,隻要確保蘇雲和蕭家沒關係就成。
    “國舅爺!”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國舅爺一轉頭:“韓禦醫。”
    來人,便是未來小醫仙的師父,紅杏崖周白荊的師兄,大乾禦醫院院長——韓遊方!
    這位老人鶴發童顏,麵色紅潤,看著就很有活力,一點不輸年輕人。
    韓遊方看到國舅爺手頭的碗,問道:“國舅爺,您這是……?”
    國舅爺有點心虛,自己可是加了半碗清油呢!
    “我……”他剛要開口,旁邊就傳出另一個聲音。
    “這是陛下要準備的清……水,我已親自檢驗,就不勞煩韓禦醫了。”
    曹公公嬉皮笑臉,躬身回答。
    這裏麵可是有半碗清油,絕不能被外人發現。
    普通人認不出,這韓禦醫看不出來麽?
    國舅爺聽他說一個“清”字,心已經提到嗓子眼。
    但“水”字一出,才鬆了口氣,也笑道:“沒錯,一碗水而已,我拿給皇上。”
    韓遊方卻一伸手,攔住了他:“大人,請恕微臣無禮。”
    “此等陛下所要之物,必須由我親自檢查。”
    國舅爺臉色一僵:“韓禦醫,這就不必了吧?”
    曹公公也賠笑:“一點小事,就一碗水,雜家拿去就是。”
    韓禦醫掃了一眼二人,突然笑道:“二位難道心裏有鬼?”
    咯噔!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都猛地一跳。
    這碗裏的半碗清油,被發現可怎麽辦!
    國舅爺沉吟半晌,突然把碗送出:“韓禦醫檢查便是。”
    他背著一隻手,已經緊緊捏緊拳頭。
    隻要此人敢說出實情,那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
    “唉,你們……”曹公公滿臉著急,不斷跺腳。
    可他一個不注意,就朝遠處扔去一個淩厲的眼神。
    幾個小太監立即梗著脖子,隻要曹公公一個暗示,他們哪怕犧牲自己,也要把事情攪渾!
    韓遊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在二位大佬麵前,成了待宰羊羔。
    他端著碗,隻是瞧了一眼,便抬起目光:“二位……”
    國舅爺猛然捏緊拳頭,曹公公也收斂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