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確鎮定自若的這一番話，使陳一波的心裏一咯噔，頓時緊擰著眉頭，在辦公室裏踱開步來。黃確的猜測很有道理。如果霍家泰在岬角灣的懸崖上，並沒有將賴仲懷推下海，那當時就應該有一個未知的人在場，而且參與了對賴仲懷的救援。
    “黃隊，我有點好奇，你懷疑是那個參與了海上救援的人，在和霍家泰下海分頭尋找時，在海麵上發現了重傷的賴仲懷，由於目前不知道的原因，用石頭砸碎了他的頭部？″
    “如果他答應霍家泰的要求，參加了對賴仲懷的搜救，盡管他有沒有在海上找到賴仲懷，應該也是一種值得表彰的行為。在警方尋找目擊證人時，卻沒有敢於出麵澄清，賴仲懷是怎麽樣死亡的，這就值得懷疑了。″
    “雖然說是這樣，可也得有個先決條件，那就是那個人殺害賴仲懷的動機又是什麽呢？″
    “我和古一明曾經為此進行過推測分析，認為那個人在那個時間出現在岬角灣，應該他和賴仲懷是認識的，也許是當時有什麽事到那裏找他，看到霍家泰和他在一起，不便上前問話，就尾隨著他們到了那裏。至於他殺人的動機是怎樣的，目前尚未能了解得很清楚。″
    “那你是怎麽推測到當時在岬角灣附近，剛好就讓霍家泰找到這個人來幫忙的呢？李奇發問道。
    “我先來說對當時現場的推測吧。你想啊，不管當時的情況是怎麽樣發生的，賴仲懷掉下懸崖已經是事實。如果是霍家泰將賴仲懷推下去的，那他就會立即從崖頂下來，親自查看賴仲懷是否已經死亡。不然對他將是後患無窮。“
    “那他就有可能在崖底，看到受傷倒臥在亂石灘的賴仲懷，隨即用石頭砸碎了賴仲懷頭頂？″
    “是的。但這裏有一個特定的環境條件，那就是賴仲懷墜落到崖底時，是在漲潮前的幹涸亂石灘上。他才能這樣順利地走到賴仲懷麵前，發現他隻是受了重傷，在用石頭將他砸死後，搜查過他的身體，並且帶走他身上一切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那要是賴仲懷像你推測的一樣，他真的是失足跌落懸崖的呢？″
    ″若真的是這樣，霍家泰就會趴在崖上，從上麵往下看到，賴仲懷跌落在崖底的那個位置。然後下到崖底，從亂石灘中將他架著救上來。並掏出手機呼叫急救中心，讓他們將賴仲懷立刻送去醫院。那賴仲懷頭頂就不會有骨折碎裂，也不會輕易死亡。″
    “那要是在海邊漲潮的情況下呢？″
    “可以想象到的是，霍家在崖頂如果看到賴仲懷墜落的地方，恰逢是正在漲潮，海水漫過了他的身體。那霍家泰在下到海岸邊時，有可能海流已經將賴仲懷衝走了。這對不熟悉岬角灣複雜海況的霍家泰來說，應該是不會貿然下水救人。″
    “這樣啊？那霍家在那麽偏僻的地方，想立即找到這樣一個敢於下海搜救的人，也不會那麽容易，除非那個人就剛好在現場不遠，並有可能目睹了賴仲懷跌落下海的整個過程。是這樣吧？″陳一波聳了肩膀，停下踱步，看著黃確問道。
    “我和古一明在這一點上也分析過。在岬角灣出現這一個人，似乎不是巧合，而有可能是在賴仲懷去機場前，賴氏公司派來給他送行的高管，以及他的朋友。看到兩人邊走邊談上了崖頂，隻有在附近守候著。如果是這樣就可以說得通了。″
    “那麽說，你已經確定有這個人存在了？″
    “是的。在今天早上對賴建剛的詢問時，他向我和古一明透露了一個秘密，在二號晚上的九點左右，在他從公司回到翠竹街的門口時，曾經看到一個同父親賴仲懷一模一樣的老人，看來就是專門在那裏等他。並把他帶到了街角的一家咖啡店。″
    “哦？那霍家泰把一切都告訴他了？″
    “我相信霍家泰隻會選擇性地告訴他。但為了洗清賴建剛對他的誤會，應該是將自己和賴仲懷是同卵雙胞胎兄弟，十八年前，賴仲懷是怎麽在海上死亡，又是怎樣代替他去南洋繼承遺產，又是因為什麽原因，不敢回到國內，以及和他母親宋丹做外貿生意，回國後又幹了些什麽，這些過程對賴建剛作出必要的解釋。″
    “黃隊，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明白。你既然說霍家泰會對賴建剛表明，他和賴仲懷是同卵雙胞胎兄弟。那他們兩個的母親是誰？又是怎麽會舍得將雙胞胎中的一個送人呢？″
    “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賴仲懷和霍家泰兩兄弟的親生母親，就是霍家泰的母親張瑋。″黃確淡定地答道，“隻有她才會舍得，將雙胞胎其中的一個送給賴玉亭。“
    “你怎麽那樣肯定，他們兩兄弟是張瑋生的？″
