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女冠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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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縷淡淡的白雲靜靜地漂浮在湛藍的天際,有微風拂過,滿院桂花香撲鼻香。杜夫人斜倚在窗下的榻上,滿目滄桑。猶自記得那年她尚年少,午後無事,領了線兒和雪兒拿了白綢鋪在桂花樹下,玉手執了碧玉竿子對著桂樹枝頭一陣敲打,樹下便飄飄灑灑下起了一陣金黃色的香雨。

    金黃的桂花收集起來,或是釀桂花酒,或是做蜜餞,又或是做香料,總之不會浪費一點點。那些日子裏,無論是在白日還是在睡夢裏,每時每刻鼻端總是縈繞著甜甜的桂花香,一如少女時代的她對未來甜美的憧憬,靜謐甜美。

    “夫人,該吃藥了。”金珠的聲音突兀地從身後響起來,不但打斷了她的思緒,還嚇了她一跳。她不悅地皺了皺眉,帶著三分無奈,七分痛恨,接過那杯黑黝黝的湯藥一飲而盡。金珠這丫頭來去無聲無息,神出鬼沒的,有時候她半夜裏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總會突然對上金珠那張臉,往往嚇得三魂失了兩魂,想斥責這丫頭,卻往往總是無法斥責得起來。

    如今的她,可和從前不一樣了,萬千榮光,到了現在也不過隻剩了這個丫頭死心塌地的陪著她,不辭辛勞地為她操勞飯食,打理起居而已。再罵,再打,她又從哪裏去找這樣一個還能信任,又能聽她閑叨幾句的人呢?

    她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不高興地道:“這藥越來越難喝了,我總覺著裏頭有股子怪味兒。”

    “藥喝多了是這樣的。這次的藥方和從前的稍微不同。”金珠目光沉沉地看了看喝得藥渣子都不剩的碗底,滿意地道:“夫人,太醫說了,這藥再喝上一個月,您的病就能好了。”

    杜夫人冷笑:“他一個多月前就說這話了。”還不是不見半點好轉,她的精神照舊越來越差,白日裏尚能安歇一會兒,到了夜裏就是噩夢連連,一場覺從來不會連續睡上一個時辰。醒了睡,睡了醒,旁人睡覺是享受,對於她來說卻是活生生的折磨。

    金珠在她身後諷刺地彎起唇角,口氣卻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小心:“要不,再換個太醫?”

    杜夫人未知可否,到底心裏存了幾分幻念:“再試試罷。”她自來此處後不久就病了,初始還隻是覺得乏力沒精神,後來漸漸的就是茶飯不思,噩夢連連,無法入睡。換了無數的太醫,也不過就是能管上個十天半月的,然後依然如故。這京中,除去禦醫外,能請來名醫也就是這些了,再換,又找誰呢?難道又折回去找原來那些?

    “您想吃什麽?奴婢去給您做。”金珠擔憂地看著她,“您又瘦了,看看您的手,皮包骨頭的,總這樣下去不行的。”

    杜夫人舉起自己的手來,一層幹癟蒼白的皮膚下露著青紫色的血管,再看就是骨頭。她厭憎地將手迅速收到袖中——這雙手曾經被人誇作天下最美的手,這會兒卻是她自己看著都不想再看第二眼了。她忿忿地說:“給我燉碗燕窩吧。”

    金珠有些為難:“燕窩隻剩一小點碎末了。”

    杜夫人煩躁地道:“為何不早說?”

    金珠委屈地歎了口氣:“奴婢和您說過了的,您……”

    自己又忘了是不是?近來記性越來越差了,聽說安眠的藥會讓人記性越來越不好,看來是這藥吃多了,可是怎麽辦呢?總不能不睡覺吧。從前她尚且不覺得,現在才發現,不能安然入睡實是這天下最難忍受的痛苦之一。杜夫人不動聲色地咬了咬牙,從懷裏掏出係了鑰匙的巾帕遞過去:“開了箱子自取錢去買罷。”

    金珠小心接過鑰匙,卻並不立即去取錢,而是道:“前日崔姑姑來說,要翻修大殿,還有您吃的米也沒了,經常熬藥用的炭……”

    杜夫人煩躁起來:“崔道姑不就是要錢麽?給她就是!”想當年,她還是國公夫人的時候,崔道姑見著她恨不得彎下去給她舔屁股,如今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三天兩頭就追著她要錢,上次甚至還想要她把自己的院子讓給一個什麽狗屁夫人住!她越想越氣,頭也越來越痛。

    金珠冷漠的掃了她一眼,進了裏屋窸窸窣窣地翻了一回,出來捧著兩緡錢遞給她看:“夫人……”

    杜夫人隨意地揮了揮手:“罷了,我還信不過你麽?”

    金珠為難地漲紅了臉:“不是……現錢沒了。”

    “什麽?!”杜夫人隻覺得太陽穴一突突地跳,整個頭漲得似要炸裂一般,“我記得我帶了好多錢出來的……”

    金珠眼裏含了淚,去捧賬簿翻給她看:“夫人是帶了不少出來,可是現錢重不好搬動,多數都是金玉錦帛,且那日剛到,就給了觀主一大半現錢去……您日日要吃燕窩,要用藥,藥裏有上好的老山參,貴……前段日子又買了那墳地,還有棺木壽衣,奴婢都記在上頭的,您瞧……”

    杜夫人狂躁地一拍榻,怒道:“現錢沒了不是還有錦帛麽?拿去換就是,囉嗦什麽!”

