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疑點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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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氏公司總部位於市中心商業廣場,一幢三十六層建築的頂樓。黃確和古一明從電梯裏出來後,徑直走到前台,看到牆上的標誌明顯是一家互聯網公司。向一位穿著工裝,披著長發的女孩出示了證
    “請問你們公司是不是賴氏外貿?″
    “對啊,可已經早就改為互聯網公司了,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的嗎?″
    “那就好。我們是刑偵支隊的偵查員。事先沒有預約,是否可以麻煩你通報一下賴董事長,說我們有事想和他見麵談談。“
    “好,請你們稍等,我這就向董事長請示一下。″女孩對麵前這位高個子刑警的謙恭態度,先就有了幾分好感。她嫣然一笑,隨即拿起內線電話,在簡短說明情況後,把眼睛看向黃確。
    “董事長和外商正在談話,約在五分鍾後會和你們見麵。這邊請。″女孩帶著兩人到了會客室,看到黃確和古一明在沙發上坐定後,她讓人端來了兩杯綠茶,隨即欠了欠身,輕聲說了句慢用,然後轉身走出了門口。
    “黃隊,看來賴氏現在的實力還是相當厲害啊,竟然在市中心這幢早年的地標性建築上,用整層樓做為公司總部。″古一明望著寬闊室內的精致豪華裝飾,羨慕地咂了下嘴。
    “那是當然。寸金之地嘛,要是在十幾年前,這裏的租金高得更是是不得了。″黃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聽到古一明這樣說,有點隨意地應答了幾句。
    “怪不得有些平台博主引經據典,說許多有錢人的後代,天生就會賺錢。看來刻在基因裏的記憶,真是不容小覷啊。“
    “也許是吧。“他不置可否地回應了一聲,便伸手示意古一明不再繼續往下說話。
    隨著虛掩的門被推開,剪著清爽的短發、小麥色肌膚,穿淺褐條紋T恤、乳白色悠閑長褲,年約三十八歲,身材修長勻稱的賴建剛出現在門口。他向前緊跨幾步,先自向黃確伸出右手,“我是賴建剛,讓兩位刑警久等,真的對不起了!″
    “沒關係。″黃確站起來同他握了握手,自我介紹道:“我是黃確,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這位是我的同事古一明。″
    看過黃確和古一明兩人出示的警察證,賴建剛點了點頭,卻有點不解地問道:“黃隊長,今天你們特意來找我,請問是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前天晚上在岬角灣海邊,發生了一宗自殺事件,你知道了吧?″
    “知道。那天早上起床時,就從新聞裏看過。恰好我老家就在離岬角灣不遠的翠竹街。怎麽,你們二位就是為這件事來找我的?″
    “也可以這麽說。我們的偵查員在翠竹街附近的交通監控視頻畫麵中,看到事發那天晚上十二點十分,有人把車停在街口一棵榕樹下。從車裏出來的女孩在那裏踱步,似是在等什麽人。幾分鍾後,她走到了翠竹街的賴氏公館。這個女孩你認識吧?“
    “認識。她叫霍曉盈,是我母親以前生意上的一個普通朋友。“賴建剛似是遲疑了一下。
    “僅僅是與你母親在生意上的普通朋友嗎?″古一明從旁發問道。“那她怎麽會在接到你的電話後,在深夜十二點多還去找你?“
    “既然你們都通過交通監控,知道了霍曉盈來找我這件事,應該也對她和我的情況做過調查。我就幹脆直說了吧,雖然我已經結婚,也有了一個三歲的女兒。
    自從三個月前,我跟她認識後,在她的身上似乎看見了我的影子,從外貌和身形上都有很高的相似度。甚至曾經有過想和妻子離婚,也要和她在一起的打算。″賴建剛直言不諱地說道。
    “隻是曾經有過要和老婆離婚的打算?但你卻從來沒有真正和你妻子談過離婚的話題,是這樣吧?″黃確微笑著把話接了過來。
    “是啊,由於離婚這亊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會嚴重影響到公司的生存。雖然內心有過那樣的想法,可在離婚這樣的大事上,我還是得理性對待。所以,一直都不敢向妻子提出過離婚的要求。″