    “雖說我還沒有和張瑋見過麵，但從網上可以查得到她的資料。張瑋今年已經九十歲，退休前曾經是市十二中的語文老師。在五十年代末和一個霍文光的同校老師，在結婚三個月後又和他離婚。十一個月後在醫院生下了霍家泰。″
    “你的意思是說，張瑋在和霍文光離婚後，間隔不久就懷孕了？“
    “是的。同時我又查閱了賴玉亭的個人資料，發現他當時就是十二中的校長。幾乎就是張瑋生下霍家泰的同一天，他的妻子也在那家醫院生下了一個男孩。″
    “這就有點複雜了，既然賴玉亭的妻子也生了兒子，那你怎麽想到張瑋會把賴仲懷送給他？″
    “如果我猜測正確，也許賴玉亭的孩子在產後當天就夭折了。張瑋把自己其中的一個兒子送給了賴玉亭夫婦。這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隻要雙方願意，這就不難辦到。要不是這樣，張瑋這對同卵雙胞胎就不會分開。″
    “你從賴建剛的口裏，有沒有獲得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呢？″
    黃確捏了捏下巴，微翹的嘴角露出笑容，慢條斯理地說道:“賴建剛這人很有意思，他采用的是誘導手法，並不時地反駁一下我和古一明的推理。但他在最後還是說出了，在回來這近一個月裏，霍家泰已經辦完了一件大事，似乎是借此洗清了他殺人的嫌疑。″
    “賴建剛既然這樣說，是不是表明，霍家泰從國外回來的這段時間裏，就開始了對十八年前，賴仲懷被殺案的調查？″
    “我想應該是的。賴建剛雖然沒有說出，霍家泰是怎麽調查這件案子的。但他卻堅持相信，霍家泰既然和父親賴仲懷是同卵雙胞胎，即使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衝突，霍家泰都沒有什麽理由把他父親殺了。
    依照他的說法，那天在岬角灣除了他們兄弟兩個，就應該還有第三個人在場。這個人不但看到了當時發生的亊情，還應霍家泰的請求，參與了海上救援。也許正是他發現了受重傷的賴仲懷。不然無法解釋賴仲懷的頭骨是怎麽碎裂的。″
    “看來賴建剛還是一個邏輯思維相當強的人，他既然能這樣分析，是不是從霍家泰那裏聽到過的呢？″
    “賴建剛還說過，十八年前在岬角灣打撈上屍體那天，他還在下課後到過案發現場。從他站的地方能看到那具屍體。由於知道他父親已經出國，在辦理遺產繼承手續，並和母親說起辦完那件事後，想繼續留在南洋經商的打算。根本沒有想到那個人就是他的父親。″
    “你認為詹妮到警局認領屍體時，賴霍兩家的人知不知道，死的那個人是賴仲懷呢？″
    “我想出事當天，霍家泰就會把賴仲懷墜海，搜尋無望的消息告訴她們。讓兩家的人注意有沒有他獲救的信息。隨之也會說出他的打算，那就是讓他代替賴仲懷去南洋，先把父親賴玉亭遺產繼承這件事辦完，再回來找到那個參與海上救援的那個人。″
    “也就是說，霍家泰去南洋繼承遺產後，應該是還會回來，可他為什麽又改變主意了？″老郭從旁問道。
    “這就要說到，詹妮到警局認屍時，你和李奇核對情況時，向她說出賴仲懷是因為什麽而死的原因了。在詹妮把屍體認領回去後，就會把賴仲懷真正的死因，打電話告知遠在南洋的丈夫。當他得知賴仲懷頭骨碎裂，就引起了懷疑。並和賴霍兩家商量後，隻好在南洋靜待案件的偵破。″
    “我總感覺這裏有點憑空猜測的意思。那你認為，這個人究竟是誰呢？″陳一波有點不耐煩地問道。
    黃確把手一攤，坦率地說道:“由於目前案情尚未明了，這個人究竟是誰，我隻能推測出一個大概的範圍，他極有可能就是賴仲懷住在翠竹街的鄰居，或者是賴氏外貿公司的員工。而且對賴仲懷之間有過隙和怨恨。″
    陳一波此時也為自己剛才的發問，感到有點不妥，讓黃確太為難了。他說的並沒有錯，十八年前發生的賴仲懷被害案，如今黃確能從蛛絲馬跡中找到突破口，並能作出如此的推理分析，已經屬於難能和不易。
    “黃隊，你是不是從賴建剛的暗示中，聯想到一定會有這個人的呢？″老郭有點遲疑著問道。
    “可以這樣說吧。霍家泰在到岬角灣自殺的那晚，雖然不會對這個後輩說出，他是怎麽找到那個人的，那就會涉及到，他是怎麽樣從那個人那裏，找到了他殺賴仲懷的證據。如果氣憤之下，霍家泰已經把他殺了，那他怎麽也不會把這血腥和暴力的過程，親口對賴建剛說出，免得會在他的心理上留下陰影。″
    “那你又是根據什麽跡象，表明霍家泰在這段時間，不但找到這個人，逼迫他說出了當年在海上殺了賴仲懷，而且還留下了確鑿證據的？″陳一波笑著問道。