    金珠不敢再言語,抖抖索索地收了賬簿,取了些散錢,出外叫了兩個粗使婆子來,幫著搬了些絲帛出去,往她身邊站定了,擔憂地道:“夫人,藥力要上了,您上床去躺著吧,別在這裏吹冷風。”

    杜夫人便伸手給她,由著她把自己扶了進去。

    少傾,金珠出來,低聲命那兩個粗使婆子往道觀外頭一張早就候著的騾車上放好東西,打發那兩個婆子離去後,她自己上了車,沉聲道:“走罷。”

    車把式是個二十來歲的年青小夥子,沉默著將車趕出老遠,方道:“你什麽時候才能脫籍?”

    金珠淡淡地道:“哥哥,這種事情豈是那麽容易就能做到的?再說了,現在她手裏的錢還多著呢,我要走了不是便宜別人麽?”她惡狠狠地道:“老虔婆口裏說得好聽,說要放我為良人,可她從來就是那種握著人短處不放的人,她若不死,是別想她鬆手了。”

    小夥子沉默片刻,低聲道:“算了吧,咱家的錢財也夠用了,你別留在裏頭受苦啦,若是她要死,就讓她早些死了罷。待她沒了,我再另尋法子把你贖出來。”

    金珠冷然道:“哥哥好菩薩心腸,你記不得她活生生打死娘的時候了?我是自小給了人的,沒吃什麽苦頭,倒是你啊,還和豬狗搶過吃食呢。還有阿姐,如果不是娘沒了,她又怎會失了清白懸梁自盡?”她尖銳地道:“你忘了,我可沒忘!我要她活生生地忍受折磨,叫她嚐嚐這吃不下睡不著的滋味兒,慢慢地痛死病死!”

    小夥子不敢再說話,隻把頭越垂越低。金珠尖利的指尖刮著身邊精美的絲帛,淡淡地道:“你也是真傻,她要是突然死了,我豈能脫得了幹係?你以為你又能逃得脫?慢慢的來吧。這絲帛,你搬些回去,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小夥子輕輕歎了口氣,“你還去那家藥鋪麽?”

    金珠輕笑:“去,當然去。”

    “啊!”半夢半醒的杜夫人猛地一顫,在冷汗涔涔,和心跳如鼓中驚醒過來。她大聲喊金珠,卻隻有一片靜寂,許久她才想起來,金珠去買東西了。她無力地癱倒在床上,久久不敢閉眼,隻怕一閉眼就想起剛才的噩夢來。

    她夢見那一年,她絞盡腦汁地想嫁給蔣重,正沒有任何法子的時候,恰逢蔣家老夫人病倒,她偶然聽得前朝有人以人肉做藥引子的故事,不由計上心來。買通太醫,先讓蔣老夫人的病情反複,然後割了臂肉給蔣老夫人做藥引子,果然成功得到蔣重垂青,一舉打敗王阿悠,順利嫁入蔣家的往事。夢裏頭,她正春風得意,與蔣重紅燭高照紅妝,濃情蜜意之時,突然看到滿身是血的蔣長忠在哭著叫娘,說他疼,又看到白發蒼蒼的老夫人望著她冷笑,說杜氏你也有今天……再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肉團蠕動著去抓她的腳,叫她祖母,還有骨瘦如柴的線姨娘,叫她過去玩,又有柏香圍繞在她周圍,為她化妝穿衣。

    這些夢,她從前是從來不做的,但隻是最近他們越來越頻繁地進入她的夢中,可從來也沒哪一次有這樣來得齊。她捂著頭,喘著粗氣,掙紮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無視聞聲而來的粗使婆子,抖抖索索地走到院子裏,站在太陽下,好半天才緩過氣來,覺得身上漸漸有了熱氣。

    她是從來不信鬼神的,要不然這世上的惡人早就該死絕了。比如說皇帝舅舅,最該死的人就是他,但他不是照舊高床軟枕,美人在懷的過著好日子麽?可是現在……她回頭看了看藏在陰影中的自己的房間,卻是再也不願意回去了。

    可是,她又能去哪裏呢?她早就已經沒有家,沒有依靠了。別人還有個想頭,她卻是連想頭都沒了的。那一日蔣重來尋她,追問她從前的事情,她幹脆利落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說給他聽了一遍,他看似想掐死她,但她根本不怕,因為她知道他不敢。但他轉身走出去的那一刻,她卻覺得全身都沒有力氣,沒有任何希望,任何想法了。

    假如人生還能再重來一次,她再不想認識這個叫蔣重的男人。她原本不該過這樣的日子,她原本該被人捧在手心裏珍藏心疼的。

    她輕笑出聲,這世上哪裏又有後悔藥可吃呢?

    ——*——*——*——完——*——*——*——

    全文到此徹底結束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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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言情:《世婚》

    簡介:

    世代為婚,不問情愛,隻合二姓之好。

    春花般凋謝,又得重生。

    一樣的際遇,迥異的人生,她知道過程,卻猜不到結局。

    重生,並不隻是為了報複。

    重生,並不隻是給了她一人機會。

    重生,原是為了避免悲劇,讓更多的人得到幸福!

    ——*——*——

    男主: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女主:嗯,這話好聽。不過,金銀田產還是都交給我管理吧?

    (本文無公侯皇子朝堂,隻有壞蛋幾枚,好人無數)(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