    “就是為了在離婚時,不想讓你的老婆分走一半的財產?″
    “我承認,這是一個最主要的原因。還有我繼承的是家族財產,裏麵也有我父母占比很大的部分。雖然說我的父親去了國外十幾年,但外貿生意在這兩年才停了下來。再說,至少我也要求得到母親的同意,否則離婚的事根本就行不通。″
    “你母親宋丹,是怎麽看這件事的?″
    “我是和母親說過,她本來也讚同我離婚。可奇怪的是,三天前,當我對她說出那女孩就是霍曉盈時,反而遭到她強烈的反對,並要我馬上就和霍曉盈分手,再也不要和她有任何聯係。不管我怎麽問她,她都固執地說,我以後會知道的。″
    “那麽,二號那天晚上,你為什麽又要打電話給霍曉盈,讓她在十二點去榕樹下見麵?″
    “唉,那也是母親的主意。她看我不敢對霍曉盈說分手,就特意讓我把她約過來,由她親自和霍曉盈說清楚。我知道她看到榕樹下沒有人,肯定會到翠竹街的老宅,那麽母親就會告訴她,我不能離婚的原因。″
    “那你知道,你母親和霍曉盈談了些什麽內容嗎?″
    “具體她們說了些什麽,我確實不知道。在十二點五十分左右,我心裏放不下,給母親打了個電話,母親告訴我,她也不好直接開口,繞了一圈,直到霍曉盈問起離婚的事時,才不得不告訴她,為了賴家的利益,我不能離婚,也不能和她再在一起。″
    “就因為你母親這樣和霍曉盈說,她才從你家匆匆跑出去的?″
    “我想是的。當然,我也能體諒到她當時的心情,可我也不能再給她打電話,免得傷透了她的心。″
    “好吧,剛才你說繼承的是家族遺產,那就是說,這筆遺產是你爺爺賴玉亭生前攢下的財富,由你父親賴仲懷出國繼承後帶回來的?″黃確故意問道。
    “沒有。那時候我剛讀初中,母親沒有具體和我說過,父親去南洋繼承爺爺遺產的過程。但我卻記得,當年父親到國外後不久,家裏很快就收到了從南洋那邊折現後,匯過來的那筆繼承款。
    正是有了這筆錢,在我大學畢業後,母親知道我不想跟她一起經營外貿生意,她就拿那筆錢讓我開了自己的互聯網公司。最近這兩年外貿生意也不好做,加上母親人也老了,逐漸把相關業務轉出去後,就關停了賴氏外貿公司,把錢放到我這互聯網公司裏了。″
    “你剛才還說過,十八年前自從你父親去了南洋,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他回來過?″
    “是的。確實沒有看到他回來。″賴建剛聽到黃確這樣問,不由得心裏感到有點疑惑,脫口而出,“你為什麽要這樣問呢?″
    “據我們警方調查得知,在上個月五號那天,有一個持著賴仲懷護照,六十五歲左右的老人,從東北某口岸乘航班入境,回到了富林市。如果這個人真的是你父親,那他肯定會回到翠竹街的老宅,見過你母親和你。對不對?″
    賴建剛的心裏一沉,似乎對刑警說出這件事並不感到意外,但仍然有點勉強地應答道:“我沒有聽母親說起過父親回來這件事。富林市那麽大,外地到這裏投資經商的人很多,難免會有同名同姓的。你怎麽就那麽確定,那個人就是我父親賴仲懷呢?″
    黃確看著賴建剛臉上似表現出有點心虛的樣子,笑了笑說道:“就算是有同名同姓的賴仲懷這個人,也不會是連相貌身高和血型都一樣吧。我將他這次入境時護照上的照片,與前天晚上自殺那個人十八年留下的照片做過比對,發現重合度完全一樣。
    我讓鑒定室與十八年前你父親在十八年前做過DNA檢測,與自殺那個人的檢測結果互相對照,他們兩人的基因也是高度吻合的。也許當年在岬角灣海上死亡的那個人,有可能就是你的父親賴仲懷,或者是那個昨晚在岬角灣竹寮裏自殺的人。″
    “也就是說,你也不能完全肯定,隻是憑護照上的名字和DNA檢測,就能夠判斷出他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你說得沒有錯。十八年前從富林機場去南洋繼承你爺爺賴玉亭遺產,六月五號又從東北某口岸入境的那個人,也有可能不是你的親生父親賴仲懷。而是相貌和身高,甚至血型與基因都基本上和你父親都相同的人。″
    “那前天晚上在岬角灣自殺的人又是誰?“
    “警方從十八年前留存的舊檔案記錄查到,與你父親相貌身材相同,而且基因相匹配的隻有一個人,他就是在零七年七月在岬角灣跌落海裏死亡,幾天後被警方打撈上來,後被家屬領走屍體的霍家泰。″
    “從你說的意思來判斷,是不是警方已經認定,那個叫霍家泰的人在十八年前的岬角灣殺了我父親,然後冒充他去了南洋繼承遺產?″賴建剛仍然神情冷峻地問道。
    “這已經是基本上可以確定的。″古一明從旁說道。