    黃確捏著下巴的手放下了，他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篤定地說道:“這就得歸功於古一明了，是他提到了一處舊檔案裏的記錄。賴仲懷作為一個外貿公司的董事長，不可能他的手上沒有一塊好表。可照片的手腕上，皮膚明顯有長期戴表形成的痕跡。″
    “當時我們也有過懷疑，不隻是手表，同樣的，在賴仲懷的身上，也找不到平常用到的手機和銀行卡。在潛水員對落水附近海域進行反複搜查過後，隻能將這些東西歸結為隨屍體一起，讓海流衝到遠處了。″李奇愧疚地低聲說道。
    “你們是怎麽從這塊手表，推測霍家泰已經找到了這個人？″
    “從賴建剛那裏，我已經知道，霍家泰在這段時間已經辦完了一件大事。那這件事就應該和他在十八年前，賴仲懷在岬角灣海上死亡，以及當年參與救援的那個人有關。那麽他回來後，肯定會去找到翠竹街賴仲懷的妻子宋丹，向他打聽這個人的情況。″
    “呃，這是有可能的。″陳一波點了點頭。“那他就能從宋丹那裏，了解到這塊手表的去向？″
    “可以想象到的是，如果賴仲懷當天在去機場前，手腕上戴著的是一塊價值不菲的名表，宋丹的記憶肯定是非常深刻。一經霍家泰提起那個人的名字，自然會想起他的手上有沒有戴過表，而且是和賴仲懷曾經戴的那塊表，有看著相似的地方。″
    “相似的地方？你是說他把表帶換了？″
    “有這種可能。如果那個人在海上，找到重傷漂浮的賴仲懷後，發現他帶著值錢的東西，一時起了貪念，先騙他說出銀行卡的密碼。在他再度陷入昏迷時，趁機用石頭把他砸死。就會將他身上的所有東西一起帶走。″
    “這樣在幾天後，我們把賴仲懷的屍體打撈上來，才會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東西？″
    “我想應該就是這樣的。不然無法說明，在賴仲懷身上，為什麽找不到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
    “可這裏還是有點解釋不通。霍家泰是怎麽知道，那塊手表肯定是在那個人的手裏呢？″
    “這就要說到詹妮在認領屍體時，你們有沒有把賴仲懷身上的東西返還給她了。詹妮在回去後，應該會給南洋的霍家泰打電話，把你們說過的話告訴他。其中就會說到賴仲懷身上空無一物。如果霍家去給賴仲懷送行時，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的那塊表。得知無緣無故就丟失了，就會引起他對那個人的懷疑。″
    “霍家泰回國後，就會去印證他的想法？“
    “應該是的。我們已經從翠竹街附近的交通監控上，知道霍家泰在回國後的第二天晚上去過賴家，我想他在見到宋丹後，就會把自己對十八年前，賴仲懷海上遇害的猜測告訴她，並讓她配合看看那個人手腕上，有沒有戴著那塊表。″
    “可這終究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很難想象得到那個人不會把手表賣了，而會一直把它戴出來？″
    黃確搖了搖頭說道:“我和古一明分析過，如果那塊表仍然在他的手裏，那就應該是一塊價值昂貴的表。想要賣掉它，除非是走黑市交易這條路。正規的舊表回收店，會讓他出示購表憑證。肯定他是拿不出來的。那就沒有人敢花一大筆錢，去收購這種來路不明的表，買了也沒法賣出去。″
    “如果他既不賣，也不戴出門呢？″李奇笑著問道。
    “那情況就會不一樣了。詹妮在十八年前認領屍體時，你們就會把賴仲懷頭骨碎裂這件事告訴她。霍家泰在這段時間裏，為了洗清殺害賴仲懷的嫌疑，隻有親自找到那個人，追問當年在海上搜索的情況，利誘或逼迫那個人說出賴仲懷頭骨碎裂的真相，不然就威脅說要立刻報警。″
    “怪不得，這幾天我和李奇，查遍了霍家泰曾經住宿過的酒店和賓館，在後麵這段時間，再也查不到他住到哪裏去了。你是說他又有了新的住處？“老郭有點不解地問道。
    “對。從霍家泰在自殺前的那個晚上，特意去翠竹街找到賴建剛，並在咖啡店對他說的話，從中可以推測到，他已經把這件牽掛十八年的真相搞清楚了，也留下了證據。並且到岬角灣祭奠過賴仲懷，在再無牽掛之後，才會在竹寮裏引火自殺。″
    “要是真如你推測的一樣，你估計霍家泰會將證據交給誰保管呢？″陳一波邊拍打著肩膀，邊看著黃確問道。
    “這個人應該是霍家泰最相信的人。如果我的估計沒有錯，這就是他的母親張瑋。″黃確簡短地回答。