    ″基本上確定?也就是說,霍家泰殺了我父親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你們警方手上的證據,仍然沒有達到你說的確定程度,還包含了不確定的因素在裏麵,是這樣嗎?″
    看到古一明陷入了尷尬的境地,一時無法作答。黃確坦誠地說道:“你說得對,我們目前尚未可以明確區分這兩個人中,哪一個是你父親,哪一個是霍家泰。 因為從你父親賴仲懷和霍家泰兩人的外貌身材,以及DNA的檢測結果來看,實在難以區分。″
    “那當年你們又是憑什麽相信在岬角灣打撈上來的人,不是我父親,而是霍家泰?″
    “在警方發出尋人啟事幾天後,來認領屍體的是霍家泰的妻子詹妮。在她沒有看到屍體的情況下,從她說的屍體外貌、身材高度和衣著鞋襪、以及血型的特征,與死者高度接近。“
    賴建剛點了點頭,沉思了幾秒,轉而說道:“我當時在讀初中,曾經到過現場,聽那裏的人議論說,從屍體浸泡的程度看,這個人在水中應該有一星期左右了。
    這個人從被發現到打撈上來,你們警方也沒有找到目擊證人,更沒有搜索到多少有用的線索。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就算殺我父親賴仲懷的人是霍家泰,那又是出於什麽原因,讓他這樣做的?″
    “這正是我們這次來找你想了解的。你那天就到過案發現場,並聽人議論過,你母親當時有沒有去辨認過屍體呢?″
    “我記得沒有。這件事還是我從學校回來後告訴她的。″
    “那好。我想問的是,你父親的公司是不是做外貿出口生意的?″古一明又從旁插嘴問道。
    “對啊,又怎麽了?″
    “我們的偵查員調查過,你父親的公司在零七年時,曾經拖欠過多家企業的外銷產品貨款,其中就包括霍家泰所在的那家詹氏機電公司。而負責向賴氏外貿追討欠款的,就是當時的財務高管霍家泰。″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說,霍家泰在得知我父親要去南洋,怕公司欠下的銷售款無法追回。在父親出國之前,就想約他談一下怎麽解決這個問題,是吧?“
    “對。不然無法解釋他們那天怎麽會在岬角灣的懸崖上見麵,又怎麽會發生你父親墜崖的事件。″
    “那我問你,依照零七年時我父親公司的經濟實力,應該不存在拖欠出口貨物的款項。是不是把貨銷出去後,還得有一定時間的周轉期,才能給客戶結清貨款?″
    “應該是吧。″
    “那好。我再問你,你既然說警方在目前,還尚未能確定和區分哪一個是我父親,又怎麽知道在岬角灣海上死的那個人一定是他呢?″
    “這…″
    賴建剛看了一眼麵前這位比自己小十歲左右的刑警,態度似乎有了改變,有意識地說道:“你能把法醫在岬角灣墜崖後打撈上來的那個人,做司法解剖的結果和我簡單說一下嗎?″
    古一明稍為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旁邊的黃確,見他點了點頭。有點不情願地說道:“據十八年前的檔案記錄,法醫對霍家泰的屍體做了解剖,除了頸椎有損傷外,頭部碎裂骨折,身體的其他部位並沒有發現外傷。“
    “那麽你們警方認為,這兩種傷口同時出現在那個人的頸椎和頭部,是由什麽原因造成的?″
    “正是現場沒有找到目擊證人,用當時的檢測設備也無法區分是先出現了頸椎傷,還是頭骨碎裂在前,隻能認為頭骨碎裂是致命傷。
    可當時又找不到犯罪嫌疑人,隻能根據懸崖上,有一塊鬆動的岩石上麵有鞋印劃出的滑痕,而判斷是在墜落時,撞擊到崖壁上的樹杈,或掉下海時碰到礁石造成的頭骨碎裂。″
    “我還有一個問題。既然現場沒有找到目擊證人,你們當時的警方是怎麽判斷出,和我父親一起到岬角灣的還有一個人?″
    “這一點讓我來解釋一下吧,正是當年在岬角灣案發現場,警方從懸崖滑落的鞋印擦痕和附近的腳印上,發現了有兩雙鞋的印跡,雖說鞋碼長度是相同的,但鞋底的花紋不一樣。″
    “所以,你們才判斷出當時是我父親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對。在調查了兩個多月,仍無法找到這個人後,案子陷入了僵局,不得不在十八年前先把案件擱置了起來。直到前天晚上,在岬角灣發生了那宗自殺案,經過DNA檢測,才發現有可能當年在海上死亡的那個人不是霍家泰,而是你的父親賴仲懷。″
    “那你這樣說,是想借此說明什麽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